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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寿诞风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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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王太后千秋寿诞到临,皇帝念我身体羸弱,下旨要我安于萝旖宫内,静心养病,一切皆可随意如常,于此,我却心生失望,因据我得知,丁零国使节也为皇帝所邀,参加此次□□盛会。
的确,对于丁零国使节的真实身份,我急于得知,但是又怕到时候真的确认了陈明峻的身份之后,行止失仪,从而惹得皇帝和朝臣猜忌,故此,对于皇帝不允我参与宴会的旨意,我既是失落又是矛盾,而蕊欣现下仍忙于寿诞之事,我多次遣惜姳找寻,皆限于正统的朝廷礼仪而未果。
焦躁之中,时光却快如流水,眨眼之间便夕阳西下,而此时我还未曾联系上韩子湛,将心中的疑惑完数相告。
侍药的宫人其间也来回几次,但是昨日那个传递讯息的女官却没有再见,好不容易挨到晚膳结束,异象却在毫无预兆中突然发生,仿若被催眠了一般,萝旖宫的宫人竟然一个接连一个地相继倒地不起。
我睁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异变,好半晌都不曾反应过来,这时,昨日侍药的宫人却适时出现:“此下乐师可否都收拾停当?”
我看到她,如同看到救星:“是定远侯爷让你过来的吗?”
她却并未回答,只是一再催促道:“蒙汗药的药效持续时间很短,烦请乐师快随我来吧。”
“韩子湛安排我今夜随他一起离开,静柔公主则亦是如此,不同思维的两人,约定的时辰和方位却完全一致,太过异样的巧合,甚是令人疑惑不安,为了以防万一,烦请你前往明湖之畔告知定远侯,离宫之事可从长计议,所以,此夜我不能赶赴他的明湖之约了。”
“乐师若是此刻退却,定远侯爷必定会难过失落,所以,还望乐师能够三思而行。”
“皇帝的心思复杂难测,宫内又线人密布,我根本不敢让韩子湛只身犯险,一切还是谨慎为上,你便如此将我的话语转告于定远侯吧,我想,他一定会理解的。”
侍药的宫人迟疑了片刻,忽然抬头看着我,眼神却不再似先前般恭顺谦卑:“如果乐师执意不去,今晚等着看戏的人岂不是要失望而归?”
我赫然一惊:“你……”话尚未出口,便被她出手控制住了,点住了哑穴,不能再言一词。
“是不是很惊讶,惊讶定远侯会如此待你?”她讽刺地望着我:“其实,你不必多虑,亦不用难过,定远侯怎会晓知此事,这只是我自己的决定罢了。”
此人竟会武功,话语行止更是无端更迭,一时间,我焦急万分,却不能出口言语前去求证。
的确,如其所言,韩子湛不会勉强于我,但是,此人却是谁,又为何会如此行事,且陷我于危难?
想起静柔公主,我不由得叹然自语,今晚的布置安排果然是一个陷阱,一个专门为韩子湛、陆文航和我而设的双重陷阱。
为了不引人注意,侍药的宫人特地为我更换了普通的宫女衣饰,而后才挟制着我赶赴明湖之畔。
想着即将发生的事端,一路上我都忐忑不安。
深秋的夜,冷风凛然,倒影着一湖幽幽的碧水,侵骨的凉意更添凄然,还未行至明湖之畔,我便看到了正临湖而立的陆文航,衣袂飘逸,背影孤然。
见状,侍药的宫人便用力地将我往前推行了一大步,而后,其一个转身,便消失了踪迹。
听到动静,陆文航转过身来,看到是我,脸上即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裳儿,你,来了。我以为你还在怨怪我,不肯前来。”
我心急如焚,却只能对他拼命摇头,示意他赶快离开。
他却不解其意,眸中顿时黯然无泽:“看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他凝睇着我,一步步地走到我面前停下,微微俯身,握起了我的双手:“不过,我还是要带你一起离开。”
我仍是不住地摇头,急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可能是我的神情太过悲凄,他终于觉察出不对来:“裳儿,你,怎么了?”
他伸手抚向我的脸,稍稍迟疑,便即刻意识到了我异常的缘由,遂出手为我解开了穴道,而后语调急促地问道:“裳儿,谁点了你的穴道,适才发生了什么事?”
根本无暇作过多解释,我只是急急地对他陈述道:“今夜的安排是个陷阱,你赶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闻言,他深深蹙眉:“不行,裳儿,你必须跟我一起走。”
“我乃逆臣之女,身负家仇怨恨,皇帝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放过我?你却不同,你乃丞相之子,身份尊耀,功迹赫赫,可谓国之栋梁,故此,你万万不能因我而一再固执行事,若是惹得皇帝忌惮愤怒,到时候必定会影响你的光明前途!”
他紧握我的手,摇了摇头:“没有了你,我要前途若何?”语毕,便欲拉着我离开。
我心中甚是着急,挣扎了一下:“陆文航,离宫之事它日可另作打算,今夜却着实不可,因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我连累受难!”
“我不怕。”他看着我温柔地笑了笑:“裳儿,事已至此,一切的烦忧,我都不会再让你独自承担,所以无论如何,今晚我都一定要带你走。”
执轴偏执如他,一时间,我竟找不出其它可以说服他的言辞,只能任由他顾护着我快速行走。
不知为何,我们竟顺利地出了宫门,考虑到我不会骑马,陆文航特地为我准备了一辆马车,凭借着丞相府的通行令牌,夤夜,我们马不停蹄地出了京城东门。
陆文航驾驶着马车快速地驶离京畿,看着愈来愈远的城门宫阙,我一直忧虑不定的心情方才渐渐平缓,有那么一刻,我庆幸地想,也许和陆文航一起离开也是好的,即便是失约于韩子湛。
我想,最终我还是不能不顾及尚伊的感受,从而痛下决定与韩子湛一起远走高飞。
然而,就在我以为一切皆成定局之时,伴随着一声马儿的嘶叫声,马车使劲颠簸晃动了一下,而后堪堪停下,我下意识地握扶住车窗支架,才不至于摔倒。
不解地撩起马车门帷,入目而视的景象即刻将自己满腹的希望彻底浇熄——
只见马车的正前方,兵胄林立繁复,其手中高举的一簇簇火把闪烁明耀,几乎映亮了整个夜空。
陆文航正视着眼前的景象,面目峻严,握住马车缰绳的手青筋暴露。
我咬了咬唇瓣,心中涌出了无可言状的绝望和恐慌之感。
这时,一位颜容严厉的老者现身于兵士将卒们的正前端,双目瞪视着陆文航,仿佛要喷出火来:“你这个逆子!”
陆文航的眼神黯淡了下,表情却仍是不惧:“父亲!”
我大吃一惊,原来阻拦住我们的不是别人,恰是陆文航之父,当朝的丞相陆燮。
“你这个逆子,你要置为父于何地,竟会做出如此不忠不孝之事?”陆燮的声音极为愤怒。
“父亲,孩儿自幼便聆听您的教诲,忠君为国,清廉爱民,至今亦毋敢相忘,然而,人之存在,皆为情故,否则便生无可恋,行若腐尸,所以,孩儿此次想任性一回,带自己心爱的女人离开,还望父亲能够宽宥。”
陆燮简直恨铁不成钢:“陆氏一门世代忠孝仁义,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现下岂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若不是皇上圣恩浩荡,今天站在你面前的会是为父吗?”
“父亲,我再也不能弃裳儿于不顾,请恕孩儿不忠不孝。”陆文航仍是坚持不懈。
审视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情形,我心中的愧意一丝一丝地涌现泛滥,一直以来,我的心都在韩子湛的身上挂系反复,而于陆文航,则三心二意,犹犹豫豫,可以说并不肯定自己对他的感情若何,但是陆文航却倾其所有来护我爱我,思及于此,我情何以堪?
陆燮怒极:“为了一个女人,你竟敢如此忤逆为父,还真是不像话!”
陆文航深锁眉头,身形倨傲,声音中满是悲伤:“父亲,对不起!”
“赋舟,丞相言尽于此,你便好自为之吧!”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陆燮一震,赶紧躬身向来人请安:“圣上!”
皇帝骑着良驹,一身锦衣,浑身冰寒,缓缓行至我们的马车跟前,其居高临下地望着陆文航,语调中是隐忍的怒意:“赋舟,朕不想对你一再失望。”
而后,皇帝将视线转移到我的身上,面沉如水:“涵漪的命运还掌握在朕的手中,你要记得,朕不会永远对你仁慈。来人,服侍乐师回宫!”
语毕,皇帝便在若干个轻装侍卫的拥护下干脆利落地离开,再也不看我们一眼。
这样几乎毫无伤害的结局无疑是最出人意料的,我幽幽地叹口气,停滞片刻,方才在一位宫人的服侍下及墩下了马车,见此,陆文航也松开缰绳,跟着下了马车。
下车后,环视周遭环境,不由得一怔,只见不远处正静立着一辆宽敞华丽的马车,其四周则散立着几位俯身屏息作内侍装扮的宫人。
前往的空档,陆文航还是趁机拉住了我的手,手指相触的瞬间,我即刻大恸,转身扑入了他的怀抱,他则立马将我紧紧环住,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度,沉痛地,悲伤地。
我依伏在他的怀中,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调轻轻言道:“唯有活着,才有希望,我不会放弃,你也不要绝望放弃。”
须臾,我尝试着离开他的怀抱,他却似极难决断,良久才不舍地松开了手,手指一根一根抽离,牵牵绊绊,极尽哀怨。
服侍我下车的宫人见状,立即引我向另一辆马车处走去,我行走数步,心中仍是忐忑不宁,遂转移方位,走到了陆燮跟前。
以示尊重,我拂下斗篷上的风帽,敛衽屈膝,郑重地向他作揖道:“丞相大人安好!”
乍见我的异举,陆燮铁青的脸色更是难看凝重,但在看清我的脸之后,表情一度分外震惊诧异。
我却无暇多想,只是以礼道出自己所想:“回宫之前,羽裳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丞相大人能够允诺于我。”
“你但讲无妨。”良久,陆燮才出声回答,其语调依旧威严深沉。
“此番文航之举,可谓行差踏错,按制理当严惩,但是,一切罪责,皆因我故,其后果若何我自会担当,再者,于此事,皇上亦自有计较,所以,羽裳在此恳请丞相大人能够顾念父子深情,不要太过为难文航。我向您保证,过了今夜,文航定会修身养性,与丞相大人一起,好好辅佐今上,为国为民效力,其必定不会辱没陆家声名。”
“裳儿!”闻言,陆文航适时地唤了我一声,音调极其沉痛。
我转头看向他,勉强莞尔道:“你会答应我的,对吗?”
他抿紧薄唇,不言不语,脸色益发的苍白无血。
“但愿乐师今后能够严守本分,不要再像此次般跟着犬子胡闹妄为,从而惹来众怒。”可能是觉察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陆燮轻叹了口气,遂放低音调接续言道:“若是你的承诺犬子都能做到,本相没有道理不允诺于你。”
“多谢丞相大人能够成全,请恕羽裳告辞。”再次施礼完毕,我便打算举步离开。
“乐师请稍等。”陆燮突然出口唤道。
闻声,我停驻脚步,不解地看向他,只见他面带疑问地捋了把胡髯,沉吟了半刻,方才不确定地询道:“本相有一疑问,无关今夜此事,不知乐师可否解答?”
我略略诧异:“丞相大人所问何事?”
“你的母亲,可是姓柳?”
闻言,我心头的疑惑丛生,不过还是据实答道:“回禀丞相大人,家母姓秦,不姓柳。”
他略一怔忪,展了展眉:“原来如此。没事了,你去吧。”
就这样,我又回到了萝旖宫中,对于太后寿诞之夜所发生的事情,皇帝竟无半点苛责,反而还将此事压了下来,几日下来,一丝的风言风语都不曾在宫内传起,甚至连蕊欣亦不曾知晓。
起先我只是惊异意外,思索过后,方渐渐通透,皇帝如此行事,必定有其道理,只不过其心思筹谋如何,他人皆是无能猜度的。
当夜回到萝旖宫后不久,蕊欣也终于从宴会处归来,其形容疲惫,难掩倦色,然而还不忘关心问询近几日来我的生活起居及身体状态如何,絮叨半刻,突然间似想起了什么,遂闪烁其词道:“姐姐,适才在回来的路上,我好像,看到了定远侯韩子湛。”
闻言,我不由得一怔,霎时间心中的酸涩感翻腾尽涌:“你看到,他在做什么?”
“好像是醉倒在了御花园的明湖之畔,神智不清,行止飘浮,幸亏宫人发现的早,及时送出了宫,否则耽误了宫禁的时间可就麻烦了。”蕊欣审视着我的脸色,迟疑了片刻,接续道:“姐姐,我觉得好奇怪,人人皆知,定远侯品性淡薄,洁身自好,从不嗜酒溺色,今晚怎么突然就醉酒了呢?”
“也许是,遇到了烦心之事。”想到在无望而又漫长的等待中,被人发现,最终则不得不装醉的韩子湛,我更是心如刀绞。
“烦心之事?”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蕊欣的眸色黯淡了一下,便知趣地转移了话题,开始准备就寝所需的被褥等物什,而我却清楚地知道,即使早已心力交瘁,疲惫孱弱,今夜的我还是将无法安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