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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涵漪之祸 ...

  •   陆文航凝睇着我,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欲言又止,不过最终他略垂眉睫,遂下定决心,迟疑着否定道:“此事并不像…今上所为。”
      只要事情一涉及到皇帝沈熙昊,他都会想方设法地极力维护,于是,我刻意地冷冷一笑,毫不客气地讽刺道:“你倒是对皇帝忠心无二!”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并非不明理通情之人,只知一味地袒护今上。你应该了然,今上之心思缜密深邃,其处理忌惮之事亦最喜设立局中局,让他人在不知不觉之中进入重重环接的瓮局,最终达到无路可退且全线崩溃的地步。因此,如若他知晓了你涵漪东家的身份,那么他便会采取一些详尽的措施让涵漪成为全民公敌,从而使涵漪一败涂地,根本无法再继续经营下去;再者,如若他明晰了你的另一重身份,那么他便会搜罗有力确实的证据,复干脆直接地下旨将你处决,而不是运用如此卑劣低微的暗杀手段。”
      闻言,我心中的怒意高盛,因此,看向他的目光亦变得有些凌厉无情——
      毋庸置疑地,以他对皇帝的忠诚,他的所言所语并不足以取信,更何况,他曾经是那么尽心地隐匿了自己的身份帮助皇帝去欺骗陈沅江和陈明峻。
      暗暗地,我将他的话语打了个“待加仔细辨别”的折扣。
      也许是自己一直为陈氏族人的命运所影响,因此现下,他对皇帝的袒护举止让我对他适才在北城门前的及时相助而产生的些微好印象俱数消匿。
      他见我久久不语,突然出声问道,脸色极为凝重:“你可否告之于我,今日…你去了何处,又拜见了何人?”
      我心有盘算,并顾忌他的身份,便粗略地平静带过:“没什么,只是见了一位商友而已。”
      “只是一位商友?”他不甘地反问道,眉宇间则是化不开的浓浓疑问,不过很快,他便展了展额头,接而问道:“此次行刺,可否是与你有过节之人对你的蓄意报复?”
      我不自觉地联想到了尹框,虽然他的所作所为一直颇为怪异,亦疑惑重重,除了一些可以谈条件的商人利益外,我与他之间并没有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的深仇大恨,何况,以两次的正面交锋可见,他乃守信坦诚且通晓礼节之人,眼神纯正,不似那些品行卑劣的伪君子。
      念及于此,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涵漪自创办以来,不仅茶叶质量上乘,供货及时,而且重信守诺,交易公平,体恤茶农疾苦,经营五载,受人追捧,风评甚佳,并未有得罪过他人。”
      “此事太过于蹊跷,我自会查找其根源所在。”他的脸上充斥着不加掩饰的忧虑之情:“现今,你的安全状况很是不妙,我担忧深甚,虽然我会尽力地顾你周全,但是凭我一人之力,毕竟还会有所纰漏和空缺,是否…需要我从别处为你调遣一些身份可靠且武功高强的护卫死士?”
      “无妨,涵漪之事我自会有所安排。不过,杨赜是下伤势严重,你医术高超,就有劳你费心挂念了。”
      闻言,他颔首赞同,却不再坚持为我增派护卫之事,然而我却清楚地知道,经过此次莫名的袭击事件,即使还尚有众多的涵漪死士在暗处隐秘地保护于我,他今后亦会加大对我的看顾力度。
      因为先前陆文航曾派遣了一干官兵在北城门附近周遭去搜寻行迹可疑之人和那数十个与黑衣蒙面人周旋应对的涵漪暗卫,但是一个时辰之后,却有官府的捕头来报,宛城北门的十里范围之内不仅未曾发现什么可疑之人,甚至还没有发现那些暗卫们的踪影。
      我赫然一惊,没有黑衣蒙面之人的影迹我还能理解,毕竟他的武功奇高,可轻飞如燕,隐藏掉自己的行踪亦是情理之中,但是那些身负重伤亦可以言道是已经被蒙面人击毙的暗卫们却似他般生生地消失了,可真是诡异莫名!
      我满脸疑惑地看向陆文航,只见他的嘴唇紧抿,眼眸黯淡无泽,亦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事情,其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复杂的异色,未几,他匆匆地嘱托我几句,便果决地起身告辞。

      陆文航离开之后,我神思纷纷,无有一丝睡意,一直逗留于书房之内努力地思索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但是许久都未有结果,这时,却听到下人在书房门外通报道:“东家,南部陵夷州有信使求见杨总管!”
      蕊欣一向对我报喜不报忧,常以信笺通讯于我,此次居然遣了信使前来,难道…陵夷州的事情出了什么变故?
      我的心不由得一沉,遂吩咐下人道:“传他进来。”
      在浩菊山庄换着的女装早已因北城门外刺杀的惊慌失措而变得污秽不堪,故而赶回别院之后,便趁着陆文航为杨赜医治的空闲,回闺房的内室易置了一件青素的男装,即便如此,那位蕊欣遣派来的信使在见到我之后亦如很多人般错愕失神了良久。
      端坐在书案前,我仔细地审视着他,只见他风尘仆仆,一身的狼狈和污泥,虽然已经入秋,其脸上仍有着纵横着不尽的汗渍灰尘。
      我轻咳一声,他甫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立即屈身嗫喏道:“小的…有要事需禀告涵漪京畿分号的杨总管。”
      “此事与我言讲亦是一样的,你且细细道来。”
      他犹豫了片刻,执意言道:“此事甚为紧要,小的必须要面禀于杨总管。”
      “你旦说无妨,我乃涵漪的东家秦殇。”
      他先是惊讶万分,而后其眼眸中则焕发出了一丝明耀的华彩:“禀告东家,两日前,秦总事和涵漪陵夷州分号的王总管被陵夷州州牧抓进了州郡大牢。”
      我大吃一惊:“什么?其罪责为何?”
      “州牧定下的罪责是,涵漪不仅出售霉变有毒的茶叶给陵夷州的民众百姓,甚至还有富贵人家的独子因为涵漪的茶叶出了人命。所以,陵夷州州牧判定涵漪陵夷州的管事为赚取暴利,罔顾百姓安危,不择手段,性质极其恶劣,本来只有王总管一人受难,但是那时秦总事恰恰来到了陵夷州,正在为茶叶霉变之事奔波劳碌,所以因此而遭受牵连,与王总管一起被抓了起来。”信使义愤填膺,其情绪更激动不已。
      我的思维高速运转:“茶叶霉变之事,秦总事可否查出来一些眉目?”
      “小的不知,现在还望请东家能速速想出办法去搭救秦总事和王总管。”
      “涵漪经营多年,尤其注重茶叶质量,是万万不会出售霉变有毒的茶叶的,故而,此事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地陷害和栽赃。”
      言及至此,我突然想到了陆文航与我道讲的皇帝沈熙昊一贯的手段和策略——采取一些详尽的措施让涵漪成为全民公敌,从而让涵漪一败涂地,根本无法再继续经营下去。
      如果陆文航的所言属实,那么,涵漪的此次祸端,便是皇帝在幕后操纵和控制了,若是如此,我又该如何应对呢?
      恐慌的感觉让我的脊背不由得一阵恶寒,不过我仍旧竭力镇定,强自笑道:“有劳你长途跋涉且不顾艰辛地为我报信,你先下去歇息吧,此事我定会想办法解决。”
      信使退去之后,我暗暗咬牙,恨意纵横,昨日复才向陆文航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今日便有人开始采取行动对付涵漪,偏偏此人的行事手段还与他所言中的皇帝的举措方法甚为相似—
      陆文航,如此之现状,你却依然在竭力地顾护于皇帝,你口口声声地言称你会护我于周全,但是,你教我如何信任于你?

      “赏菊请帖”在到访浩菊山庄之日已经被其管家收回,所以,翌日清晨,我只有依循着脑海中残留的记忆再次踏上了到往浩菊山庄的路途中,可是在我似是而非的指点下,我和别院那位专司驾驶马车的驽者却在那片如同迷雾般曲折环绕的密林中迷路了。
      看上去分明是很开阔无阻的道路,却险象丛生,在直直地驶往之时却于瞬刻之间幻化成了愕然的死境,正如陆文航所言,我此刻仿若置身于一个错综复杂的迷阵中,无论怎么奔波寻觅,结果皆是在原地打转逗留,不仅找不到一心挂记的浩菊山庄,亦迷失了返回的路线。
      虽然平时一直比较嗜爱读书,但是因为我的方向感是与生俱来的薄弱,所以即便对阵法有所研究,不过真正地到了实践之中,却仍然不能够破解其难。
      更何况,此刻我还很强烈地感觉到,这个环绕着浩菊山庄的阵法居然不止一种,而是各种迷阵相互交错,似乎一直在不停地演化飘摇着。
      驽者一脸的惊慌,汗流浃背,我下了马车,环视着密林的景致,亦是头疼万分,明明是昨日甫才走过的线路,怎么于顷刻之间俱都有了障碍,根本无法通行。
      正暗自焦急之时,一阵马蹄的清扬声由远及近,马儿引起尘土和落叶飞舞,我定睛一看,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来人居然是陆文航。
      虽然一直都对他颇有置疑,但是此刻见到他的出现,心中却是无比欢喜的。
      他在我的正前方勒马驻立,动作爽落地翻身下马,快走几步行至我的身旁,气息微喘,且略有薄责地质问道:“现下,你的处境甚为令人堪忧,如此紧急之情况,你为何还要执意地独自外出,连护卫皆未曾带随?”
      我并未答话,亦不曾气恼——我明白他是因为关心我的安危才会如此紧张和盛怒的。
      今日我之所以要再次到访浩菊山庄,则有其内在缘由,恰是因为涵漪之事,虽然其对待涵漪的手法策略与陆文航所言中的皇帝相差无二,但是我另外一人亦有重大的嫌疑,那便是贵公子尹框,尹框此人,心思深沉,虑及广远,加之其神秘的身份,教我不可不去怀疑。
      涵漪的祸端,若是皇帝的刻意所为,我暂时还无力应对,不过若是尹框所为,我想我还可以zhou旋谈判,因为尹框乃一介商人,利益至上,我完全可以许诺于他其想得到的天阙茶市地位以及更多的财富珠宝,从而让他放弃对涵漪的陷害和算计——
      对于钱财等身外之物,甚至关于涵漪的未来,我俱不予计较,因为自从得知了韩子湛的音讯,我便无心再将涵漪继续经营下去。
      “你来的正好,你言称此密林的阵法变化无常,是下可否想到了破除如此迷阵的方法?”我直直地问道,不欲再对他隐瞒涵漪此下已经发生的事情,我暗暗地思量着,若是觅寻到了尹框,查证此事并不是尹框所为,而是皇帝所精心设计,我倒要看看陆文航究竟会如何抉择——
      是舍弃皇帝而力助我,还是舍弃我而继续尽忠于皇帝?
      闻言,他微微怔忪片刻,很快便点了点头,脸色亦渐渐和缓:“你意欲何往?”
      “找一个人,复问一些事。”我轻声地答道。

      不愧为聪慧万能的陆文航,短短的一夜,昨日扰阻他的复杂阵法竟熟稔于心,俱数迎刃而解,只见他骑着马在前面轻松如常地引路,风姿飒飒,面容俊朗,在这整个过程中,我们竟再亦无有遇到一丝的困碍,在密林中穿越奔行不久,只见一座大气清幽的庄园便清晰地逼目于眼前。
      下了马车,我习惯性地先去仰视到至处的门庭匾额,然而,待看清了门匾上的题字风格,眉心则不由得紧蹙了起来,分明与浩菊山庄是一模一样的规模设置,却挂着另外一幅不同字迹的青木匾额,极具隐士的清逸风格:“心湖别院。”
      心湖别院?我轻轻念叨着,心中却下意识地砰然一动,心湖别院不是定远侯府门口守卫所言中的韩子湛常常居所却方位不详的那个庄园吗?
      忆起韩子湛,我不禁呼吸粗重,心跳如擂。
      陆文航看了看我,嘴角噙着讽讥的浅笑,且若有深意地言道:“将自己的山庄设立于如此精巧变幻的布阵之中,可见此人心思之严谨细腻,茗…,你要找寻的那位商友可真是不简单。”
      “庄园的外景很是相似,但是门楣题字却不大相同,我们可能找错了地方。”我如实地应答道。
      “哦?竟是如此。”陆文航略一沉思,接而则朗声言道:“既来之,则安之,即便是寻错了地方,不过探一探究竟亦还是好的。”
      语毕,他便走前几步,单手叩响了庄园的大门。

      良久,方才从庄园的里面遥遥地传来一个年轻女子尖细的叫嚷声:“夫人,且走慢些,顾惜脚下!”
      她的焦虑言语并未得到他人的应答,不过未几,便有另一个带着北方口音的女声前来应门,只听闻她边开门栓边急切地询道,其声音中饱含着浓浓的愉悦和期盼之情:“可是…夫君大人归来了?”
      其话音还未落地,庄园的门遂豁然大开,一张美丽的笑颜便即刻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微微错愕,只见她巧笑若兮,脸上洋溢着幸福的顾盼光彩,其衣着素雅,容貌尚小,身材匀称,肤色亦并非如天阙女子般白皙濯泽,而是呈现一种健康的麦芽色。
      她着就一件宽大广袖的竹色裙裳,轻轻地用左手托着腰背,我的视线不禁略略下移,赫然发现其穿着的衣衫已然掩饰不了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
      待看清门前的来人相貌,此女子的笑容顿时愕然凝住,眼眸中亦迅速地换更了一种冷然的警惕之色:“你们…是何人?”
      陆文航和我还未曾答话,她的身后便响起先前那个略带责怪的女声:“夫人,你有了身孕,还敢快行,仔细摔着!”
      她的脚步急促,大喘着粗气问道:“可是…公子回来了?”
      听到此类的问话,再揣摩一番刻下眼前的情景,我隐略地猜测到心湖别院的男主人应该在不久前离家远行,独留下已经怀了身孕的女主人在家里日日思念牵绊。
      因为此处人迹罕至,故而,乍一听闻道叩门声,女主人遂以为男主人已远行归来,是下欣喜若狂,便不顾身孕牵绊,硬是急急地奔跑过来前来应门,看顾她的丫鬟顿时花容失色,连连劝阻皆无济于事。
      那询问之声甫落,只见一个容貌娇俏的绿影便跟随着夫人装扮的女子出现在了大门之前。
      丫鬟注意到了夫人的异样,遂适时地看向门外,亦忍不住蹙眉诘问道:“夫人,他们…是何人?”
      夫人模样的女子微启朱唇,正欲答话,这时,在我们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如同珠露般清雅且令我朝思暮想的好听男声:“他们…可是我的贵客!”
      语毕,那个男音稍稍停顿了片刻,又换上了一种更为深情和动容的语调:“尚伊,我…回来了。”
      闻言,那个夫人模样的女子便睁大了熠熠生辉的美眸,激动万分地迈脚冲向了甫才磁性男音的发源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涵漪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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