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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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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菱回到储秀宫的时候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万幸的是她刚回去晚膳就送来了,比中午多了一碟清蒸鲫鱼和一煲红枣乌鸡汤,对赵胤的愤懑才稍有缓解。
这一整天楚菱都绷得紧紧的,到这一刻终于吃饱喝足,倦意忽然来袭,却又不敢睡的太早,就怕万一青园离开片刻叫宝田钻了空子。
楚菱忍着睡意靠着引枕半躺着,看着青园打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你伺候我这么久了,我都忘了问你。”
青园如蝴蝶蹁跹的手指凝滞了一会儿,才淡淡说,“奴婢爹娘都在,有个妹妹,比奴婢小三岁,还有个弟弟,今年八岁。”
青园没有任何迟疑的实话实说,楚菱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上辈子怎么就没想到问一问呢,若是问了,她护一护青园妹妹,兴许青园就不会害她了。
“你和家里人关系好吗?”
楚菱觉得自己是白问,若是不好,怎么会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毒杀皇后。
“谈不上多亲近。”青园淡淡道,“奴婢爹娘想要儿子,连着两胎都是闺女,对我们姐俩如何可想而知,所以一生了弟弟就迫不及待地把我送进宫当宫女,能换十两银子将来给他们儿子娶媳妇呢,估计我妹妹也会跟我一样。不过好歹我先入宫了,以后怎样也能照顾她,不会叫她跟我一样受苦。”说着,青园笑着摇摇头,“不怕小主笑话,奴婢的妹妹就是个炮仗性子,一点就炸,也亏得她长的好看,一般人都不会跟她计较。”
“那看来你和你妹妹挺好的。”
“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女孩儿,我们再不互相疼爱,那就真的很可怜了。”
楚菱一时想到自己,好在刘氏虽然对不起她,三丫却是毫无参杂地绝对依赖和亲近她。
她忽然又想,若是换个位,如果有人拿三丫来威胁她去害人,她会如何?可她又觉得,没到真遇到事实的那一刻,怎样的设想都是没有意义的。
但如果她是青园,她又会怎么做?
楚菱这一会儿才得空去想这件事,一冷静下来思考,才察觉处处都透着怪异。
当时楚菱和楚莹已经撕破脸,楚莹有皇长子,有卢氏,但因她罔顾生母和亲妹的事被曝光而被赵忱冷待,后宫新人倍出,她那个贵妃早已风光不再。
而她呢,实权在握的皇后,又怀有身孕,只要生下皇子,妥妥的就是将来的太后,她要收拾楚莹,并非难事,就算青园被楚莹威胁,以青园之聪慧,如何会想不到求她帮忙,而非要冒着被满门抄斩的风险来毒害她?
她究竟是要救她妹妹还是要害她妹妹啊。
楚菱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惜眼前的青园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替她解惑了。
“小主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青园轻声问。
楚菱回神淡淡一笑,“没什么,听你说起你妹妹,我也想我妹妹了。”
青园趁机道,“小主要是想见家里人,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楚菱有些吃惊,青园低声笑说,“小主大概不知道,得宠的娘娘是可以省亲的。虽说夫人和小姐远在他乡,但那时候,一句话的事,自然有人会送夫人和小姐进京安顿。”
楚菱“……”
她还以为能有什么办法呢。
虽然楚菱知道有这么回事,虽然她也是要成为宠妃才有资本报仇,但只要一想起赵胤上辈子看她的眼神,她就毛骨悚然兴致缺缺。
楚菱打了个哈欠,说要睡了,让青园叫宝田打水沐浴,揭过了这话茬。但过了一会儿见提水进来的是青园,便问了句“宝田呢?”
青园吃力地提着水桶往浴桶里倒水,笑答,“他一个要好的同乡找他帮忙,出去了还没回呢。”
楚菱心头冷嗤,什么同乡,是去见白荷了吧。
试好水温,楚菱脱了衣服泡进浴桶,半阖着眼趴着,青园给她浇着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乡下趣事,各自的妹妹,顺势就提起要青园晚上陪她一快睡的事。
以往青园也陪了几次,倒不惊讶。
楚菱其实已经很困了,但总提着心不大敢睡死过去,既担心宝田会不会再冲进来,又想着万一肖云动手了呢?万一呢?所以哪怕一点动静,起风了,又或是青园的呼吸大声一点,楚菱都立刻清醒,一直到天蒙蒙亮了,朦朦胧胧间看到青园起床,心里那块大石头才敢落地,沉沉睡去。
但仿佛也才刚闭眼,忽然就醒了惊坐起来,接着就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青园煞白着脸冲进来,看着她不住地抖,好一会儿才哆哆嗦嗦地开口,“小主,宝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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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宫。
“娘娘,戴这对水滴粉红碧玺耳环如何?”白芍从首饰盒里挑了对耳环拿给坐在梳妆镜前的柳仙乐看,“奴婢记得这是皇上赏您的第一件首饰,不过皇上的赏赐太多,您都没来得及戴过这个就收起来了。”
柳仙乐笑了笑,眉眼里有淡淡的苦意,她知道,白芍这是在宽慰她呢。
唉。
她轻轻叹口气,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大题小做了,不过是……
“娘娘,出事了!”忽然白荷形色匆匆地进来,一贯冷静自持的她此刻也有些慌张,甚至惶恐。
“怎么了?”柳仙乐的心一下子提起来,紧张得站起来时竟将方才坐的凳子给绊倒了。
白荷走的近了,吞了口唾沫,确认这里只有她们主仆三人才道,“楚小主身边伺候的太监宝田死了,今早上才被发现溺死在浮碧亭那儿的荷花池里,据说是喝多了脚打滑掉下去的。”
原来是这个。
柳仙乐大舒了口气,不是她以为的失宠了就好。这一放松忽然就浑身软无力,差点站不稳,白芍即时扶了她一把又把凳子扶起来让她坐下,她才没摔着,不过背上几乎湿透了。
她就有点埋怨白荷,苏素日里那么稳重的一个人,就为这事慌成这样!又不是她宫里的人死了!
想是这么想,柳仙乐面上却有戚戚之色,“我记得那太监素来得楚妹妹重用,却出了这样的意外,楚妹妹想必很难过,可惜皇上将她禁在储秀宫,我却不能去看她。白荷,你代我走一趟,劝楚妹妹节哀吧。”
虽很是惋惜,她的语气仍是缓慢柔和的,不疾不徐的温柔语调渐渐也抚平了白荷的焦躁。
“娘娘,奴婢知道您是好意。但是,”白荷吸了口气,看向白芍说,“你去看看娘娘的红枣燕窝羹好了没,别叫小厨房的人熬太久,都化成水了也不知他们私底下到底贪了多少。”
白芍不乐意道,“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还非得把我支开!”
此时的白荷眼神有些凉,“脏事坏事都是我做的,你清清白白的还不乐意,不如我们换换?”
白芍被怼的直跺脚,气哼哼地冲出去了。
“白芍不过是有些吃味罢了,你别跟她置气。”柳仙乐柔声劝道。
白荷没接这茬,直直地跪下去请罪,“娘娘恕罪,奴婢有件事一直瞒着娘娘。”
柳仙乐很是吃惊,“什么事这样严重?”
白荷抿了下唇,垂着眼轻轻说道,“奴婢私下里收买了宝田,叫他找机会杀了楚小主。”
“什么?!”柳仙乐惊的一下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你是骗我的吧?你怎么能这么做?她可是我的好姐妹!”
因为那一点子残留的焦躁,听到柳仙乐这话,白荷很有点不耐烦,你还演姐妹情深演上瘾了?当谁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过了一会儿白荷才压下这点情绪,说道,“娘娘息怒,您听奴婢先把话说完。昨天楚小主掐着点来了景仁宫,您和奴婢都清楚她是要争宠了,虽然昨天皇上看起来对她毫无兴趣,还将她禁足,可娘娘想想,您自打入宫以来,每天都会服侍皇上,有时晚上还要几次水,便是您小日子来了不方便的时候也……”这话她也不便说的太明白,只隐晦地提了提就掠过,然后话锋一转,“可昨天,也许是巧合,但偏偏就那么巧,皇上一见了楚小主,晚上就没让娘娘伺候,奴婢心里着急,就趁夜里去找宝田,让他尽快动手,反正是不能让楚小主侍寝,谁知奴婢在半路上却看到有人打晕了宝田将他拖走,然后您也知道了,宝田醉酒溺死了。”
白荷才说的那些话羞得柳仙乐满脸通红,可再听下去,娇羞的脸慢慢变得凝重,几番思量后问道,“你想说什么。”
“娘娘可知打晕了宝田的人是谁?”
柳仙乐脑子里浮出个人影来,“谁?”
“祁六。”白荷沉沉的吐了口气,“肖公公的干儿子祁六。”
柳仙乐脸色变了变,声音也有些艰涩,“皇上身边的肖云?”
“正是。”
“怎么会呢?”柳仙乐喃喃道。肖云有什么必要对付宝田?会不会是巧合?
白荷又说,“娘娘,如果只是巧合,宝田恰好得罪了祁六或者肖公公才丧命,那自然万事大吉,可万一,是楚小主察觉到宝田想对她不利而和肖公公联手怎么办?肖公公可是皇上跟前第一太监,如果有他帮忙争宠,楚小主可就是如虎添翼,以后这宫里不就是她的天了?”
“这怎么可能?”柳仙乐觉得白荷太杞人忧天了,别说肖云不可能帮楚菱区区一个淑女,就算真联手帮她争宠,她也不可能一家独大,她们这位皇上的后宫,向来都是百花齐放,便是当年最得宠的胡贵妃,也从来没有专宠过,不像自己……
柳仙乐忽然怔住,既然自己能有这本事让皇上近几个月都从不招幸其他妃嫔,和自己一起学习侍奉君王的楚菱又怎么不能?
柳仙乐又想起昨晚上皇上一点要宠幸她的意思都没有,更是一阵心慌,难道皇上真看上楚菱了不成?
这怎么可能呢?皇上要真看上了谁,直接让人侍寝不就行了,何必还将人禁足?有这必要吗!
“娘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白荷看着柳仙乐脸色变了几变,知道她已经动摇,更添了一把火,“无论如何,在楚小主还没得宠的时候除掉她,总比她得了圣宠以后再动手要容易的多!”
柳仙乐紧紧咬着唇,“可现在,怎么办?”
“娘娘先放心,且不管是不是肖公公在替楚小主解决麻烦,现在宝田死了,奴婢做过什么就算他们知道也死无对证,况且他们既然选择让宝田死,至少说明目前他们不愿和娘娘起冲突。咱们暂且不要慌,免得自乱阵脚。”
柳仙乐慢慢点头,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心里不免又有些怨怪白荷,既然要动手何不干脆利落点,反倒留下这么个烂摊子,万一叫皇上知道了,就算没证据,也会让皇上对她心生厌恶。
不行!
一定不能让皇上知道!一定要让除掉这个隐患!
但那可是肖云啊!
白荷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说道,“娘娘,肖公公那无凭无据的,倒还是小问题,只要楚小主这边解决了,肖公公也就没必要帮着她了。”
柳仙乐想想也是这个理,非亲非故的,不过利益联盟,做不到那份上。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
柳仙乐仿佛用了很大力气下决心,气若游丝地说,“那你可有什么办法?”
白荷现在还真没什么办法,之所以能收买宝田,也是他太贪婪,而恰巧跟着楚菱毫无前途,但楚菱身边现在就一个青园,那却是个一根筋的,别收买不成,反倒让人瞧出端倪。
尤其现在的楚菱看起来很有成算,要对付她,一定要一招致命!
白荷深思着,目光恰好落在斜对面掐丝珐琅缠枝莲纹熏炉上,里面点着皇上赏的极品沉香,香味清甜,萦绕鼻尖时如有空灵秀逸之感,就如那个人给人的如沐春风的感觉。
可惜他的目光从未为她停留。
白荷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道,“娘娘可还记得侯府大管家的侄儿,程襄程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