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璇]终有期》春鱼

4、黄泉路

　　我丝毫没有把握，甚至有点害怕。化妖水的伤害是持续的，时间拖得越长，伤害就会越大。星璇枕着我的膝盖，我看着他平静的脸，脑中浮现的是过不了多久自己一脸平和，躺在这里的景象。

　　我背后渗出丝丝凉意，逼得我不敢坐以待毙。空间法术被再次催动，光芒变得比之前更加强盛。

　　我突然反应过来，我自己的空间法术是不是有所精进。虽没有控制好传送的地点，但我确确实实带着星璇来到这里。

　　或许是这一点灵光，我心里又回味一遍那句空间咒语。的确有什么不一样。我想起那半副残卷上还有多余的几句咒语，心里对星璇道谢。

　　现在不是思绪乱飞的时候，我赶紧念动咒语，将自己的妖力传给星璇。想让他苏醒过来。等到他苏醒，我们就能从这个见鬼的锁妖塔里逃脱出去。

　　星璇冰冷的身体让我心生恐惧，难道已经是回天乏术？最终星璇的身体也没有回暖，淡淡的腐臭味让我意识到或许他早就是一个死物，根本没有任何温度。

　　池底的化妖水咕噜噜的冒着气泡，声音刺激的我愈发紧张，奈何星璇没有一丝一毫要苏醒的迹象。

　　我抱着星璇，松下妖力，决定奋力一搏。我念动空间咒语，一次不成再试一次，一遍一遍直到快要撑不住时，我又一次看到那刺眼的光华。我连地方都没想就被传了出去，心想别是不好的地方，那可就完蛋。

　　再次看清外物的时候，我差点晕过去。大量的灵力消耗让我眼前模糊，眼前灰蒙蒙的光景让我以为自己到了另一个法障之中。

　　迷糊的昏迷中，我感受到躺在我身上的星璇醒了过来，但我已经支持不住化为妖形，合眼睡去。

　　等到我醒过来，映入眼中是一间破屋，一道月光洒在我的身上。人间？我意识到自己可能来到人间了。我四下看去，星璇却不见了。我心虽有愉悦，但是星璇不见让我有些紧张。

　　“你醒了？”星璇站在门口，门外月光宛如一层薄纱盖在他的身上。白色的衣摆泛着淡淡的光华，星璇恍如仙人。

　　我有些呆愣，直直地盯着看。

　　“思堂！你没事吧？”星璇走到我的面前。

　　“星……璇……璇？”我不知自己是否魔怔，伸手把星璇抱进怀里。怀里的星璇依旧冰冷，但星璇回抱的手臂让我真切的感到一丝温暖。

　　“人间。我到了人间。”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情。离开昏暗的里蜀山，离开疯狂的锁妖塔，我再次看到这朗朗天地，月光皎皎。还有，我还活着。

　　星璇拍拍我的脊背，轻轻地说：“我也是再一次看到自己的家……”他语气疲惫。

　　我疑惑地松开手，看着他。星璇颓废地坐在地上，说：“我还有刚刚出生的记忆。虽然不是清楚，但是我记得这屋里有一对夫妇，他们有一对儿子。好像在看到一个云游的道士之后，有个妖怪来了，我好像被摔死在地上。爹娘……弟弟……”

　　他面露痛苦，回忆让他的身体不停发抖。平常温和的面色也逐渐变得铁青。

　　“燎日……”星璇叫着自己的父亲的名字，面色极度难看。

　　我拉住他的手，试图把他从回忆中拉出来。他的脸慢慢溢满悲伤，说：“父亲……”他没法哭泣，我也猜到他附身在一具死尸上复活。

　　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说：“或许只是误会。思堂，帮我查一查吧。我……不知怎的，完全没法使出法力。而且这具身体好像在加速腐坏……”

　　说完，星璇突然晕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手脚无措，我看着星璇倒在我怀里，苍白的脸上又一次爬满可怕的青斑。

　　“星璇，十三年前已死。已死之人仍在人间游荡，强借移魂大法苟活于世。如今该由我们黑白无常锁回去！”

　　阴风阵阵，凄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黑白无常前来索命，星璇的魂魄已经离身。我背上的寒毛一根根竖起。无常的确强大，这种压制力让我都略有痛苦。

　　我看着星璇魂魄离身，却毫无办法。此时，无常已飘至眼前。无常见我先是一愣，对我还算客气。我不许他们把星璇带走，无常还有迟疑。我满心想着东西把魂魄抢回来。无常大约是看出我的心思，默许我跟着去地府。

　　我眯起眼睛，心里考虑了一下。我找到了房屋下冷窖，将星璇的身体安置好。

　　我跟随黑白无常，看到星璇的魂魄逐渐汇聚成灵体。我看到了一个与他原来的身体十分相似的男孩。眉目间颇有几分相似，但细看又有不同。我当即确定了一个猜测：星璇的身体是他的父亲的。

　　想到这里我手有些发抖。难道是仇人将星璇养大，如果真是这样，星璇该如何自处？一路上混乱的思绪让我彻底失了主见。

　　过了鬼门关，进入阎王殿，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长广王坐在正殿之上，一声威严的气派，手中握着生死簿，声如洪钟。

　　“阶下何人？”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

　　一路上默不作声的星璇，开口道：“阶下里蜀山星璇。”

　　“妖族？”长广王翻看生死簿许久，眉头紧蹙。

　　我看到大殿之中有一排金色咒语。我一眼就认出那是空间法术的咒语。我细看之下，发现与原来习得的咒语不同。部分咒语有细微之差。我想也没想就把咒语全背了下来。

　　长广王唤身边判官，与之私语半天。黑白无常的脸快绷不住。我一见就知他们十分紧张。

　　“星璇，十三年前的确有一死劫。但若渡过，就能再生活十八年。如今不到日期怎么来了地府？”长广王和判官合议一番后，询问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皆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有些心急星璇的身体，向长广王问道：“既然是误会，我是否可以带着星璇返回人间？”

　　长广王看了一眼我，面上有讶异之色，还凑近细看了一下。我有些疑惑，难道我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长广王问道：“你可记得回阳间的路？”

　　我一路上思绪如麻，对来时的路只是隐约有些记忆。我摇摇头，反而看到长广王放松的神情。

　　“黑白无常。你们将星璇尸首带上，送这二人去里蜀山。”长广王说，“下一个。”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想到长广王说道的星璇还剩十八年寿命，我心里却没有轻松。人生无常，寿限乃是天命所定。星璇是妖，为何寿限仍被确定？

　　黑白无常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把星璇的身体送了过来，将星璇的魂魄封进身体里。黑白无常给了我一碗水，让我回到里蜀山后喂给星璇喝掉。黑白无常对我十分客气，说了不少好话。

　　我抱着星璇，走进法阵。光华一闪，我看到了双溪熟悉的景色和昏暗的天顶。

　　我赶紧把那碗水喂给星璇。不一会儿星璇就苏醒过来。

　　“璇？”我看着他的脸，认真地问道，“身体可还好？”

　　星璇皱着眉头，说：“刚刚我晕了过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摇摇头，说：“没有。只是我设法回到里蜀山。你的身体的不能留在人间，人间灵力繁盛会加速你的腐化。”

　　星璇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色，叹息道：“双溪啊……”

　　我扶起星璇，说：“走吧。又是锁妖塔又是人间，这一趟损耗了你我太多精力。回去休息，养养精神。”

　　“堂，我求你帮个忙好不好？”星璇面色恳切地说。

　　我笑了一下，说：“好。一切听你安排。但你必须先去休息。再强撑下去，你身体残毒怕是要加重了。”我有点心疼星璇，他脸上仍是布满青斑。

　　星璇点点头，和我一起去了内城燎日府。我又看到那高高在上的燎日，想到废物里星璇所说的话，心里十分愤怒。

　　猜测燎日多半就是星璇的杀父仇人。认贼作父，真的是件荒唐的事情。只是不知，星璇心中所想，会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