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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我是一只凤凰 ...

  •   我是一只凤凰,我叫阿朱,我……生活在地狱里。

      地狱有十八层大家都知道吧,一曰拔舌,二曰剪刀,三曰铁树,四曰孽镜,五曰蒸笼,六曰铜柱,七曰刀山,八曰冰山,九曰油锅,十曰牛坑,十一曰石压,十二曰舂臼,十三曰血池,十四曰枉死,十五曰磔刑,十六曰火山,十七曰石磨,十八曰刀锯……看出来了吧,一多半都是厨具,充分说明了阎王爷作为一名美食爱好者的本质。

      搞不好他在当阎王爷之前根本就是开饭馆的出身也说不定。

      你别说,我还真个悄悄问过阎王爷的夫人,她竖指嘘了一声回答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啥,你不知道阎王爷的夫人是谁?难道你没走过奈何桥?哦哦哦,是忘了是吧,忘了也正常,因为阎王爷的夫人啊,就是那个鼎鼎有名的孟婆汤——的制作者,也就是孟婆了。

      孟婆名字里虽然有一个婆字,其实年方十八,貌美如花。

      咳、咳……反正地府不长年岁儿,别说十八,她说八岁我也是信的。没法子,偌大的地府,除了他们俩口子,就没别个有口食之欲了,作为一只时不时喜欢叼点零嘴儿的凤凰,和他们打好关系那也是迫不得已。

      扯远了,地狱的十八层,每层都有相对应的罪责,与相对应的处罚,有的处罚那当真是血淋淋的可怕,但是不见血的才是真可怕。就如同,十八层地狱虽然可怕,但是这世上最可怕的,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十九层。

      很不幸,我就在地狱的第十九层,呆着。

      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地狱的第十九层,这是一个说来话长的问题,之所以话长,是我自己也没有搞清楚原因,只好把林林种种的猜测和蛛丝马迹都归结起来——根据我的常识,凤凰应该聚居于昆仑山,据说那是一个鸟语花香的好地方,有很多好看的仙禽神兽,据说神仙们常常去昆仑山收服仙禽或者神兽,当做坐骑,据说偶尔也会有美丽的仙女从天而降,泡泡露天的温泉——这个“偶尔”让我心驰而神往之。

      但是传说永远都是传说,血淋淋的事实就是,我是一只生活在地狱十九层的凤凰,没有理由。

      我有试过从这里逃出去,比如飞,一展翅,“咚”地一声,就听见判官在上头烦躁地走来走去:“阿朱啊,你又要干什么呀,上次你说要吃月见草,大冬天的人家不开啊,没法子,特意找了花神,好说歹说,让她去月亮上度个假才摘了两朵回来,你倒好,说胃口转了,想吃日日樱,叫花神去扶桑池转一转吧,人家哭着回来了,叫我看看,一脸的晒斑,花也没开成,害我们地府赔了多少冥钱啊。

      就大前天吧,你又说要吃鸡,这玩意儿倒好找,结果我才派人去呢,昆仑山就问罪来了,问我们地府怎么养的凤凰——问题是,你是我们想养的吗?你就不能多消停几天?又要胭脂涂脸,又要珍珠美容,再这么折腾下去,我直接去上吊好了。”

      ——听见了吧,这就是阎王爷手底下头号能吏。

      我才小小试飞一下,反应就这么大。不过话说回来,判官除了爱发牢骚,其实还是个蛮厚道的老头,什么胭脂水粉啊,绫罗绸缎啊,珍珠玉器啊,只要我开口,他的冥钱那是哗哗哗哗地花出去,眉头都不皱一下。

      当然咯,地府能养一只凤凰,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啊。

      飞是没戏了,我还试过别的法子,比如死——一死就轮回了不是,像判官老头说的,去上吊吧,哎呀呀,在地狱里要活容易,要死可是真不容易,你别看平时那些绑人的绳子都一根赛一根的结实,要用来上吊,立马就变成面条,软塌塌往地上一赖,拖都拖不起。

      跳楼?当膀是摆设么?条件反射啊条件反射。

      喝毒药?凤凰血本身就能解百毒,哪有毒物敢近身啊。

      抹脖子?免了,这身该死的皮毛刀枪不入。

      总之一句话,想死,门都没有。

      没门呢,我就还找过窗。比如说,逮个什么下来视察的神仙哥哥、神仙姐姐什么的,哭着喊着要做他们的坐骑,只求离开这个鬼地方,以我阿朱的绝世姿容吧,看上我的神仙哥哥、神仙姐姐还真是不少,可是问题是,每次要带我走,他们就会“咚”地一下撞上十八层地狱的地板,然后判官老头又有话了:“阿朱啊,你又要干什么啊……”

      我能想干什么,不就是想出去透透气吗,你瞧这地狱十九层,那是人呆的地方吗?

      “反正你也不是人。”劝说我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人们一般叫他地藏菩萨。

      我觉得我挺命苦的,不过跟他一比,我又觉得,好像还不够苦,这地藏菩萨吧,据说他生前是一个小国的王子,怎么成的菩萨我是不知道,不过他变成菩萨之后呢,发了一个誓,说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这誓言有点忒狠了。

      要知道这地狱里的人跟白菜似的,一茬一茬割去,又一茬一茬长出来,端的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没个完的时候,然后这个倒霉的老头,眼看着也就只能永驻地狱了。

      更倒霉的是他的宠物,那头叫谛听的神兽,人家本来一吃荤的,在地狱里呆久了,见识了什么拔舌、油炸、蒸煮之类的活计,生生就被逼成了素食动物,隔三差五地,还得抑郁一回。

      特别是这一百年,动荡,战乱,死的人成倍增长,地狱都快不够使了,阎王爷成天喊苦,判官老头儿倒是不喊苦,他直接罢工。罢工就威胁大了,阎王爷也被逼得没法子,走了趟东海,顺了条龙回来,叫狴犴。

      狴犴是东海敖广家的老七,你听听这排位吧,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的,一听就知道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倒霉蛋儿——不是倒霉蛋儿吧,也不会被踢到这成天见鬼的地方来。

      我们三个倒霉蛋儿没事就凑一起玩牌,说起来这两位真不是个好牌搭子,谛听吧,是个顺风耳,听遍天下,无所不知,这狴犴吧,他是个千里眼,明见万里,无所不判,跟他们玩牌,那真是自找苦吃。

      不过据他们反映,我阿朱也不是什么善茬,我是个千手千指……惭愧惭愧,耍老千是本行啦。

      总之这样三个人——好吧,一条龙,一只凤凰,一只神兽——闲的时候就凑到一起玩牌,实在是世上最无聊不过的事情了,既不能作弊,也不能不作弊,每次都斗个旗鼓相当,谁先输谁后输谁输几次谁赢几次都得商量着来。

      这样的牌局委实索然无味,何况是几百年玩下来,不腻也腻了,我又重新跟之前的问题较上了劲,毕竟,谛听是地藏菩萨的宠物,地藏菩萨走到哪,他得跟哪,狴犴是借调来的,事情完了就能回东海去,而我——

      “作为一只本来应该在昆仑山上逍遥的凤凰,到底是为什么,我被发配到了这个见鬼地方?谛听你能听,狴犴你能断,难道你们两个合起来,都找不到一个答案给我?”

      所以说,牌桌上得来的友谊,永远是最实在的,这俩小子商量了一小会儿,各自忙乎了一会儿,又聚集到了我的面前。

      谛听先开口:“事情是这样的。”

      “作为凤凰,每过一段时间,就得涅槃一次。”话是狴犴接的:“每涅槃一次,灵力和修为都会得到极大的增长。”

      “但是,每次涅槃重生,之前的事情,都会忘得很干净。”谛听叹了口气,表示同情。

      “所以——”我目光炯炯。

      “所以,”狴犴最后做了结论:“除了你自己,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重生在地狱里。”

      靠!

      我当即掀桌子:“这算什么答案?就这么个答案,还得天上地下最聪明的两头神兽出马?你们这是要砸自己的招牌,还是要砸阎王爷的招牌?”

      “我话还没说完。”谛听乖乖缩到一边,眼神怯弱,别信他,他就一扮猪吃老虎的主,真正实在的是狴犴,他在心疼地收拾一地牌九骰子——这个很好理解,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他的鳞片。

      “说!”我很有气势地把桌子翻过来,重重一拍。

      “地藏王菩萨说,”谛听小声说:“如果你能够从这层地狱里超度几个灵魂出去,那么,可能会得到飞升的机会。”

      我把头转向狴犴,毕竟他有明辨是非的本事:“你的意思呢?”

      狴犴叹着气:“阿朱你要是走了,就我和谛听的德性,要找个牌搭子,那可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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