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十二只伏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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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警车开了进来，听见警笛鸣音，才被打击过的周明们紧张得如同惊弓之鸟，但警车只是来把周明辉远的尸体拉走，很快就离开了。
沈空边走边收集被压住的飞不过来的淤血，回到小院时，所有人都已经待了好一会儿了，周明云森也在，只是他们都有点一筹莫展的样子。
周明阳白着脸从卫生间出来，还没走两步，又跑了回去，随后里面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呕吐声。沈七叶跟着进去给他拍背，桌上一杯淡盐水已经冷了，不知道放了多久。
周明烨一根接着一根抽烟：“别人早就缓过来了，就他一直在吐。吐到现在胃里早就不剩什么，也不肯看医生，这样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棺材里的妖怪已经消失。”沈空摘下面具，神色间也有些凝重，“不是这边的原因。”
“估计是之前的事情还郁结在心里，一起爆发了吧。”周明烨把烟头摁灭，把凉了的盐水倒掉，又匀了一杯温的，有些无力，“他这是心理原因。”
其余人沉默了，什么心理原因，大家都有数。
很快里面的声音停了，沈七叶扶着虚弱的周明阳走出来，让他坐在沙发上，熟练地用毛巾给他擦脸：“小空，解决了？”
“嗯，伏尸我就带走了。”
“那就好，交给你我放心。”沈七叶说着，把盐水递给了周明阳。
“棺材里，有什么？”周明阳喝完水，撑沙发坐直了问出来，他面无血色，眼中还泛着一些水光，很显然还没完全缓过来。
周明烨接过空杯子：“你都吐成什么样了，这些就不要管了。”
他的话并没有打消周明阳的坚持，他一副马上就要昏过去的样子，却还是执拗地看着他哥。
“……败给你了。”周明烨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棺材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周明辉远的尸体，我让人拖回去重新验尸了。”
“我来说吧。”沈空站起来，坐到周阳旁边，在他头上摸了摸，周明阳瞬间觉得一股温润的凉气从头顶上渗了进来，有些舒服地吐了口气。
但是沈空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睁大了眼睛。
“周明辉远制造出了另一只伏尸，他是被那具伏尸杀死的。”
“这，怎么可能……”
沈空声线平缓，然而他口中的真相却令人不寒而栗：“那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婴儿伏尸被分得过于零碎，几乎成了肉糜，它似乎知道自己无法通过爬进周明辉远的胃里杀死他，把身体全部挤进了他的呼吸道和肺管里，周明辉远最终因胸腔被挤爆而死。而那个婴儿伏尸实现了愿望，没过多久就消失了。”
“这个婴儿是，是女尸的……”
沈空点了点头：“是女子伏尸的孩子，女子的伏尸一直在找孩子，跟着周明辉远的尸体来到了周明大宅，那时候大概婴儿伏尸还没消失，但黑木棺才不是普通的物品，很快她就断了和孩子的感应，就在这里一直徘徊不去，最终连孩子彻底消失都没能感觉到。”
整个屋子都沉默了，周明阳的耳边似乎响起了□□被砍刀劈砍的声音，“嘭”、“嘭”、“嘭”。
那是钝而沉重的，残忍的声音。
“周明辉远这个畜生。”周明阳沉冷道。
“可不是吗，自己没胆子把一个女人分尸，就对婴儿出手。”沈七叶回想起周明辉远的脸，有些犯恶心。他又问沈空，“伏尸是死者的怨恨与痛苦所化吧，女子伏尸竟然还有寻找孩子的意识吗？”
“我也不太明白。”沈空的回答让他们都惊讶了，对于妖怪，他似乎很少有不懂的事情，“人类的愿望本就是复杂的，以此为内核的妖怪亦如是，她的所为是出于人类的愿望，还是妖怪忽然有了人性，我也无法知晓。”
“她也是一位，母亲啊……”听完这些，周明阳低低地说了这样一句话，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阳？周明阳！”
“他应该是太累了。”沈七叶阻止了周明烨的呼唤，“让他睡一会儿吧。年轻人，明天早上或许就会好了。”
周明烨站起来四面看了一圈，他也没怎么来过这个小院，他知道周明云森应该经常派人打扫，肯定能住人。他确认了卧室的位置，进去看了一眼：“环境还成，我来抱吧。”
“等等，小阳他……”一直沉默的周明云森忽然开了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没说得下去。
沈空接话道：“地穴我做了结界，他睡在这儿没事。”
“这样就好。”周明云森垂下眼，没人能看清他眼中的神色，“谢谢你，还记着这件事。”
周明烨看着打哑谜的两人，也没兴趣去追根究底，不影响自家弟弟就行。只是他们都没看到，被抱起来的周明阳手指动了动。
等他们进了房间，听不见堂屋里说的话，沈空才道：“我遇到她了，阳阳也是。”
听见这话，周明云森忽然站了起来，眼中汹涌的情感几乎要喷薄而出：“他们见面了，他知道了？！”
沈空做了个安抚的动作：“阳阳没认出来。”
周明云森跌坐回了沙发，脸上的病态再也藏不住：“咳咳，那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是很好。”沈空声音也低了下去，“十几年了，她也差不多走到了尽头。”
“还剩多少时间？”
沈空闭了闭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没多久了，今天是最后一晚。”
“你们说的是那只问你要了十年时间的伏尸？”一直旁听的沈七叶插话进来，“说起来，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奇怪的伏尸，你还记着她？”
“很少有人能记得他们。”沈空的眼中一闪而过复杂的神色，“如果我都忘了，谁还能记得他们。”
“记得谁？你们在说什么。”周明烨走了出来，随手把门掩上，也没等他们回答，“时间不早了，你们该回去的回去，我在这儿守着。”
“周明辉远的尸体不是才被拉走，宅子里的其他人也在找逃出国的路，你事应该不少吧。”沈七叶站起来，将他手中的杯子接过，顺嘴道，“忙得过来吗？”
“小阳的事情最重要。”
“这边动静这么大，尚家眼没瞎，差不多该有动作了。”周明云森看着大儿子，“我现在手里可没权了。”
周明烨皱眉看着眼前几人，他才离开这么一会儿，这些人就联合起来赶他走。
“我守在这里，你也留点人手。”周明云森道，“我们各退一步，你也别忘了正事。”
“那你的身体？”
周明云森摆摆手：“还没到那个地步。”
周明烨妥协了，他确实事情不少，一刻也不好耽搁。
“爸，你也走吧。”沈空看向沈七叶。
“连我也赶啊，行吧，你弄完了就早点回来，家里门上的密码没换。”沈七叶拍了拍不管怎么养还是比自己矮的沈空，又转头看向卧室的方向，叹了口气，“希望小阳能睡久一点吧。”
……
周明阳睁开了眼睛，然而眼前的景象十分陌生——他又入梦了。
刚才在大厅里，他太累了，身体醒不过来，但是还能听到点声音。他们的对话让周明阳意识到，还有什么是他所不知晓，但是周明云森和沈空知道，却没说的事情。这一事实让他的心愈发沉重，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吗？
确实，他的心里还压着另外一件事情。再加上他们言行中的隐瞒，让周明阳实在没有办法往好的方面想。
他没什么心情去看这个梦境，按照过往的经历，估计是那个女子的伏尸的记忆，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也就没有看的必要了。
很快，他的耳边就传来了女人谈笑和水花溅起的声音，温热的水汽蒸腾在小小的空间里，周明阳看了看周围的设施，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但是下一刻，他就没法不去注意这个梦境里的人物。
只听一个女人对着她的同伴道：“妙锦，我听说你打算退圈，你想好了吗？”
妙锦是周明阳母亲的名字。
出现在女子浴室而产生的尴尬因为这个名字消失殆尽，他急切地拨开眼前的水雾，想要去看清里面的人影。很快，他在一片雾气缭绕里看见了两个女子，其中一个人的长相略有些眼熟，周明阳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才发觉这份眼熟从何而来。
他们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女子双颊微红，整个身体都沉浸在水里，似是有些醉了：“红不起来，唱歌没人听，演戏没人看，圈子里又是乱七八糟什么事都有，明星做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早就厌倦了。”
她的女伴趴在浴池上叹了口气：“但是我们这样没什么本事的，转业了还能做什么？”
“我想做象棋老师。”陈妙锦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瞳有些浅，透着些光芒尽敛的夕阳的色泽，在水雾中显得明亮而温柔，“我小时候跟我外公学过一点象棋，现在也没忘，练一练就能把技术捡起来，有空我去少年宫应聘试试看。在浑水里蹚了这么久，我也倦了，跟孩子们在一起，心态也会变干净吧。”
女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朝她泼去一捧水，笑嘻嘻地说：“你还是这么喜欢小孩子，小孩子有什么好的，又吵闹又不会照顾人。算了，总比我们十八线小明星，谁都能睡要好。”
但是这个笑着说小孩子有什么好的女人，转头就把陈妙锦卖了干净。
她哭着抱住陈妙锦的腿，对一起出道，情同姐妹的女子说：“妙锦姐，不是我想害你，那个年纪不小的男人每看上一个女人，就会把她带回去，再也不放出来，我才二十岁，我还年轻，我还想能红的！他是周明家的当家人，有钱有势，不过就睡几晚，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你也没什么损失，反正你要退圈，你就当作帮我一次，好不好？”
“不好。”陈妙锦毫不留情地甩开那个女人，“背叛就是背叛了，不管你以后能不能红，希望你永远记住，你害过一个叫陈妙锦的人！”
教小朋友们下象棋的梦，永远地埋葬在了叫周明的牢笼里。
男人在家族里虽然排行老三，但他的才华和能力是两个哥哥拍马也赶不上的，唯一的缺陷就是怎么也没能让人怀上他的孩子。这个时候的他尽管已经内敛了许多，长久的高位还是让他形成了说一不二、唯我独尊的性格，他的手段铁血，只手遮天，不希望子嗣成为建立他周明帝国的阻碍。他看过医生，但没有人能诊断出他的问题，他就在女人身上下功夫，周明大宅里的大大小小的院子一度成为他安放这些女人的地方。
就像周明阳之前道听途说来的一句形容，皇帝开后宫也不过如此了。
这个锦衣玉食的牢笼消磨了陈妙锦的锐气和青春，光阴流逝，她捡起了棋艺，但是走不出去，又能怎么样呢？
但她怀上了孩子。
上天似乎是厚待她的，即使她没能实现自己当个象棋老师的愿望，但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这多好啊，她想，她有了可以寄托自己期待和爱的人，她幻想着未来的时光，她可以教孩子下棋，他们会在这个溢满了松树香气的小院里相依为命。这样，这个几乎要枯萎的院子就能活起来吧。
孩子带着她满满的祝福降生了，是一个很可爱的男孩子，那是她生命力开出来的花。陈妙锦给他取了个单字“阳”，是希望，是温暖，也是光芒。
后来，男人遣散了其他的女人，就留下了他们母子。男人时常会来这个小院子看看两人，作为大家族的当家人，唯一的亲生儿子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有时候他也会带来一个英俊的少年，少年很桀骜也很叛逆，但陈妙锦看得出来，那也是个好孩子。这一切几乎让她有了幸福的错觉。
是的，这只是个错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男人再也没踏足过她居住的小院，外面多了些陌生的脸，那些陌生人总是带着嫉妒或者轻视的目光，打量她的时候像是看着什么低贱的东西。陈妙锦预感到了什么，但她被困在了这个院子里，更无人求救，她惶然而恐惧地抱着刚满月的儿子，不知道自己会面临着什么，更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小院子从来不是坚固的，它还是没能挡住外面的争端。
有人闯进来的时候，正在睡着的孩子忽然睁开了眼睛，夕阳般的眼眸依赖地看着陈妙锦，眼里带着说不清的温和润泽，就这样看着她，看着她的灵魂。
陈妙锦忽然就不害怕了。
她毫不畏惧地和手中拿绳索和钩子的人们对峙，冷静的告诉他们什么是不能碰的，这群人果然害怕了，只带走了她一个人。她踉跄着被人拖出了小院子，她留恋地回过头，小院的松树已经长得很高了，她在想孩子怎么办呢，这么小就要失去母亲，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好好照顾他。
这一天的天空是最纯粹的蓝色，陈妙锦虔诚地许下愿望，带着牵挂和不舍，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她的愿望实现了。
上天果然是厚待她的，陈妙锦再一次睁眼的时候，看见了已经会说话的儿子。儿子走得不太稳，还磕到了椅子腿，但他还是准确地扑进她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叫她：“阿婆。”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十二只伏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