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只伏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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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表演完的沈七叶悠悠哉哉回到了他的位置，好像没看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各异目光。
之前的那个路人跳了出来：“廖夫人，我似乎在门口看见你们走在一起，莫非你们是……认识的？”
廖宓将愤恨的目光从沈七叶转向这个路人，脸色变换，正要说什么，被上首的老人阻止了。他们的大叔父神色波澜不惊：“沈先生确实好本事，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必耽搁了，直接去现场看看吧。”
这急不可耐的样子，又让周明阳不解了起来，不是说这位老人将周明辉远的死捂紧了吗？怎么有点迫不及待地解决“闹鬼”的样子。不管他心里想什么，这群人纷纷起身动身了，一起前往那所谓的目的地。
周明烨走在了最后——本来应该会有不少人围上来招呼拉关系，但是两拨阵营相对的人互相警惕，到最后，周明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也乐得自在，拉住了周明阳：“刚刚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是一个毛绒绒枕头大小的妖怪。”周明阳微微一笑，眼神落到了沈七叶脖子上挂着的白色围巾上，“妖怪刚才飞快地爬到那位廖宓头上，拔下了发簪，交给了沈哥。”
令他惊讶的是，这小妖怪竟然跟自家绵绵是同一个物种，这会儿绵绵在他口袋里都窝不安稳了，激动地挠着他的手心，想要冲上去结识一下小伙伴，被周明阳摁住了。他家猫可是什么人都能看见的，搞不好这一群人受了惊，会对绵绵不利。
周明烨大吃一惊：“沈七叶他竟然是真的有本事的？”
“是啊。”惊讶的换成了周明阳，他一脸无辜，“你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你不知道？”
“谁跟他关系好了。”周明烨嘴硬地反驳，随后头痛道：“他本业是个记者，营业一个出版社，专搞文字工作，嘴皮子也利索的很，平时就喜欢满嘴跑火车，被他忽悠过的从平头百姓到高官贵人人不要太多，而且他一点也不像……”
不像什么？周明阳见他哥没说下去，自顾自接了上去：“确实沈哥不太像那种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话说二叔父是怎么找来他的，一般人不是都找些可靠的‘大师’吗？怎么找了沈哥这样的人物。啊我不是说他不好……”
“我懂你的意思。沈七叶惯会游手好闲，不太正经，谁能想到他有真本事呢？”周明烨看着眼前这群衣着光鲜的男女浩浩荡荡去“除妖”，冷笑一声，“幕后人可能知道，但估计这群人是不知道的。”
几个人往里走了一段距离，一段明黄色的警戒线突兀地拦在院门口，两个警卫神色严肃，一动不动地站在两边守着。天上飘了点雨丝，立刻有仆人上来给他们打伞，一时间，花花绿绿的伞挤在这个小小的院门口，看着有些搞笑。
“就是这里了。”大叔父对沈七叶说，“这里面的情景诡异，沈先生请小心。”
沈七叶没说什么，他看了一眼青石板地面上的黑泥，走到旁边和其中一个警卫搭话：“哥们儿在这儿守了多久了？”
那警卫看了一眼大叔父，见他首肯才答道：“五天。”
“五天啊，那不是周明辉远停灵的时候？”沈七叶摸了摸下巴，瞟了一眼身后，众人没什么惊讶的神情，估计都是知道这回事的，“五天里有没有人进来过？”
“没有。”
“这话你就不对了。”沈七叶笑容不变，“这位周明老先生说里面情景诡异，明显是进去看过的，你怎么能说五天内没人进过呢？”
那警卫皱了皱眉：“我守着的五天确实没有人进去过。”
大叔父说道：“我是听发现情况的仆人描述的，确实没进去过，沈先生这么问，是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看这位小哥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想要加个好友罢了。”沈七叶一挑眉露出了八颗牙齿的微笑，“小哥，加不，微信还是□□？”
那警卫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看都不看他一眼。
沈七叶也不恼，自顾自挑开了警戒线就钻了进去。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也走了进去。周明阳本来想进去的，被周明烨拉到一边：“没事别瞎凑热闹，沈七叶会把照片发过来。”
“哦。”他其实还是挺有兴趣的。
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一阵惊呼，随后周明烨手机一响，照片传了过来，周明阳侧过头一起看。
这场景确实有点诡异——一盏路灯靠近底座的地方，穿着一只半人高的巨大玩具熊。
这熊大概是被风吹雨打久了，浑身的毛一绺一绺粘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在泥水里滚过一回，浑身都是黑色的污物，看着可怜得不行。那木质的柱子穿透了玩具熊的肚子，但其他部位都完好无损。玩具熊的“伤口”和路灯柱子严丝合缝，棉絮向内，而地面上的泥土外翻。
看起来就像是这根半层楼那么高的路灯从地上被“人”连根拔起，刺穿了熊的肚子。
——亲爱的烨烨，你觉得把熊换成人，这路灯穿透的是人的哪个部位？
周明阳看见沈七叶以玩笑般的语气发了这么条消息。
周明烨十分明显地额角蹦出了青筋，看见里面陆续有人出来，才忍住脾气发了两个字过去：小腹。
然后没忍住又加了一个字：蠢。
周明阳难得头顶上雷达敏锐了一回：……这两个人之间有情况啊。
沈七叶跟在众人后面出来，不知道被戳中了哪里的笑点，笑得肩膀都在抖动，出来的时候拍了下周明烨的手臂，低声咬耳朵：“这院子是空置的，杂草都半人高了，外面有异常没？”
“没。”
两个人像交接情报的特工，看得周明阳一阵无语，感情他们两个人站在外面是给沈七叶望风来着。
“好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沈七叶走到人前的时候已经换回了他唬人的一面，随手一摆抬腿就要走，仿佛他是来旅游的，这么一大群人都是他的导游。
有人提出疑问：“沈先生，您不作法吗？”
“我心里有数，等我看完别的地方，再一起处理。”
后来他们一起看了某个墙面上被人挖了五个拳头大小的洞，排列整齐，好像是一排眼睛在往里看。
还有配电箱里被人扯出来一段电线，上挂着一件连衣裙，像是某个人在上面吊死。
……
周明阳兴致缺缺，不为别的，就为这些“闹鬼”过于小儿科，那只玩具熊还有点意思，别的就不用说了，电视剧道具都比他们走心。最后连周明烨都有点不耐烦了，那群人都还很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好像这出闹鬼大戏多么有意思。
过于无聊，全程划水的后果就是，周明阳一个不留神，把自己走丢了。
这其实也不怪他，一是园子占地面积差不多有星级景区那么大了，结构还复杂，二是周明烨和沈七叶不知道在搞什么，两个三十好几的老爷们在那儿跟小年轻似的头也不抬地发消息，走走停停，一不留神周明阳的视线内就失去了他们的身影。在他纠结要不要找个人问问的时候，身边很快一个人都没了。
回想着刚才不小心看到他们两的聊天记录，周明阳发现这位沈先生确实很有意思，表面上道貌岸然两句话就能把一大群人耍得团团转，转头就手速飞快地跟周明烨发消息吐槽，还怎么损怎么来，难为周明烨还能陪着他折腾。
周明阳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把在口袋里呆了不少时候的绵绵摸出来，放在手里撸着。他心里想，这位沈先生也姓沈，会不会和沈空有什么关系？
不过两人性格，相貌区别相差极大，大概是没什么这方面的联系的。周明阳摸着猫胡思乱想，脑子一抽戳开沈空的头像，把这个问题发了过去。等他反应过来这问题有点傻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分钟撤回的机会。
这个时候的沈空，正在等飞机起飞，玄月隐了身坐在他旁边空着的位置上。
“你怎么不自己飞过去？”沈空看着舷窗外的高楼大厦，低声问道。
玄月将文件袋打开，又检查了一遍，将其中一份委托书放在上前，一边收拾一边道：“你看看外面，多少蹭航班跨界的小妖怪，怎么只管我一个人。”
沈空看了他一眼，心里琢磨这只大狗最近似乎越来越暴躁了。
“看我做什么，半年前才解决的事情，现在又发生了，同一个人类，同一批丑陋的人工妖怪。还有你父亲，刚才我看到了消息，也要你帮忙，人类怎么这么多事？”
啊，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沈空不答反问：“金谷有消息了么？”
“没有，大概被抓了或者弄死了吧。”玄月带着微笑，眼中却满满的都是恶意，“要是真弄死了就好了，这样我们就不用留手了。”
沈空默默转过头，没理他。
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收到沈空消息的周明阳把手机一塞，假装发了上面那个问题的不是他，安安分分等他哥照过来。然而，有时候安分守己并不意味着麻烦不会自己撞过来。
眼前走过来一个少年，不知道是不是生了病，脸色不是太好，他的手里拿着几本厚重的书，拐弯的时候一个趔趄，胳膊磕在了柱子上，手里的书掉了一地。
周明阳明知这院子里哪怕是小孩子都不是善茬，但看见少年瘦弱的样子，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帮忙捡书。捡的时候他随意看了一眼封面，全英文。
周明阳：……失敬失敬，我一个大学狗还没敢挑战全英文大部头巨著，所以还是赶紧离开吧。
这半大孩子对周明阳露出了一个矜持而克制的微笑：“谢谢您，请问客人是迷路了吗，需不需要我……”
少年未尽的话语咽了下去，他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皱着眉快速后退了两步。
周明阳有点尴尬，他的名字绝对在周明家每个人的黑名单上，这少年估计认出他了。他也后退了两步，想要离开这个尴尬现场。
少年却忽然叫住了他：“周明阳叔叔，请留步，我想问您几个问题可以吗？”
叔叔这称呼也是够诡异……周明阳抛开仅有几岁的年龄差，心里按辈分算一算，自己确实已经是叔叔辈了，只好端起长辈的风度：“你问。”
少年露出了一个他这个年纪绝不会露出的笑容：“请问怎样做，才能在身份低微的情况下成功讨好别人呢？”
“啊？”周明阳有点没听清，他完全被小孩嘲讽的笑容给吸引了注意，这少年的笑容既没有十几岁叛逆期的挑衅，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他就这么高高在上地站在那里，俯视着什么蝼蚁一样看着周明阳，眼神中却又诡异地露出对蝼蚁的嫉妒神色，整个人似乎都有点扭曲了。周明阳甚至在这一刹那，产生了这少年是不是被妖怪附身的错觉。
“别装了。”少年上前两步，看上去像是要双手抱胸，只是手里都是书而作罢，他低沉着声音，像是要冲上来咬他一口，“烨叔叔最讨厌孩子，却唯独宠爱着你，家主爷爷出院第一个找的也是你。而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到底是怎样获得他们地喜爱的，凭你的治不好的臆想症？凭你弄死全班同学的灾星体质？还是凭你母亲低微的身份？……啊！那里来的野猫。”
光鲜的外表还是没能包住周明家对周明阳的恶意，被这个小少年捅了出来。
周明阳第一反应就是跑，等他反应过来，身边早就没有那个瘦弱的少年了。他喘着气摸摸剧烈跳动胸口，丧气地蹲了下来，被一个孩子吓跑他是有多没出息。
不怪他，被拴着的小象长大了都不一定能挣脱绳子，更不要说他这个属鹌鹑的人类。
绵绵挠了对面小孩一爪子，又飞快了回来，“咪”的一声跳上了周明阳的膝盖，拿小脑袋蹭蹭他。
周明阳摸了摸绵绵精神又弹性的小耳朵，叹了口气：“委屈你了，午饭都没吃。还是你厉害，上来就是怼，一点也不带怕的。”
绵绵挺着小胸脯一脸骄傲。
“这猫不错，很有灵性，像你一样。”前方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周明阳一惊，他光顾着那少年，没注意四周。他这才发现这片地方不止他一个人。他抬头看去，一个有些眼熟的老者坐在石凳上，花白的头发后梳，看向周明阳的眼神仿佛有光，精神很好的样子。
周明阳沉默了一下，不知所措地抱紧了绵绵。
老人目光慈爱，对他招了招手：“过来坐。”
绵绵被周明阳抱得有些疼，也没发出声音，眼睛炯炯地盯着对面的老人，好像只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上去挠对面一爪子。周明阳把摆着小尾巴猫咪按住，也没坐下，就这样拘谨地站在了老人的对面。
“父亲，打扰您了。”周明阳想了想，还是叫出了这个对他来说无比陌生的称呼。
眼前的这位年过花甲的老者，就是他的父亲，周明家患病多日的家主，周明云森。
“你没必要勉强自己叫出来，毕竟我年纪都能做你爷爷了。”周明云森眯着眼看他摸猫的奇怪动作，好像这猫的尾巴很长，而不是他所见的很短的样子，“我看你都快哭了，说吧，谁欺负你了？”
周明阳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没想到他期待许久的一句话竟然能在今天这个时候听到，但是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一坐一站，气氛尴尬而凝滞。绵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然从周明阳的怀里跳了出来，试探地走到老人面前，睁着大大的眼睛上下打量这个人，还伸出了一只小爪子想要碰一碰。
周明云森伸出手摸了摸猫爪又摸了摸猫头，不知道挠到奶猫哪个地方，绵绵浑身一软，爽得不行，把自家蠢主人抛在脑后，就这么蹭上去。
周明阳：……绵绵你个叛徒！手里没猫就更尴尬了有没有。
周明云森手法从僵硬到娴熟，从猫脑袋一直撸到猫尾，确认什么似的停下了手：“这就是你常常所说的，那些事物吗？”
周明阳一愣，绵绵从浑身舒爽中清醒了过来，警惕窜回了周明阳怀里。周明阳一把接住，点了点头。
“是这样啊。”周明云森感叹了一下，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我的错觉，有时候我似乎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这样，我是不是也能更接近你一点了。”
周明阳喉头一哽，只觉得满腔刻薄的愤怒还有委屈就要喷薄而出，只是被他生生压抑了下来。这并没有道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不可能也不应该还对那些过往、对那些些虚假的关怀念念不忘，但事实上，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远处人声由远及近，周明阳低头抹了把脸，回头看去，是那些巡查“闹鬼”的人群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四只伏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