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繁花》卿云醉梦

45、心当何选？

　　窗外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微风轻抚间惹得柳树一阵婀娜妍丽之态，小湖泛上了点点涟漪，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波光潋滟。
　　窗内两幼童对坐桌前，面前各有一酒盏，桌上还摆了一个略微有些大的酒坛。
　　“哎呀呀，空有酒而无下酒菜，索味啊索味，幸得一绝世佳人相伴，倒也不算寂寥！”刘彤明毫不客气的将盏中酒一饮而尽，并倒上满满一杯，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把玩着酒盏，无病呻吟的抱怨道。
　　“窗外蓝天碧水并青山，楼内之交相对也独酌。好山好水好酒好风光，只叹面前登徒性不改。”寒若忆雪浅抿了一下酒水，毫不留情的回击过去。
　　“啊喂！我说的是绝世佳人，寒若忆雪你到底听清楚没有啊？我可是在夸你唉！你就算不礼貌的回夸姐姐我两句，也不该一会无视我的独酌，一会又直接叫我登徒子吧！”
　　“哦？”寒若忆雪抬眼看了刘彤明一下，眼中盛满笑意，见她抿唇笑道。“那……流氓你好！”
　　“嘿！”刘彤明轻拍桌面，虽然登时立身，可嘴角微勾眼中亦是笑意满满，又哪有半分怒意？但见她手指虚握置于心口，一副戚戚然的样子故作伤心的说道。“寒若忆雪你学坏了，你原先不是这样的！”
　　“承让了。”寒若忆雪一笑，仰头看了刘彤明一眼，随后淡定的配合道。“都是跟你学的！”
　　刘彤明闻言安然就坐，偏头笑道：“罢了罢了，不逗了，回回都说不过你，也忒是个没劲！”
　　“次次卿挑头，每每言不及。赖皮复赖皮，总在它时讨！”寒若忆雪说着，还用食指在脸上轻轻地划了几下，做了个“羞羞脸”的动作。
　　“果真是个古人，三句两句就又让你扯出了一首诗来。原是我太过天真，总也以为你这性子到了现代会稍加做改，却不成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反倒是让你更为变本加厉了起来！”刘彤明摇头嗔道，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真搞不懂你们，骂人还要说的这么文艺。啧，无趣！”
　　寒若忆雪无奈摇头，伸手去够那酒盏，刚想借着“本性难移”的这个话题回击回去，却不知想起了什么，整个人的动作都为之一滞。
　　虽说寒若忆雪转瞬间便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可那刘彤明就坐在她的对面，自然看得分外明了，加之她们相交多年彼此之间早已是了如指掌，又怎么会被这么拙劣的瞒了过去。
　　再一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刘彤明哀叹出声，和声细语的劝道：“拥有着之前的记忆，又摸爬滚打了一辈子，我怎地也不是当初那个空有一腔热血的愣头青了。怎么，我在你这反倒是愈加脆弱了起来？”
　　寒若忆雪闻言，僵直的身体反倒是渐渐放松了起来，见她为自己斟满一杯酒，又一口饮下大半杯的酒水，方才释然一笑。“许是习惯了，由内便担着一种无可卸的责任，总也要顾全妹妹，顾全大局才是。”
　　刘彤明轻叹口气，颇有无奈的说道：“世家子啊，头上压的山确实避无可避！不过，在这重量上嘛——倒也可以取巧一下。”
　　“何解？”寒若忆雪难得没猜出刘彤明的心思，却也知她这必然是又想出了什么奇招才会如此。
　　“这山的重量嘛，自然与你要承担的责任的多少直接挂钩；而你这要承担的责任翻来覆去也不过是这人，事，物三字；这三字当中又以人为本，所以说嘛——”
　　刘彤明装模作样的抿了一口茶，却见那寒若忆雪也不着急询问，依旧是那副淡然出尘的样子，顿时倍感无趣。“你还真是和原先一模一样，半点都不带变的。”
　　说完这句，刘彤明却也不管那寒若忆雪作何反应，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至于这人嘛，自然是难也难在这上，简也简在这上。”
　　“人心最是难测！”刘彤明说着，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却又在自己都没注意时放松了语气。
　　然而，正如寒若忆雪的心思瞒不过刘彤明一样，刘彤明的心思自然逃不出寒若忆雪的“法眼”，尽管此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寒若忆雪面上不动声色，做洗耳倾听状，倒是半点异样也无，只是这心里早已经悄然盘算了起来……
　　“可若是拿捏好了，从人性最为软弱的地方入手，却也简单的很。”刘彤明并没有察觉到寒若忆雪的心思，只专注的为她谋划打算着。“你现在主要是要防家贼，欲攘外先安内，可这安也要有个度，权力是必须要集中在你自己手里的，但却是可以营造出一种将权力全都分散出去的错觉，然后，诱敌深入。”
　　“而分散权力的对象也是一定要挑选好的！必须是面上与你不合，或是不甚亲密的人，但对于伯母或是你都必须是百分之百的忠心才行！”刘彤明刻意咬重了百分之百的读音，又不放心的强调了一遍。“记住是对于伯母和你的忠心，这跟对你们整个族群的忠心完全不同！还有，要是对你忠心的人够用的话，还是不要去找伯母要人的为好！另外，此事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但千万切记，不可操之过急！”
　　“我知道了！”寒若忆雪冲刘彤明郑重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随后问道。“说了这么多都是关于我的，那你呢，今后又有什么打算？”
　　“近期的打算是将自己强大起来，再将我父母的体质增强一点，不求他们能够修仙，但求长命无灾。”
　　“然后站在世界的舞台上跳一次舞，圆一下当初的梦想，了一下多年前一直折磨我的心魔，最后就退出舞坛不在公众面前起舞。至于远期点的打算嘛——”
　　“当然是看着你们全都修成正果了，师门的叛徒和一切潜在的危险都被我消灭光了，小家伙也能独当一面了，楼姐，君菀姐，和那个替我死的倒霉蛋，还有我那些被人给害死在战场上的学生和他们的家族等被我牵连的人的命运都改写了之后。再去完成我上辈子差一半没有达成的毒誓！”刘彤明轻笑着说道，表情未变，一如寻常，只是在提到毒誓的时候，眼神一凛，顿时散发出慑人的气场。
　　“那慕宸呢？”伴随着寒若忆雪浓重的叹息声，刘彤明浑身一颤，手中的酒盏应声而落。
　　“你的计划状似周密，就连我这边的解决方案你也都想的周全，可……慕宸呢？”寒若忆雪轻声说道，生怕刺激过度了，使得刘彤明再次疯癫起来。“我不信你就这样打算不再见他，也不能看着你因为逃避而再一次错过。我知道你一直在担心，同时也十分害怕，可问题一直都在哪儿，你不去解决，不去面对它便一直存在。老朋友啊——别再像上辈子那样活生生毁的自己了！”
　　“最后一次，让我最后再任性一次吧。”刘彤明低垂眼帘，掩饰住双眸中蕴含的复杂情绪，和心中那种无法忽视的酸胀感，低沉的笑道。“他若是还爱我，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松手，他若是不爱我了，那……我会像他上辈子所做的那样，看着他与旁的女子……欢好幸福。”
　　“你犹豫了，不止一次。”寒若忆雪淡定的戳穿刘彤明那拙劣的谎言，同时将杯中余酒一饮而尽，又斟了满满的一杯推至刘彤明的面前。“一开始的羁绊和你上辈子为他汹涌过的心，其实早就替你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可我的心也曾经为我选择过两段极其惨烈的爱情，我……还能再去相信它吗？”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寒若忆雪面无表情的说道，“问问你自己，慕宸在你心里到底有多重，你又是怎么看待他的，他在你心里的地位又是如何？”
　　“我……”
　　“你不必现在给我答案，回去好好想想吧，你说过的，欲攘外先安内，你还是先把自身的问题解决了再来找我吧，反正我这儿也不需要你操心。”寒若忆雪打断了刘彤明的话语，说完这句转身便走了出去，倒是不给她留有任何的余地。
　　因为寒若忆雪知道，以刘彤明的性子来讲，这余地一旦留下了，将来就不一定会怎么样了。虽说就算是将刘彤明逼到死路上，她也一定不会按照寒若忆雪的计划去走，不过寒若忆雪要的，仅仅就是将人逼到绝境时那一刻的心理而已。
　　因为她知道，刘彤明是一个永远也拒绝不了自己内心的人，她是一个可以欺瞒自己一时却绝对不会一辈子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或是梦境当中的人，毕竟……她可是那个传承了那么久的古老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啊！
　　这点其实在刘彤明在陷入幻境之后，就算沉浸的时间在久，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上，就很明显的表现出来了。因为她其实是一个能将现实和“梦境”区分的很清楚的一个人，所以寒若忆雪才能放心的潇洒离去。
　　徒留刘彤明一个人，在这略显空荡的小楼里，望着寒若忆雪远去的背影，眸色深沉，起伏不定，也不知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凝滞的就仿佛是一个亘古以来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