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繁花》卿云醉梦

305、去选择真正属于自己的道

　　举目皆是一片苍茫，远方的烽火燃烧不熄，脚下，是被鲜血浸红的土壤，身边，是茫然还在游荡的魂魄，可以想象，不久之前这片土地所发生的战争会有多么的惨烈。

　　于这一片空茫的境地独自稽首，全然不在意脚下的污秽，见他盘腿静坐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周身笼绕在一片金光之中，眉眼慈悲而伤感，似乎在恼怒自己的无能为力。

　　“明空，你救不了这世人，要知道天下何其之大，同生于世间的生灵又何其之多，单凭你一己之力又怎能渡得了这浊浊尘世？”
　　脑海中，在得知自己梦想之时，刘彤明那含忧眼神又不可控制的浮现出来。

　　口中经文未停，眼中苦痛更甚，看着四下漂浮无处可依的魂魄，想着先前断然被师父拒绝前来帮忙只肯在战争结束之后松口叫他过来超度的决定，一时也不知是对是错，只是鲜少的陷入了挣扎与怀疑当中。

　　“佛说众生平等，可这世间本就是不公的，如此才足够分明，才有了秩序。有所得必然会有所舍，你上哪有那通天的本领能够将这俗世恩怨一笔斩断，叫这天下众生不再怨恨恼怒？若此事当真这么简单，那为何你们佛家的老祖宗至今还未使得天下间供奉于他的信徒尽皆得登极乐？”
　　刘彤明往昔说过的歪理邪论不断地自脑海当中浮现，那些过往时未曾放在心中的“诡辩”却在此时叫他产生了动摇。
　　他不知道自己先前没有出战助好友一臂之力到底是对是错，他只知道面前这尸山血海的场景就算闭上双眼放空自己也还是会在脑海当中挥之不去。只晓得战争前夕，合欢宗座下势力尽皆被拔出之时，那些重获自由却不见分毫喜悦的女子，齐齐选择在第一时间挥刀自杀时的平静还印刻在他的心中。

　　他确实救不了这世人，甚至费尽口舌却还不若刘彤明一两句犀利的话语来的更为管用。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够就此不管啊！这茫茫众生还在就此挣扎，还在痛苦嘶吼，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视若无睹。

　　如今也唯有尽力而已，也只有尽力而已。

　　只是人力终究还有尽时，未待明空将这处地界的孤魂尽皆渡完便力竭昏厥了过去。再度醒来时，望着周围的布置，明空便知晓自己这是在凛天宗某处的客房里了。

　　“唉，你说这里面的和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秀丽的半透明屏风外，一人用胳膊戳了戳身旁之人，不满的说道。“亏的他还是咱小师叔祖的好友呢，真正到了关键时刻半点不见他出力也就罢了。如今待咱们这些人什么都弄好了又正直疲惫的时候，他上去经文一念，超度一番，然后痛痛快快的往地上一晕，这倒是显出他的慈悲来了，平的还累的哥几个不得好好休息！”

　　“别这样说，人家毕竟是个出家人。”一旁声音有些低沉的男子浅显的说了他一两句，再就无话了，显然，也是对屋里躺着的那位心中有些许意见的，

　　那人不提出家人这一茬还好，一提那先前出声的男子便有些按奈不住自己这暴躁的脾气了，见他刻意提高了些许音量说道。“出家人？出家人怎么了！值此危机当头，各大世家均有出力，凡俗之人死伤亦是不少的时候，就他们出家人金贵，须弥山宗好歹也是三宗之一，就他们此次一个人都没出，他们还有理了不成？”

　　明空闻言双眸瞪大，抿唇不语。
　　怪不得，怪不得他之前最后一次见刘彤明时，那家伙用说不出的目光失望的看了他半天，才说他不若小时候那般灵气自由了。原来，原来……
　　竟是如此吗？

　　“我知你是有些担忧小师叔祖的下落，可里面的这位好歹也是师叔祖交往了这么长时间的朋友，别说的太过分了。”

　　“过分？我怎么就过分了？若非实力不足，犯得上叫小师叔祖这么个还年幼的姑娘上去拼命吗？犯得着叫九子接连上场吗？若非小师叔祖深入敌营连连扫荡，咱们这次要死多少人难道你心里没数吗？他这倒好，上去不分敌我一通超度下来，也不怕对方藏了什么手段借着他的手再添上什么更大的乱子！”
　　先前多有劝阻的那人闻言到底还是沉默了下来，没再说些什么。

　　此时，明空这才终于得知，为何他此次过来会平白遭受许多刁难与白眼。
　　他想要去问，去将那句“刘彤明她怎么会失踪呢？”说出口，但他心下明白，这种情况之下，被迁怒的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从外面那两个弟子的口中，他不但问不出什么，还很可能会被误导，如今，想要知道确切的情报也就只有就询问凛天的九子了。
　　可……
　　对方会不会见他？

　　正游疑间外面却突然寂静了下来，只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屏风后那原本立于此的二人已然不见，只一道清瘦的身影正弯腰随意的向他行了一礼，看那声音模样似是君莫邪身边不常用到的那个随侍。
　　“公子料想您应该也醒了，特意嘱咐我捎来几句话，您若是意识没有昏沉便应上一声，也好叫我继续说下去。”

　　明空不解的眨了眨眼，茫茫然而不知所措，只轻声应诺了一句便不在说话了。

　　“首先，公子说您早晚会知晓刘彤明失踪的这件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便差我前来先同你说清楚，她没事只是另有要事要办暂时回转不来抽不开身，仅此而已。其次，公子要你好好想清楚自己的来历和异常之处，别受人摆布走上个无法回头的不归之路。最后，公子还要我告诉你，若是身体没什么大碍的话，便走吧。”

　　明空愣在原地一时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更叫他在意的是为何最后是“便走吧”而不是“便就此回吧”？如此思虑一阵，见那屏风外之人还未走，明空便干脆将心中疑虑问出。

　　“公子说，若您听完前言还有疑问，那至少现在还有救，要我告诉您，您或许该失踪上一阵好好的看看这世间，也好好地，清楚地看看渐渐在不知觉间改变模样的自己，或许会有所收获也不一定。”

　　“什……什么意思？”

　　“公子说，看在刘彤明的份上，他想要您自主的去选择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而非叫人摆布成了谁谁谁的附庸或傀儡，但是选择的权利在您的手中，他也只是提醒几句。”说完这话，还未待明空反应过来，便见那人俯身行了一礼，当即远去，全然不给他质疑发问的余地，倒是真真切切只是个传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