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繁花》卿云醉梦

290、追随

　　“那个……恩人，您要带我们去哪里啊？”穿了刘彤明给予的衣服，稍稍沐浴了她散发出来的灵气而身体稍有好转，能够互相搀扶走出来重见天日的女子当中，不知是哪一个缓缓站出来气弱的问了一句。

　　“去见我的师兄弟们，顺道，给你们安排一下，总也不能叫你们一直这样吧！”怀抱着陈胜英的刘彤明回头一笑，看上温和柔软极了，就像是个尚未长大，不经世事的邻家小妹。
　　如果忽略掉她身上不断溢出用以斩杀此处未绝之看守的凛冽剑气的话，那么，看上去倒确实像个面容姣好的单纯姑娘。

　　“可我们……如今，真的还有可归之地吗？”那女子感慨一声，脸上尽是悲戚与绝望。

　　“天下之大，怎会叫你们连个容身之地都无呢！”刘彤明转过身来看着这帮还沉浸在悲伤当中女子们，笑得宛如初日暖阳，破晓之光，使人见之不忘，不禁心生希冀。“放心，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刘彤明罩着的人了！”

　　那时，刘彤明自信到有些嚣张狂妄的话语，竟是盖过了脱离地牢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给她们这些苦命的姑娘所带来的震撼，那人神采飞扬的模样当真宛如一阵强心剂，直接有效的打进了这些人的心底。

　　从今以后，不信神佛，无论如何都只遵一人。

　　“吾等，全凭恩人做主！”由一人带头，其余人等尽皆跪拜下来，齐声说道。
　　刘彤明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们不必这样，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而已，况且，就算我不来，位于此地的你们也不见得会有什么事。”

　　“我啊——”刘彤明轻声说道，心念一动，这些人便被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给扶了起来。“实在是当不起这份大礼。”

　　先前带头跪下来的女子摇了摇头，道：“若没恩人您在牢中的维护，这段时间里，我们当中不知道又要死去多少人，而这其中会否有我的存在，实乃未知数！”

　　“我知晓恩人您身份不俗不将救我们的这点小小恩情当做一回事。可，予我们伤药得以延命的人是您；贴心给予衣物叫我们不至难堪的人是您；将我们从最深邃的黑暗当中带出来的人也是您；甚至还在这种时候自报名姓愿意接下我们这摊麻烦给予几分庇护的人还是您。”那女子脸上泪痕遍布凄凉无比，眸光却是无比的坚定，见她微微一笑道。“我虽于此地被磋磨了无数的年月，于痛苦当中绝望了许久，可当初却也曾明亮过，也曾记得，何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这般的人物虽不能够奢求此生能够还上恩人万分之一二的情谊，却也不愿等待那虚无缥缈的来世，此生，虽微弱也愿做恩人的牛马犬羊！”说着，这人倒地叩首，而些许尚在迷茫，仍有不真实之感，只知一味随波逐流的女子看着面前下跪之人，终于彻底回过神来。

　　有的人不管不顾的直视着天边的暖阳不肯移开双眼，有的人摸索着身上的衣裳，有的人方才反应过来的软倒在地大哭出来，一时间倒也是众生百态。

　　刘彤明将怀中之人换个姿势靠在身上，亲手扶起了那位脑子转得飞快，率先脱离苦痛并知晓如何为自己谋福的女子，然后指着她身后的人道：“这些人当中有父母族亲的人应该不少，有些甚至可能还会有丈夫和孩子。我想，不是每个人都能同你一般转的那么快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跟我这么个随时可能会引爆的炸弹的，你不用趁着此时的薄弱来刻意去引导她们加强自己。再者，出身世家，见惯了阴谋诡计的我也不是看不出你的打算。”

　　那女子苦笑一声，未在多做纠缠，也没有再次跪地，只立于冷风当中嘶哑着声音说道：“我原就是个脑力劳动者，四肢不勤，身体较常人还要弱上不少，若不时时为自己打算着些许。这条命，怕是在还不到此处之时便被惦记着我父母所遗留之物的家中族亲给算计了去！”

　　刘彤明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她只静静地等待着，由着那些女孩将自己的委屈和愤慨，怨怒与憎恨尽数在此地发泄干净，随后才道：“我方才说，你们是我刘彤明所罩着的人，这不是信口之辞，也不是随意说说，我清楚你们从这出去之后要面对怎样的口舌与是非。只是此地的事情不能瞒，我要让天下之人都知晓现今这世道隐于太平和乐之下那顽固的罪恶与肮脏！”

　　“我不会将你们当中任何人的名字透露出去，就连姓氏也不会给出，我不会叫任何人有遐想你们的确切证据。但世人多愚昧，旁人的口舌往往可以摧毁一个人的骄傲与筋骨，逼得人痛不欲生只得赴死。我全然不确定你们回到家之后面对的究竟是放心的眼泪，还是厌恶嫌弃的眼神。更不知晓你们当中到底有几个人的家属，愿意不顾一切的将你们护住，同时，也能够顶得住外界的压力。”
　　“这个世界上，意外总是最先到来的东西。”刘彤明喟叹一声，眸中情绪似悲还怜，却未将话语说透。“也许，你们当中还会有人迎不来全心为你的亲人。”

　　“当然，也许多年之后，你们当中会有人拿着我的名声肆意妄为。”刘彤明轻笑一声，直接避过了先前的话题。
　　“后者我虽不在意，却难保旁人不会因此献媚，至于前者……”刘彤明沉默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将原本的话语说出，只笑着道。“算了，总之，你们要是在外面实在过不下去了，要是放眼这苍茫世俗却只觉陌生的话，便来找我吧！”

　　“我不愿你们受尽委屈与折磨，出去之后非但得不到全心爱护自己并半点不介意你们曾经的过往的人，却还要忍受他人的冷眼和指责，我愿做你们最后的那条退路，愿做你们面对流言蜚语时的底气！”

　　甩出一张什么都没有的黄纸，不由分说的采了众人一滴鲜血 ，混在一起，以指为笔在浮于半空当中的纸上不断勾画，待好不容易将咒符绘好之后，却又第一时间销毁了去。

　　“我不留那道符箓，也省的将来我出什么事累的你们一起遭殃，或者你们出什么事赖到我的头上。”刘彤明眸光清明，无情的同时也带着一种看穿世事的透彻。“但符箓已成，虽然承载体覆灭，可我也不是什么必须依靠媒介来完成这些的人，之所以会启用符纸，也仅仅只是为了方才的毁灭而已。”
　　“咒术已成，从今以后只要用鲜血写成一个招字，我自会罩着你们，无论你们身处何处，面对怎样的困境！”

　　“但是，我也不是免费的打手什么的，也没有兴趣一直听家长里短，更不愿此次难得的善心会在将来换来无尽的麻烦。所以，这种方法，你们每个人都只能用一次，而且没有遗传给下一代的可能，所以，用的时候可要想好啊！”

　　“我本就无枝可息，也没有什么去处，不知恩人可否让我追随与你？”先前那女子仍旧执着的问道。

　　“外面会有更好的生活，总比跟我之后朝不保夕强。”刘彤明没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也一直没有问她们的名字，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那女子嘲讽一笑道：“我是被相处了七年的男友为了前途主动送来的，是在拒绝他那个疯狂荒诞的提议之后，被他哄软了心肠并趁机下了迷药才来到这里的。之后的日子，绝望与痛苦从未离我远去，我一度觉得人性至恶。直到您的出现，叫我突然之间从那无边的苦难中清醒了过来，我忽而意识到，能够决定自己的活法的人其实只有我自己而已。人总是要疯狂一次的，这或许是我迟来的冲动吧！”
　　“我愿抛却生死，不管是为奴为俾也好，当牛做马也罢，总之，请让我追随与您！”

　　刘彤明身形一顿，转过身那双时常挂着笑意的脸已经彻底冷了下来，清亮的眸子也透露出骇人淡漠与无情。
　　“对于我一厢情愿要救的人，我会存有几分善心，也不介意帮几个苦命的女孩子一把。但是对于下属，我可不会像方才那般好脾气。我是一个商人，一个十分任性且不合格的商人。在你我相差悬殊又几乎毫无交情的状况之下，你这接二连三的执着很可能叫我心生不悦。你知道对我而言，毫无利益可图，甚至还会给我自己制造麻烦，又过于聪明还十分懂得在势弱之时忍耐的下属，所要面对的是个怎样的情形吗？”

　　“我不知道，可能也无法想象。”那女子抿唇说道，坚定而执着，同时也倔强偏执的要命。“或许，只单凭这次的事件来武断的揣测一个人，不但冒昧还十分天真无知。但我仍旧愿意将自身的性命交付与您，若您有个万一，我便是现成的殉葬品，我想追随与您，就算出卖灵魂也甘之如饴！我不在意您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天使或者恶魔都无所谓，我只知道并清楚一件事情……”
　　“那就在是这么漫长且难熬的时间里，我所期盼的仙人或漫天神佛都没有出现在这个仿佛被遗弃了的地方。唯有您一个，不但将我救了出来，还十分贴心的顾虑到了那已经支离破碎的自尊，叫我堂堂正正衣衫整齐的走了出来，而非□□着身躯叫人赶了出来，还要迎接旁人复杂嫌恶的目光。这是在漫长且残酷的磋磨中我从未想过，也不敢去奢求的事。我知道您是为我做打算才不叫我追随与您的，但我一人无牵无挂，经历了这种事之后，曾将将死视作解脱的我恐怕如今就连生死都不放在眼里了。”

　　“我在没有什么可怕或是畏惧的东西，况且，与我而言，您是值得我耗尽一切去追逐的光，或许错过这次之后我便再没有勇气狂妄的再三请求于您，可就如今来讲，我不想放弃！”那女子又哭了出来，和之前一样，很难看。可以预见的是，如果刘彤明再一次的拒绝与她，这个勇气耗尽的人就不会再说出类似的话语了，可同时，也许她好不容易保留至今尚未破碎的勇气与信心会在此时彻底支离。

　　刘彤明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但脸上已经带了些许笑意。
　　“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当即大喜过望。“我……我姓肖，叫做肖盼锦，盼望的盼，锦绣前程的锦！”
　　说到自己名字的时候，肖盼锦喜悦之余又多了一份沉重，刘彤明察觉到了什么，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如所想那般质感不好，刘彤明却没有介意，透过她望向那些犹豫间徘徊着要不要效仿对方的姑娘们。

　　“走吧。”
　　有些冷淡的话语，加上面无表情的状况成功地打消了大部分心存侥幸的人，只有零星的两三个人看得透彻，也不做言语，只默默地跪下来期盼的看着刘彤明。

　　刘彤明沉下眸子，微微用了丁点许魂力，见这几人虽身形摇晃却不改初衷，心下倒也还算满意，虽然比不得肖盼锦胆大聪慧，却也不似世俗寻常那般泯然普通，心性也可堪造就。

　　微微点了点头，肯定的对方的做法，使人放心之后再用灵力将人扶起。随后，刘彤明就再没废话，直接扭头向外走去，不给那些摇摆不定只是不舍利益之人半点机会，倒也决绝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