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繁花》卿云醉梦

235、由天真自疯狂的转变

　　很小的时候，楚军魂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因为他娘提起父亲的时候总是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样子。

　　楚军魂其实很想要见见他的父亲。
　　这个总是被人唤作“野孩子”的幼小孩童内心里一直渴望着，能够被父亲护在身后疼爱，能够同旁人一样在父母的怀中肆无忌惮的日子，可他不敢把心中疑惑与渴求尽数跟母亲说出，尚还年幼的他隐约知道，这样会引得母亲落泪，会惹她伤心。

　　尽管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但他不想母亲伤心，所以便一直将这想法当做秘密积压在心底深处。
　　却未曾想，这般天真的做法，会叫这一个可有可无的秘密慢慢发展成一个必须要寻求的真相。

　　然而，他并没有等来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反倒是率先知晓了娘亲为何总是愁眉不展的原因。

　　那时，他娘还是一个云英未嫁，被父兄捧在掌心的珍宝，还不曾见过多少世面，也未曾感受过什么叫做人间疾苦的娇小姐。

　　元宵灯会，湖畔桥头，一场别有用心的初遇美好而浪漫地展开了。

　　他的父亲，为了摆脱穷苦的出身，为了少奋斗上几年，盯上了这个被父兄保护的过于好的娇小姐。

　　不负连日来的调查跟踪，韩姁很快便沉迷于楚林构造出的，专门为她构造出来的，虚假的人设置与甜蜜的恋爱当中不可自拔。

　　不得不说，楚军魂他的父亲是真的很会演戏，也真的很隐忍，这也许是他们楚家一脉相承的“优良基因”吧。

　　总之，楚林成功的将韩家的父子三人蒙在鼓里毫无所觉就瞒上了十年！

　　这十年里他一点一点的蚕食着韩家这个庞然大物，慢慢的布局葬送了韩家父子的性命，却还一副好女婿的样子在外人面前刷足了存在感，甚至也不再刻意规避，还故意使得韩姁有了孩子。
　　就这样使得得知父兄死讯昏迷晕倒，却在医院“意外”检查出了怀有身孕的韩姁，心中有个倚靠。

　　然，终究纸包不住火。

　　就在韩姁生产之际，一个画着精致妆容，踩着一双恨天高，打扮的分外时髦，容貌更胜韩姁的女人轻而易举的支开了产房外的众人，居高临下的盯着刚生完孩子还一身狼藉的她，耀武扬威的将一切的真相都说了出来，活生生将韩姁气晕了过去，那女人见状满意的笑了笑随即扬长而去。

　　次日，韩姁怀着不可置信与惶恐，不顾体弱的身子，抱着尚在襁褓当中的楚军魂来到公司质问，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痛而离去，开启了她漫长而艰辛的底层生活。

　　不知是否因为月子没有坐好的原因，原本身体康健比正常人还要强上些许的韩姁就这么坏了身子，一年比一年的孱弱了下来。

　　得知真相的楚军魂不愿意去相信，但母亲的态度却给这一“谎言”定了性。年幼的楚军魂哭着同母亲吵了一架后跑了出去，在车流湍急的街道旁坚定了心中想法，决意要自己去看个清楚，随后，在那不知名的路人女子的帮助之下，他没费多大力气便得知了父亲的所在。

　　跌跌撞撞，怀着一颗赤子心肠，一路靠着旁人的好心与施舍来到了父亲所在的城市当中，寻寻觅觅了几个月，终于叫他遇见了那个照片上的男人！

　　那时，这个男人正举着一个比他还要小的男孩使他坐到自己的肩上，然后再将一旁的女孩抱了起来，待确定好姐弟两个都老实坐好了之后，那个男人这才向前走去。

　　不远的前方，正有一个貌美的女子在等着他们。

　　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啊，一直向往着这种生活的楚军魂好似失了神，竟不觉跟了上去，然后，清楚的听见了那女子对于母亲的嘲讽和贬低，呆愣在原地，还未等楚军魂做出反应，便听楚林应和了一声。
　　“韩姁确实蠢，准确的说，他们韩家人都蠢得可怜，也不怪最后会栽在我的手上。”楚军魂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看着他的父亲一脸柔和的望向那个他不知道名姓的女子说道。“之前的那些年委屈你了。”

　　“不委屈，你从来都未曾委屈过我。”那女子一脸幸福的说道。

　　楚军魂攥紧了拳头，那个女人确实不委屈，一直以来，倍受委屈的都只是他们韩家人啊！

　　看了前方美满的家庭一眼，牢牢地将面前之人的模样刻在脑海里，楚军魂转头离去，却从来没有那一刻像此时那般神智清明。

　　自那之后，这个懵懂的孩子学会了如何遮掩自己，学会了怎样用面上的无辜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以求利益最大化。

　　于他十八岁成人之时，楚军魂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那个他始终不知名姓的路人女子会一而再的冒出来帮他一把。
　　韩家人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运，不浓，也就比普通人强上那么一丝半点，不起眼得很，但却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特殊功效。

　　这气运招财避祸，运用的好了，更是遮掩什么东西的绝佳利器，刁钻得很。
　　若非这女人生就一双观运占星的双眼，怕是也不会洞晓这其中的隐秘。

　　只是这韩家仅存了两个人，韩姁身上气运又反常的始终呈现持续衰退的趋势，这剩下的唯一选择又太过渺小薄弱。不然，那女子也不至于花上这么长时间来等楚军魂长大，甚至有意的开始壮大对方的气运。
　　对于这个另辟蹊径，甚至有些不走正道还始终不曾有过半点道德观念也不知晓何为底线的疯女人来说，杀一个普通人简直再简单不过了，但能够遮掩住她身上的气息并给她带来极大利益与美好前景的人却万年难遇，所以，她倒是不嫌麻烦的打起了一手将人喂肥了再挥刀宰了下酒的好主意。

　　不得不说，这主意打的确实不错，可她太过自负的低估了这个方才成年的小可怜的敏锐，也是渐渐麻痹于楚军魂长期营造出的孱弱而傻白甜的圣父形象之下。

　　就这样，楚军魂十八岁成人的这一天，为求自保，手上沾染了无法洗去的血污。

　　搜走了这女人身上所有的现金，冷静的将现场处理好，面无表情的回了家，如常的和母亲吃完一顿表面温馨的晚饭。

　　夜深人静。
　　楚军魂坐在床上，抱头缩在角落里，用力的都快要将他整个人融进墙里。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冰冷与稳固，稍稍有些回过神的楚军魂这才敢开始惶恐不安，不住的发抖，才敢慌张的流泪，他一个劲儿的谴责着自己。他甚至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上流着那个男人的血，所以，就这么继承了他的卑劣？

　　十八岁，这么小的年纪，就算计死了一条人命……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是要全部发生在我的身上，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为什么我要有那该死的气运，为什么我仅仅只是想要让母亲过生幸福优越的生活便这般艰辛？为什么我姓楚而不姓韩，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变成了旁人的眼中钉？

　　为什么？

　　为什么……

　　在无数的疑问当中，楚军魂找到了一个答案。

　　因为这个世上容不下好人，因为这吃人的世道根本就就不会给善人留什么活路，想要活，想要不受委屈的，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就必须将自己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来拼杀出一条路！
　　似疯如癫的发出不易察觉的低笑，这个在此之前一直向往着美好与光明的男孩就这么，在在她十八岁成人的这一天，在这寂静的夜里，因为一个罪大恶极的女人，扭曲了自己的心性。

　　在这种危险的想法之下，楚军魂也日渐变得扭曲了起来，由于过往的演技，包括韩姁在内，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反常。
　　就在楚军魂即将步入深渊的时刻，降行空出现了，这时，母子二人才知晓原来祖辈曾予降家一段恩情。

　　寻找了许久才知道当初帮过先辈却不留姓名的那家人是谁，降行空看着母子二人出奇一致的懵懂一时间感慨万千。

　　“我知道了你们家的事，这仇，我会替你们报的！”

　　“不必了。”母子两个同时拒绝，不过，韩姁是为了不让楚军魂背上弑父的罪名，哪怕只是一丝嫌疑。
　　这孩子一直渴望父爱，她知道，可她无可奈何，她再也做不到去相信一个男人了，无论他有多好。

　　而楚军魂则是一直惦念着，有朝一日能够亲手斩了哪两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二人相视一眼，看着对方时眼中竟都带上了那么一丝极力想要隐藏好的愧疚。

　　降行空叹了一口气，望向韩姁问道：“这样吧，我收他做亲传弟子，从此之后，我，我们凛天宗就是他的倚靠。往后的日子里，他想要做平淡的普通人也好，想要闯出一份天地也好，在外面因为各种原因捅了娄子也好，都有我给他兜着，如此，便算全了当年韩家先人施恩不图报的人情，如何？”

　　韩姁稍作思考便应了下来，重新拾起自小学习的礼仪，她俯身一拜，含泪谢过。

　　“您客气了。”降行空连忙将人扶起。“若是你没有什么异议的话，我便先带着小子去把身份什么的给录了。”

　　韩姁看向楚军魂，征求着他的意见。
　　楚军魂点了点头，向母亲道了一声珍重，便随降行空去了。

　　“你拒绝我为你们家报仇的原因，跟你母亲的想法不太一样吧？”路上降行空这般问道。
　　楚军魂没有说话，只板着一张脸伪装着自己。

　　“恰好在你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失踪的，之前与你有过交集的那个女人，是你杀的吧？”虽是问向楚军魂的问题，但降行空已经可以肯定这件事与他有关了。

　　“你是要为她报仇吗？”提起这个，楚军魂便将头低了下去，他阴沉着一张脸，甚至已经无法在伪装自己了，这是他心中一个难解的结。

　　笑着摇了摇头，扳着楚军魂的下巴，强硬的迫使他抬起头来，降行空一脸慈爱的笑道。
　　“那个女人天生有着一双观运占星的双眼，却没能好好利用，她靠着这双眼睛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年的坏事了。很多人都想要取她狗命，奈何这女人狡猾得很，总会在事先逃走，你杀了她，杀了这个祸害了不少好人家的恶人，是做了一件好事，是大善，不必自责内疚！”

　　楚军魂微微一愣，没有想到降行空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心下稍微有些些许空隙，低头一笑，没有犹豫多久，楚军魂就如实将事情说出。

　　“我想要亲手叫那人付出代价，为我不曾见过的舅舅外公报仇，也是为我娘这些年来所受的苦讨个公道，我想要亲口问问他，韩家可有那点对不住他，竟叫他坑害至此！”

　　“韩家未有哪处对他不住，你也没必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楚军魂仰头一笑，眼角些许热泪涌出，他因着这句话才算是稳定住了自己日渐疯狂的心性，不过却未对降行空做出应答，仍旧固执己见的按照之前自毁般的计划向前奔去。

　　他的心中还有空隙，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心结。

　　降行空摇头叹了口气，便不多做劝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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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半死不活的我拖着水土不服的身子又回来码字了！
为先前的断更而感到抱歉，但一直在医院病房外面候着，连个椅子都没有，看着我弟弟的病情时好时弱甚至数次传来病危通知时的状况我实在没有那个心来继续。我甚至只能不近不远的看着，我连像往常一样捏他那肉嘟嘟的小脸蛋都做不到，我都不能够去触碰他，也没有那个能力叫他减轻些许痛苦，甚至由于身子太弱的关系，我都不能够一直在医院，和家人们一起陪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