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繁花》卿云醉梦

224、莫名其妙的事故

　　用作观景的高台之上，刘彤明和雯家大姐聊得正开心，听见下方传来阵阵惊呼便扭头看了一眼，谁知却意外的见到了曾经最为熟悉也最为厌恶之人的身影。

　　杨陌颜，这个曾亲手给已经足月的自己灌下打胎药毁了她的根基和身体的男人，这个由着自己被他当时爱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们的床上肆意凌辱的男人，这个毁了她大半辈子将她弄成了一副自己都不认识不人不鬼的疯癫模样的男人。

　　如今，这个男人正站在擂台中央，享受着万千瞩目和那些不知这个面容姣好的少年郎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无知少女的惊叫。

　　好想……
　　好想不顾这众人瞩目的复杂情况上去将这个男人一剑弄死，或者将人阉割了之后在一一将历史上出现过或没出现过的所有酷刑都在他的身上用遍……

　　刘彤明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本命武器，想的身体发冷，目光中泄露的情绪也快要到了藏不住的临界点了，谁知这时慕宸却将刘彤明揽入怀中唇齿贴着她的耳廓说道。“娘子在这么瞩目一个外男的话，为夫可是会发疯的！”
　　尽管这呢喃般的情话是贴着刘彤明说的，可在场的众位那个不是武艺高强体质过人的人？

　　不知是谁轻笑了一声，刘彤明这才从无边际的仇恨中恢复了理智。偏头，闭眼，刘彤明再一次不顾这大庭广众的情况与慕宸接吻，那热辣的模样臊得一些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满脸通红想看又不敢看的在原地纠结。老一辈的已婚妇女不少都送上祝福的眼神，却也有不少思想传统的人不满至极，甚至有些人已经准备好了待会比赛彻底结束后狠狠地在降梦的面前告上一状。

　　这些状况刘彤明全然不理，反正在大庭观众之下与慕宸接吻她又不是头一次了，反正对于这一对来说，现在谁都没有面前的人儿重要。

　　“夫君，我错了！”窝在爱人的怀里甜甜的喊上一声夫君，眸光水润清澈，全然不见一丝阴霾，白皙的脸颊隐隐透出一抹红润，就刘彤明现在的这幅模样别说是深爱她的慕宸，就连那些早已嫁为人妇的夫人们看了都脸红心跳。

　　慕宸笑着将刘彤明往怀里紧了紧，还未待说些什么话语来宽慰一下爱人，享受一下这温情的时刻便被底下刚比完赛获得头名的杨陌颜给打断了。

　　“我乃杨家长子嫡孙杨陌颜，爱慕降家九子中行五的刘彤明时日已久，不知可否将这所有的奖品和名誉拿来换与她一面的机会？”擂台之上赢了个大满贯的杨陌颜这般说道。

　　不同于有着降行空徒弟和九子之一等名衔过来走个过场，顺便带学生们开开眼，给小辈喂喂招的刘彤明。杨陌颜以一个未出名的小辈身份赢了个大满贯可谓是漂亮至极，而他在最关键的时刻却提出了将那些丰厚的奖品换成了与刘彤明一见的机会，此一举动不管是出于何种理由都直接将刘彤明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那些百无聊赖的大人物微微侧目看了杨陌颜一眼。
　　从未听说过世俗界的杨家和降家有所仇怨，怎么这小子一上来就直接将刘彤明放在了可以被人随意争夺置换的奖品的位置上？
　　这态度莫说是刘彤明了，便是随便换了个世家出身，甚至不受重视的庶子身上都是无法忍受的折辱，更何况这番话是指名道姓的对着一个少年成名自幼受尽万千宠爱，甚至能力和心性都还十分不凡的姑娘说的。

　　这么一来，刘彤明一旦出来了，就是主动将自己摆在了奖品这一低廉的位置之上，要是不出来，当着他们这些老前辈的面，那胆怯畏惧的名声便算是定下了。这些年来，刘彤明和降家三长老之间的不和暗地里传的可谓是人尽皆知，若是刘彤明突然爆了这么一个缺点，那缝隙就可能被人有心的弄成一个无法填补的破洞了。

　　好一条毒计！

　　怕是下方站在擂台上的那个小子此时正盘算着在刘彤明低潮时期伸出援手，凭借着他生来的好相貌，好就此撬了慕宸的墙角吧？却是不知，这杨家到底是培养出了个不知世事的蠢材，还是野心已经大到妄图在降家的地界折辱他们最为宠爱的姑娘了？

　　“你可知师叔早有婚约与其未婚夫婿情谊甚笃？”那品评人（修真界裁判的叫法）冷着一张脸问道。

　　“我知。”

　　望了一眼下方那些入世未深，情绪激动的一下子就对刘彤明恨得牙根直痒痒的小姑娘，那品评人眼中更是冰冷了下来。“那你可知此一举动会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杨陌颜沉默不语，那品评人怒火中烧，君莫邪冷着脸来回将手放在佩剑之上摩擦，以倾滟舒净为首的众位师兄弟亦是面色不善。不管怎么说，在这等由凛天宗自己主办的比赛之上，被自家的弟子给打了脸面，实在是不好看得很！

　　此时，杨陌颜才真正算是万众瞩目了，那些隐于幕后本来无心此次比赛，只是过来走个过场，甚至此前未曾将他放在眼里的大人物也将目光尽数投注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身上，这时却听一声轻笑传来。

　　“杨公子说爱慕小子已久，那你可曾知晓过我的喜好，可曾留意过我对什么东西有所偏爱，可知道我最爱什么颜色喜欢穿什么款式的衣服，可真正了解过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未见其人只闻其声，那清越若冷水击石般动听的声音一出口，瞬间便摄走了大部分人的心魂。
　　刘彤明这问题一下子就把杨陌颜给问住了，一时间情况反转，那无论出不出面都尴尬无比的局面居然就这么被她悄无声息的给化解了。

　　“你爱吃奶糖，喜欢黑红这类深色的衣服，酷爱复古款式，喜欢看古代文学的书，爱好一些小众的古风音乐偶尔也会听些诡异风格的音乐。”双眸隐隐闪过一丝金黄色的暗芒，杨陌颜注视着刘彤明的方向，尽管有着一层隔绝视线的薄膜存在，可他那□□而偏执的目光却给人一种他能够看到刘彤明的感觉。

　　“公子错了大半，小子问的非是这类流于表面堪称是众所周知的情报，而是我真正无法掩饰的喜欢！”冷着一双好看的眸子，似笑非笑的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在这突然之间多了不少摆明了想要看戏而蔓延过来的大佬的神识的注视下，丝毫不显慌张，只用情报二字便将杨陌颜的深情粉碎了个大半。

　　杨陌颜哑然半天这才憋出了一句请指教。

　　“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小子吃得最多的东西非是我最为爱吃的东西，只是在邻家姐姐的带领下养成了个离不开奶糖的习惯罢了！且，我这人的味觉出奇的灵敏，胃口挑剔得很，一般我爱吃的东西都不会经常吃，惟恐哪一天就突然腻了，在吃不下去了。”

　　“另外，虽说我确实经常会穿黑红之类的深色，也对此种颜色有所偏爱，却不代表我最喜欢的颜色也是这一款！”

　　“凛天宗内部师兄弟人所众知，刘彤明最为喜欢的颜色是粉色，如今只是觉得自己年岁大了，辈分又高差不多也快是个大人了，所以不适合这些稚嫩的颜色才不曾在外穿过类似的衣服的。”倾滟忍俊不禁的将这段话说出，稍微顿了顿，紧接着，慕宸目光一凌，毫不客气的反问了一句。“这些只要有心打听就能知晓的事，公子似乎全然不知。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成您这是在有心挑拨我夫妻二人之间的关系，乃至于存心过来在这种情况下给凛天宗添些眉头呢？”

　　一下子将儿女情事提高到宗派间内部的明争暗斗，看来慕宸是摆明了心思不想叫着人好过了。

　　“有心挑拨也好，无意犯错也罢，我只求能够与刘彤明见上一面，单独说些话语。”终于将黏在刘彤明身上的目光挪了回来，杨陌颜望着正中央的降行空夫妇直愣愣的就这么跪下了。
　　“还请宗主宗主夫人成全！”

　　“小辈之间的事我夫妻二人不好置喙，若彤明无所异议，自然凛天宗也无所异议！”冷着一双眸子，歇了面上和蔼的笑意，降梦威严十足的说道，摆明了要给刘彤明长脸撑腰。

　　微转方向，冲着刘彤明，杨陌颜未曾起身，只是他这一跪却又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你这是在逼我吗？”

　　“我只是想最后再看看你，以后……可能就在也没有机会了！”又是那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杨陌颜这一番话可是将刘彤明这边的女眷给恶心坏了。

　　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又怎会接二连三的将对方逼到进退不得的绝路之上一再给人添堵？这小伙子，怕是想着自己时日无多便要拖着刘彤明这位美人一起逝去。
　　当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刘彤明沉默了半天，最终拉着慕宸一起跳下高台。
　　尽管他们之间还有些许仇怨未曾了结，尽管刘彤明从未忘却过那些不堪的回忆，可这大庭广众之下她也无法动手，毕竟这样会对凛天宗的声誉造成影响，忍下满心的负面情绪，压下脑中不断叫嚣着的疯狂念头，她这才直面杨陌颜用平常的声调问了一句。

　　“是你吗？”

　　心中隐隐有个想法已经确定，在不久之前还曾汹涌过的滔天恨意此时却出奇的平静了下来，刘彤明看着面前的男子眼中再无任何情绪。

　　“是我。”见目的达成，杨陌颜便站了起来，满脸苦涩地看着刘彤明认下了自己的身份。

　　“你今天这般……又是为何？”毕竟曾相处过一段时间，刘彤明比谁都清楚，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见她一面，这人可不会摆明了身份将他自己完全的暴露在这众多目光之中，他更擅长背后的阴谋诡计轻易可不会现于人前。

　　“我欠你一句对不起，欠你一句我爱你……”和刘彤明放生过关系的上辈子，在外口若悬河的杨陌颜终其一生也没有给刘彤明一句我爱你这般明确的表达。

　　“如果你要说的只是这些的话，那么你可以走了，我不需要！”不耐烦的打断了杨陌颜未说完的话语，刘彤明决绝的说道。

　　“我……”颓废的看着那张全无半分留恋和不舍的脸，杨陌颜上前几步，却为凌厉的剑气所阻，纵身向后稍错了几步，抽出佩剑挡了一下这才避开杀招，他苦笑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是无论什么样子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爱是什么样便是什么样，一切，都跟你毫无关联。”

　　“是啊。”杨陌颜呼吸都为之一滞，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段完全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点了点头，他只能够苦涩的笑笑。“都跟我无关了。”

　　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刘彤明，杨陌颜拼上自己最后的勇气一字一顿的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旁人信不信，这天下人是否嗤笑于我，我都想要说……”
　　“我爱你！真真切切确确实实的爱过你！”

　　刘彤明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没有质问，没有放松，握住武器的那只手却下意识的紧了紧，潜意识直接将自己调整到战备状态，才好整以暇的看着杨陌颜，似乎想要知道他接下来还能够搞出什么样的幺蛾子来。

　　将刘彤明方才作出的一切小动作尽收眼底，杨陌颜彻底的冷了下来，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地相信了刘彤明是真的不爱他了，再也不爱他了。
　　哐当——
　　再无气劲提起手中之剑，杨陌颜嘴唇几番蠕动，却未曾将满腹的话语吐露出。

　　“我……”迷茫的看着刘彤明，回忆起往昔的甜蜜，杨陌颜双手向着刘彤明的方向伸出，却好悬没被忍无可忍的君莫邪和看不下去的江景然给斩成个残疾，退至边缘处，抬头看着昔日那些熟悉的朋友，杨陌颜难得生出了一丝迷茫。
　　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好半天才终于坚定了自己，杨陌颜褪去了所有的情绪看着刘彤明忍着地说道：“我会帮你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错了，从他作出决定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再无回头路可言了。
　　如今，他不过是个失却所有感情，依稀靠着往日的伪装来蒙骗众人和自己的，一个可怜的怪物罢了！

　　“谢谢，不需要。”稍稍将婪往外拔出几分，刘彤明客气的说道。

　　杨陌颜几度欲言又止，他想要跟刘彤明说，说他为她做的那些事情，却又无颜开口；他想叫慕宸照顾好她，可触及那双冰冷憎恶的眸子却又说不出话来，环视了一圈，见凛天宗众人大都一副面色不善怒火中烧的样子，他这才恍然，原来，此处再没了他的容身之地；他想问问杨恒知的状况，可那孩子却又等同于是被他亲手害死的，尽管，他给了她们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但这并不能够将往昔的所有尽数抹杀，事实就是事实，那丑陋的伤疤依旧在淌血，他辨无可辨！

　　更何况——
　　若是刘彤明母子两个知晓了她们重生的真相，恐怕，是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承他的这份情的……

　　这一点杨陌颜无比清楚，刘彤明天生一副倔脾气，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那孩子眉眼轮廓长得像他，脾气肯定得随了他娘。

　　苦笑一声，主动褪去了凛天宗弟子的身份，跪地向着降行空夫妇一拜，杨陌颜转身离去不再留恋，也没了想要将一切的过往和真相都告知刘彤明的打算，他为此次莫名其妙的事故画下了一个句号，同时也为后世留下了永恒的谜团。

　　除他之外，世上再无人能够理清，那阴谋与巧合汇集在一起所掩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