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繁花》卿云醉梦

188、星赟

　　四肢无力，几近完美的嘴唇在严重缺血和长时间没有水的滋润下变得苍白开裂，身下仿佛不再是冰冷的岩壁，而是他无比熟悉，温度适宜的大海的怀抱。意识开始浮浮沉沉，那双漂亮的眸子也开始有些涣散，已经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的他此时颇有一番不知今夕何夕的意味，就这么在这昏暗的洞穴之中躺了不知有多久。

　　一直在逃亡，还要努力地将那些“神明”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以求小妹平安，进来之前经历过一场恶战被重伤，如今，还要将大部分灵力都用在维持自己身下的这个阵法，以期不被一直在附近转悠不曾离去的神明发现。

　　如今，阿依古稀星赟已经快要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不知道小妹如今怎样，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苦，林曳他们有没有保护好她，小姨的计划有没有被实施。

　　不知道身为鲛人一族的自己能否在死后魂归故里？

　　真是凄惨啊，好歹也是个王族，最后……
　　竟要死在这种地方了吗？

　　真是不甘啊，他还有好多风景没有见识过，好多人情未曾来得及偿还，还没有交过一个温柔可人，像娘亲那般优秀又貌美的女子，还这么年轻……

　　他，
　　还没活够呢！

　　“呦，这地方竟然还有一个小人鱼。”没有太大起伏，似乎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于星赟而言，不啻于平地惊雷乍然响起。

　　“你是谁？”不知哪来的力气使得星赟一下子坐了起来，拿着一把满是划痕显得破旧无比的断剑，强忍着严重的头晕，他咬牙做着最后的挣扎。
　　尽管，这个衣着华贵的人能够不破坏他的阵法而直接进来，一看便知不是他所能够抗衡的人物，但身为阿依古稀家王族的一员，与生俱来的骄傲不允许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任人宰割。

　　“我？”那人有一瞬的迷茫，不过很快便化作了淡然，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绊住他。“一个不知来处，又无归处的人罢了。”

　　“你不是来杀我的吗？”费力地喘着气，艰难地维持着攻击的动作，星赟警惕的看着面前那个打扮的华贵无比的男人。

　　“我为何要杀你？”疑惑的望向星赟，十分自然的坐了下来，全然不在意面前直指自己的利器，男人顺口问道。

　　顿了一瞬，将剑插在地上维持自己的身形，星赟有些颓废的说道。
　　“你是不是要杀我的人其实都无所谓了，左右，我也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你要死掉了吗？”

　　“对啊，我快要死了。”星赟虚弱的笑了一下，倒是没有在意那人的直接与无礼，左右，他现在也全然没有挑剔的能力。

　　“你不怕死吗？”有些疑惑对面之人的反应，男子皱眉问道。

　　“世上有几个真不怕死的，纵然嘴上说的再过冠冕堂皇，真个面临生死的时候，也是会怕的。”更何况，我还有那么多想做而没来得及去做的事。

　　“你可真有趣。”明知我身份非凡却绝口不问一句，甚至甘愿直面死亡也不肯求上一声。

　　“或许吧。”恹恹的答了一声，星赟最终还是无力地松开了手中的剑，向后倒去。“有些东西，是我宁死也不愿放弃的。”

　　“什么东西，你不介意说来于我听听吧？”

　　“你知道王冠意味着什么吗？”没有直接回答，星赟反而问了一个与之毫不相干的问题。

　　“权利，地位，财富与能力。”眨了眨眼，男子几乎没有犹豫便给出了这么一份答案。

　　“差不多吧，其实王冠还有一层更深的含义。”

　　“什么？”

　　“当灾难来临时，无论如何，我都会挡在你们的前面。”星赟轻笑一声，似乎回忆到了什么美好的记忆，没有再理会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子，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世人都道阿依古稀凝聚力极强，族人对王族极为忠心，每个人都如同狂热分子一般毫无理智的崇拜着家主，却未曾深究过其中的缘由。”

　　“阿依古稀，在我家的含义是永恒与守护。若非从一开始，无论自己是否能够登上那个位置，王族都已经做出了随时为族人牺牲，为家主去死的准备又怎可能凋零至此。若非家主每次都奋斗在最前线，在关键的时刻其柔弱之躯挑起一族的重担，又怎会换来那么多赤诚的真心？”

　　“每一次，出现什么重大灾难的时候，我的家族都会挺身而出，可世人眼里所看到的却只有那拥有神奇效用的血肉，为此，他们甚至不惜恩将仇报将我的家人囚禁，恶意的驯养成一个可长期使用的牲畜，以至于阿依古稀不得不就此隐世！可就算如此，我的家族，也从未放弃过这个世界，每年，仍有大量的孩子被救助到我家。这对于一个十分排外的族群有多难得你知道吗？”不知是因为快要死了，所以往昔刻意被忽略的负面情绪纷纷冒出头来。还是由于一直被通缉长久未与人正常交谈过的寂寞所致。星赟躺在地上，一瞬不瞬的看着上方的岩壁，声音虚弱的多起嘴来。也不知他这番话是说给那个不知名姓的神秘男子呢，还是仅仅只是在最后的时刻放纵一般发泄下自己的情绪。

　　“这样的家族，也能够毁于那些一心只有权利的肮脏之下，也能被世人诋毁成一个不堪的怪物，你说，这世间，那还有什么纯善？”满含怨气的问出这样一句话，星赟满心的苦楚与痛意。

　　“还是有的。”轻笑一声，那男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星赟，那张仿佛被千年寒冰冻伤过的脸庞突然间真正的有了一抹笑意。
　　“你的家族，不就一次次的向世人证明着，纯善的存在吗？”

　　“若非纯善，又怎会身具为人忌惮的强大力量，却数次被逼到不得不缩在一个可移动的独立空间当中躲个清净，又怎会甘愿牺牲自己这一族的血脉来换世间一个清平朗朗？你嘴上说的百般怨恨，实际上，不也一直乖乖地按照先辈的计划去牺牲自己吗？”

　　星赟一愣，随即无声笑了笑，面前的这个人，他知晓阿依古稀那被刻意给埋葬的历史。

　　或许，这个时候为了小妹的安全，他该与面前的这个人同归于尽，但是现在，他实在是没有任何力气了，苦笑一声，星赟有些不甘的闭上了双眼。

　　他终究……
　　还是没能够完成自己的任务啊！

　　男子意味不明的摇了摇头，有些感慨的叹了一口气，伸手在星赟的脸上使劲一捏，强硬的迫使其张开了嘴，将一颗圆润的仿若上好的玉石般晶莹通透的丹药塞了进去 。
　　起身，只见他广袖一挥，轻描淡写的就将星赟给收到了袖间的乾坤当中，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时，这窄小的山洞间所有被人光顾过的痕迹也一齐消失，莫说是之前星赟所布置出来的阵法，便是二人的气味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