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繁花》卿云醉梦

175、寥悢

　　给师门和魔宗分别去了一个消息，叫他们去刘彤明上辈子意外碰到降霖那薄弱的魂魄的地方。刘彤明二人则慢慢悠悠，不慌不忙的飘到了一处富贵人家中一个破败且荒芜的小院里去了。

　　“明姐姐？！”院中，一个身着破旧衣裳，瘦弱不已的男孩惊喜的喊了一句，转瞬便撂了手中的东西，向着刘彤明奔了过来。

　　刘彤明抱住那飞奔过来的男孩，心疼的抚上他那干枯到毫无光泽发梢，尽量将声音放柔，和煦的问道：“怎地又穿回这破旧的衣裳了？是不是你那同父异母的兄弟又为难你了。”
　　那男孩咬住下唇，神情闪烁不肯言语，反倒是向着一旁伫立的慕宸柔柔的道了一声“姐夫”，示意他帮帮忙。

　　慕宸看了刘彤明一眼，转过头，看天，看地，看远方的树，就是不肯再与男孩对视。
　　天知道，刘彤明头一次找过来的时候，看见这孩子瘦得只剩下一层皮，爹也不管，妈也不爱的样子，有多想一把火将这院中除了男孩之外的所有人都给烧了。

　　那时，刘彤明才知道，原来上辈子她第一次看到寥悢时，这小家伙那副严重营养不良的样子竟然还算是好的！！

　　原本，刘彤明那时便想要带这孩子回凛天宗，结果没想到竟然还被拒绝了！
　　怎么说呢？
　　这孩子虽然是真不在意他那渣爹，但他却舍不下他那犯病时纵然见孩子头破血流，亦无动于衷的，精神有点失常的娘。

　　说起他爹和他娘的故事，那可真是一摊糊涂烂账。
　　他娘原是这片地界最为貌美的女子，与他那当时刚过来这边扎根发展的爹也曾有过一段风流往事，也曾甜蜜幸福过，只是假象终究是假象。他爹当时早已有了一妻一子，妻子娘家势大对他多有助力，他又怎肯为了一个空有美貌的孤女去断送自己的前程呢？哪怕这个孤女的祖上极为显赫且延续至今，也还有人情在，但终归还是没落了，不能像他妻子那般给他提供强大的助力，不是吗？
　　他只想将人养在外面，利用这个孤女娘家祖辈积攒下的，至今已经变得微薄人脉免去麻烦，并在左拥右抱的同时坐享其成罢了！

　　后来，也不知是不是如此这番行径叫老天爷看不过去了，他爹中了一种很厉害的毒，性命堪虞。在他爹明媒正娶的妻子都已经放弃治疗的时候，这孩子他那原本打算与之一刀两段的娘，在他爹那极具手段的正妻的筹谋之下，“意外”得知了这一消息，便不计前嫌甚至不顾性命，义无反顾的为其吸出毒素，并舍了全部的身家去请那位曾受过她祖辈恩惠的高人，这才致使他爹性命无虞。

　　讽刺的是，如此这般至情至性的绝世好女子却得不到分毫善待！
　　他娘因为救治不及时毁了容，反倒被他爹嫌弃，甚至就连将其养在外面都不愿了，最后，还是那面慈心狠的夫人唯恐会坏了名声，才施恩般的分了个荒废已久的，下人住的房子给他娘儿俩，名为扶持恩人，实为另类囚禁。

　　府中之人对他们非打即骂，他那异母的一兄一弟更是时常过来拿他撒气，刘彤明送过来的锦缎，棉服用度吃穿亦经常会不翼而飞。

　　要说，其实这种情况刘彤明也不是没有办法，可偏偏，他那个不知是因为这长时间的折磨和一直不断的风言风语受不住打击，还是被人为给下了什么高明暗手的疯子娘现在是既不肯治病又不肯离开这该死的地方，整日里一副活死人的模样，发展到如今，严重时竟是连饭也不知道要自己吃了，还需要寥悢一口一口的哺过去！

　　“明姐姐，你们这次来是顺路还是专门来看我的？”见刘彤明越想越悲愤，寥悢只好主动打断了刘彤明的回忆。

　　“是专门过来跟你说一下，姐姐现今的修为已就够了，这便要去救你师傅，等她好了之后，我便来接你去凛天！”

　　“姐姐……”寥悢有些感动，可声音却还是低沉了下去，这个孝顺的孩子始终还是不愿舍下他妈去过什么好日子。“我走不开的！”

　　“待姐姐将你师父迎回来，趁你娘睡觉的时候，姐姐就带你二人离开，到时先让她去给你娘治病，小九也希望你娘像你小时候那么疼爱你吧？”

　　寥悢看着刘彤明，一时说不出话来，猛地一下子扎进她的怀里，幼小的身躯抽搐不止，没一会的功夫便将刘彤明的衣服洇湿了一大块。
　　然，从始至终，他都未曾哭出声来。

　　刘彤明看着越发心疼，就连慕宸也难得的没去计较，这孩子头顶着那处尴尬的位置的这一事实。

　　静静的等他发泄完，刘彤明刚想嘱咐几句，却听那有些破败的小屋当中传来了一声瓷器碎裂和物体倒塌的声音。
　　寥悢一惊，连忙向着屋中跑去，刘彤明紧跟着前去，却将慕宸给拦在了外面，以免他这个大男人看到什么会令人尴尬的场面。
　　果不其然，那个身段姣好脸上却“五彩缤纷”的妇人，正趴在一堆碎片的上面挣扎的想要起身，一抬头，看到寥悢和刘彤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这让她的脸看起来更显狰狞了。

　　“见笑了，我身患沉疴旧疾，如今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真是不好意思，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一番进退得度的话语，显示出了女子良好的家教，不用想也知道，这人若是没有遇到寥悢他爹，没有将满腔爱意尽数投注进去，该过着一副怎样幸福而平静的生活。

　　刘彤明一愣，难得见他娘正常一会儿，连忙上前将人扶起的同时便配合的说道：“是我贸然前来惊扰了您的休息，这怎能怪您呢？”说着，刘彤明动作迅速的将其伤口中的瓷器碎片给取了出来并包扎好。

　　寥悢递了一杯水过来，刘彤明便将人扶起，小心翼翼的助其将这杯水给喂完。
　　陪着说了一会话，见其完全将注意力放在寥悢的身上，刘彤明悄然留下一大笔的钱财，无声地跟寥悢打了个招呼，便推门退了出去，将这难得出现的温情时间留给母子二人。
　　向着慕宸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打个手势，二人悄然退了出去。

　　“他娘好点了？”路上，慕宸问道，完全不需要去猜想，这些年来，只要寥悢的母亲稍微有些好转的时候，刘彤明都会将时间和空间完整地交给这对母子，自己默默地退出来，以免触动了那妇人脑中脆弱的神经，造成寥悢的难办。
　　刘彤明点头，笑着说道：“反正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该去帮小师叔解脱出来了！”
　　之后就可以帮小九治好他娘的病了。
　　慕宸点头，一副你说的什么都对的样子，他二人相视一笑，转瞬便如流星一般向前奔去，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一处被人为轰出来的盆地当中，众人看着姗姗来迟的刘彤明和慕宸，面色有些不是太好。
　　“明明是发起者，你们两个却来的这么晚，也真是好意思！”倾滟双手抱胸，话语一如既往地刻薄，却有效地堵住了众多高手想要指责嘴。
　　毕竟人家师兄都率先发难了，其师傅师叔又是众人的大老板，自是不好意思在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了。

　　“啊！我这不是看小师叔后继无人，所以在来的路上先给她挑了个品质极佳的徒弟吗！”刘彤明辩解道。

　　“这么说，你是有绝对得把握喽？”厉尨躲在阴影之中，声音晦涩的问道，那如鹰般犀利的目光刺的刘彤明只觉双颊生疼。

　　“当然！”毕竟当初保住了小师叔神魂，使得她成功转世投胎的的那个人可就是我！

　　厉尨点了点头，转过身沉着脸威严无比的对着魔宗众人说道：“全力以赴！”

　　降行空环视了一圈自己这边赶来的众人，最终定格在了刘彤明的身上，没有说话，但那双凶狠若当年降霖死讯得到确认时的双眼，却清晰地让每一个经历过当初那场变故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次的事件若是有失，众人都将迎来惨重的惩罚，哪怕在场的人都是他的兄弟和亲信，甚至还有被他从小看到大的徒弟也无济于事！

　　毕竟降霖是因为他这个哥哥才女扮男装20年的，是为了降梦这个嫂子才下山寻药的，虽说最后是因为和厉尨吵了一架才失踪的，但……
　　直接责任还是在他降行空的身上，若是他当初年少时没有冲动，若是那时他没有负气而走，一去不归，那么，降霖应该是个在千娇万宠的环境下被人细心呵护长大的女孩子，而不是独自背负一切，就连女儿之身都无法向外公布的，名冠天下的少年神医！

　　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降行空面色沉重的拍了拍刘彤明的肩膀。

　　“师傅我……”哽咽了一下，此时此刻，满腹叮嘱的降行空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就拜托给你了！”

　　刘彤明看着他，收起了脸上的嬉笑之色，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降行空露出这般沉重的表情，上辈子，纵使凛天宗即将覆灭，他也依旧笑谈风声，视诸天神将于无物，独自一人为众位弟子撑起一片天空。

　　郑重的点了点头，刘彤明没有言语，这种时候也不需要言语。空头支票人人都会开，只有真正的将事情做到，做好了，排解了他的忧虑之后，再吹嘘那些功绩才能够使他们真正无忧无虑，不含半点歉疚，由心的嬉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