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大恋爱脑小皇帝我死遁了》谷人云

11、郑英

　　郑英年纪比萧容小一岁，个子却高壮不少，像一座敦实的小山似的，自小和他父亲学习拳脚功夫，一把大刀刷起来虎虎生风，在乡下混起来谁也不怕。

　　郑英瞧不上萧容这个瘦小的“小叔”。

　　郑英知道自己爹有些绝活，却不是普通人能学得来的。多少人明里暗里想找郑百川学武，都被郑百川婉拒了，怎么最后偏偏要教一个连声“师父”都不肯叫的小鸡崽子？他当不了师兄，还反过来要叫这人“小叔”？

　　郑英冷眼观了四五日，看这瘦弱的小叔并没什么了不起，也不知怎的，竟能让阿蓁姑姑亲自卖面子，愈发不忿。终于到这日，郑百川有事出门半天，让郑英带着萧容练一练。

　　虽然郑百川和燕姐平日管得严，不准郑英和人动手，但这人既然是来学武的，就不怪他不留情面了。

　　郑英兴奋地叉着腰：“练武嘛，实战最重要。不然我与容小叔先切磋切磋？”

　　“好。”萧容只道一个字。

　　郑英哼了一声，没想到萧容答应得这么痛快，摆了架势示意开始，便蓄了力一拳打向萧容胸口。他本就练的刚烈威猛的功夫，此番试探，更是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如他所料，萧容并没什么特别的武功底子，身形倒是挺灵活。但郑英毕竟从小和父亲习武，根基扎实，抓住点破绽就能耍上威风，于是愈发瞧不起这个小叔。

　　可萧容每每挨了打，却半声不吭，别说求饶了，从头到尾除了咬牙说一句“继续”外，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与郑英说，让郑英想敲打敲打他的念头落了个空。

　　最后反倒是郑英无奈地停了手：没办法，再打下去，他就没法糊弄他爹了，到时候挨揍的不还是他自己。

　　萧容爬起来，挺着背向郑英略一拱手，也不说话，便自去溪边，擦净了血，洗了衣上沾的尘泥。他对水一照，见脸上并无太多伤，知郑英是故意不敢往他露在外面的地方招呼，反倒松了口气。

　　天色将晚，萧容回到郑家用了晚餐。

　　燕姐得了阿蓁的嘱托，这些日子顿顿都不含糊，精米精面，大鱼大肉，还有各色时蔬，桌上一个劲地让萧容加饭加菜。其实此时萧容已经脱力，只觉得累，根本觉不出疼或饿来，但他还是咬着牙吃了三碗。

　　“嗬，力气没多少，饭倒挺能吃。”郑英嘀咕了一句。

　　下一刻，郑百川的巴掌就糊在了他的头顶：“吃你的，这么多菜还堵不住你的嘴！”

　　郑英不敢跟他爹顶嘴，一边埋头吃，一边斜眼觑着萧容，又觑了觑爹娘，眼见各人脸色都正常，想来萧容并没有告状，他心中更松，又多吃了两碗饭。

　　“小容，这些给你师姐带回去。”燕姐各色菜式都夹了些，包了个食盒，让萧容拿回家去。

　　薄云拢着细碎的月色，拉出萧容拖着脚步、迟缓归家的影子来。

　　近了，屋子里黑黢黢的，半盏灯也没点。萧容一愣，快步进了房，敲敲阿蓁的屋门，声音有些慌：“阿蓁姐姐，阿蓁姐姐！”

　　脚步声响起，阿蓁开了门，萧容莫名地松了一口气，点亮一盏油灯，声音中有些细细的埋怨：“怎么没点灯？”

　　昏黄的微光下，阿蓁的面孔似乎有些疲倦，看向萧容却还是柔和地笑：“我又不读书，点什么灯。”

　　萧容偷瞄一眼阿蓁未关严的屋门，里面依然空空荡荡，别无一物，但月光照满了屋，倒也还算亮堂，只不知阿蓁在屋中做什么。

　　他将食盒推给阿蓁：“你还没吃饭吧？这是燕姐让我带给你的。”

　　阿蓁惊喜地谢过，取了碗筷吃起来，见萧容走起路来有些趔趄，便问：“伤到了？”

　　萧容背过身，只道：“练功夫，难免的。”便一瘸一拐地进了屋。

　　阿蓁心中一哂，吃过饭，从堂屋翻出些治跌打损伤的药膏来，敲门进了萧容房间，见他正和衣仰躺在床上，手指都懒得动，轻轻一笑：“我拿了药，给你看看。”

　　萧容本想推拒，可他今日着实累坏了，碰了碰唇，还不及开口，阿蓁已坐在了他的床边，掀起他的裤脚，冰凉的药膏就涂在了肿烫的踝上。

　　说来奇怪，萧容本已累得连痛都觉不出来了，身上麻木的，只想昏昏沉沉一觉睡到天亮。可阿蓁的手指一落下，他便觉得浑身的伤都从骨头里漫出酸肿的疼来，只有那清凉的手指抚过的地方，才能稍稍缓解。

　　萧容只把目光落在阿蓁如水温柔的眉眼上，身上又冷又烫，浑不知时间已淌过几许。

　　“身上还有伤吧，衣服脱了我瞧瞧。”阿蓁忽然抬头道。

　　萧容怔了怔，脸一红，伸手欲要那管药膏：“我自己来吧。”

　　“羞什么，”阿蓁合拢了他的裤管，弯了眼睛，“又不是没让姐姐看过。”

　　“那不一样，”萧容嗫嚅着辩解，“那时生死关头，也没别的办法，现在……不、不一样的。”

　　“不错，学会顶撞了，”阿蓁打趣道，见萧容脸色愈红，不再逗他：“好，翻身来，我给你搽搽后背，其余的你自己来。”

　　萧容再找不出理由反驳。他的脑袋昏昏胀胀，也忘了自己原本洗净身上的血与泥，就是不想让阿蓁看见担心，此时任阿蓁一指头轻轻戳着腰，就乖乖翻身趴下了。

　　油灯亮处，阿蓁掀了他的衣摆，却忍不住皱起眉头。

　　若说萧容的腿上多是些扭伤、磕伤，那背上可都是实打实挨的拳脚，青一片紫一片，淤的肿的，没一处好的地方。

　　阿蓁起先不语，只给萧容搽过药，轻轻揉着，半晌却又冷不丁地开口：“郑英那小子，下手没个轻重吧。”

　　萧容只默默道：“还好。”

　　阿蓁蹙了眉，心中除了酸涩外又多了几分内疚：她何尝不知郑英是什么性子？不也是她故意送萧容去和郑家的孩子搓磨搓磨的么？

　　她顿了顿，只道：“也没和郑大哥说么？”

　　“这点伤真没什么，我早就习惯了，”萧容忙道，“我只是今日练了一天功夫，有些累了。”

　　他想了片刻，又认真说：“而且，郑大哥虽教得认真，可他不敢和我真比划，今日有了郑英这种使出全力的对手，我才觉出长进得快些。”

　　“毕竟真遇到危险，敌人肯定不可能一招一式一板一眼。譬如那赤羽，动起手来可是拼命……”

　　阿蓁失笑：“你怎么还惦记赤羽呢？”

　　“当然惦记，”萧容咬着牙，把脸埋在枕头里低低道，“如果再遇到赤羽这种人，想杀你……或者我，我可不想再束手无策地看着了。”

　　阿蓁的手微微一顿，又听萧容有些赧然地小声问：“阿蓁姐姐，我这样想，很丢人么？”

　　“当然不，”阿蓁的语气十分平静，“我也记着当日的事呢。”

　　她也绝不想再重复当日束手无策、无法保护萧容的无力感了。

　　阿蓁搽过药，轻轻拍拍萧容的后背，将药瓶放在萧容枕边，起身道：“那就跟着郑大哥好好学，姐姐等着你也能保护姐姐的那天。”

　　阿蓁离开了。

　　萧容依旧趴在床上，他太累了，别说再上药，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抬手握住了那个瓷瓶，在手心里攥紧了，仿佛攥着就是上过药了，合上眼，下一刻就沉沉陷入了梦中。

　　梦里，他已是武功卓绝的高手。赤羽再要杀阿蓁，他一把就夺过虹龙剑，插进了赤羽的心口……

　　第二日，萧容身上便散了架似的疼。

　　不过萧容昨晚没乱说，这种程度的伤痛他确实已经习惯了。

　　前一晚睡得甚好，精神恢复了大半，萧容扶着墙走出屋，看阿蓁那屋依旧紧闭着屋门，他微微抿了抿唇，去后院蒸了几块发糕，留在桌上，照旧去了郑家，照旧与郑百川习武、与郑英对练。

　　这日郑英下手依旧毫不留情，只是忽然没掌握好准头，一拳打在了萧容脸上。

　　两人具是一愣，萧容摸了摸肿起来的脸颊，掌心微热，这才发现流了鼻血。

　　他默了默，想到反正昨晚也被阿蓁看到了实情，也就全无所谓，擦净了鼻血，仰头按了按鼻梁，道：“再来。”

　　郑英原本还有些怯了，可看到萧容这般无所谓的模样，心中愈烦，喝一声“再来”，又摆开了架势。

　　最后是郑百川露面，喝止了郑英，看到萧容高肿的脸，踹了郑英一脚就骂：“我让你带容小叔练功，你倒好，仗着自己本事大欺负人是吧！我看你几天没挨揍，胆子就肥了！”

　　郑英抱头就窜，窜了两步，听到身后没风，回头瞥一眼，才发现郑百川被萧容拉住了。

　　当然，萧容光凭力气是不可能拉得动郑百川的，但既是客，郑百川只得站定了步子听萧容说话：“郑大哥，阿英他没欺负我。练武过招嘛，难免伤到碰到，不妨事的。”

　　郑百川冷笑：“我还不了解我儿子？他要不是存心，能这么没分寸？”

　　萧容又道：“他不是存心，是因为认真。”

　　“他专心教我，自然有磕碰的时候，就像郑大哥教导阿英的时候，虽是为他好，难免也伤过他。大哥今天教训阿英一顿，明日他不肯用心指教我了，我岂不是白丢一位师兄？”

　　郑百川瞪了郑英一眼，又骂了两句，抛下一句“一会回去吃饭”，自回去了。

　　郑英环着手臂打量萧容，皱眉道：“我可没让你给我说话求情。”

　　萧容微点了头，不与他多言，转身欲走，突然被身后一声“站住”喝住了。他回身，正好接住郑英迎面丢来的一个小瓷瓶。

　　“药，消肿的。”郑英板着脸，侧着身，不看他，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萧容一怔，只道：“多谢。”便又要走。

　　郑英却又瞪眼怒叱一句：“我明白告诉你，我就是因为瞧不起你，才会欺负你！谁叫你那么弱，还痴心妄想要习武！等哪天你真能和我认认真真过几招了，我自然会正眼看你这个小叔的。”

　　萧容表情没什么变化，点头道：“好。”转身离去。

　　留郑英一人狠狠跺了一脚：啊呸，装什么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