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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萧楚元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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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亮时，楚军接近崩溃，项羽携兵八千出逃。
我和章邯骑在马上，盔甲上沾了露水，带了阵阵寒意。眼见城中有了动静，我面无表情地道：“追。”
项羽已经是强弩之末，八千的兵力而已，对付他实在是绰绰有余。
为了保证临门一脚绝不会出问题，我们带着两万的兵追了出去。
冷冽的风刷刷刮在脸上，鼻尖凉凉的，似乎有点不受自己的控制。
我吸了吸鼻子，却觉得并没有什么作用。
项羽逃得很快，我们在后紧追不舍，一路追到乌江边上，此时天已大亮。
阳光透过层云薄雾，是一个好天气。
我抬手抹了把鼻子，又揉了揉有点僵硬的脸颊，才道：“项羽，你已经无路可退了。”
至乌江边，项羽手下的兵力已经不足五十了。
“哈。”紫衣的青年执着长|枪，笑得有些沧桑，“天要亡我，非战不利！”
我歪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是啊，你斗不过天道的。”
项羽有些不明白地看着我。
当然我不是故意做出这种高冷的状态的，主要是风实在太冷，吹得我的脸有点僵。
关于天道的事情，我并不想和项羽解释什么，于是也不再看他，而是将眼神移到了他身边那个姑娘身上。
姑娘穿着一身豆绿的衣衫，这种颜色十分挑人，这个姑娘穿着却一点都不显乡土，反而十分得体帅气。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啊。
只可惜这第一面，便是最后一面。
我在想，如若不是乱世所迫，我和她或许可以成为好朋友。
美人拂过耳畔鬓角凌乱的发，款款深情都付与了那位年轻的王。
“此生与君共度，哪怕荆棘载途，我亦无惧。”
她抚上他的脸颊，广袖在风中微扬。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她像山上明夜月，又如林间徐徐清风。
他们一起听过晨钟暮鼓，也一起走过世间最坦荡的路途，明知爱伤筋动骨，仍无悔义无反顾。
“虞兮虞兮奈若何？”
我眯起眼睛看着他们两人，心说妈了个巴子的，你们古人真的麻烦，死前还非要吟诗表情操，要不要我替你把诗刻在你的墓碑上当墓志铭啊？
如此想着便见绿色衣衫的女子抽|出项羽腰间的剑，毫不犹豫地在脖子上一抹。
我就如此面无表情地看着。
倒也不是我没有同情心和同理心，只不过自杀的场面看多了，甚至自己也做过这种事，也就觉得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你们不巧刚好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当了路障呢。
“小虞……”
乌江边的江风瑟瑟，女子安静地躺在项羽怀里，脸上逐渐没了血色。
我看了章邯一眼。
却见他的面色有些苍白，眼神定定地落在那两人身上，嘴唇在不住地颤抖。
大概是想到了那时候，我在他面前自杀的情形。
“别想了。”我探过身握住他的手，“都过去好些年了，现在你我都还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章邯冲我笑了笑，脸上终于又有了些血色。片刻，他道：“是啊。”
终焉一战，韩信没有来，他说这里有他的熟人，他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项羽，你已被我们包围，退无可退。这一场仗也已经打了好几年，终究要有个结局。”我望了眼江上的太阳，“今日天气不错，就在今日结束吧。”
青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间猛地仰天大笑了几声：“哈哈哈哈，没想到我戎马一生，只为了推翻暴秦，最终却还是输给了秦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眯了眯眼，问他：“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他不再理我，捡起方才落在地上的剑，抹了把脸，嘴角竟露出了微笑。
“小虞，我来找你。”
“呲”的一声，鲜血喷涌。
果然，直到最后一刻，仍旧是狂傲九州的西楚霸王。
他虽然一直都是我的敌人，不过我钦佩他的坦荡与风骨。
我最后看了项羽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转而对为数不多的楚军士兵们道：“楚军听着，放下武器者一律不杀，主动投降者与我军一视同仁。”
静默了片刻。
继而便是“哐哐”的武器落地声。
都到这个时候，主帅都已经死了，当兵的也没必要再拼死抵抗下去了。更何况经此一役，中原大陆也再没有别的军力与我们对抗了。
至此，自二世二年以来的乱世烽火，终于悄然熄灭。
此时此刻我心中早已没有了汹涌的澎湃，也没有任何的波动，这么多年疲惫早已将我淹没，我不过是在其中苦苦挣扎，始终不肯认输罢了。
但我终于可以说一声，都结束了。
我看着乌江中的太阳倒影，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几回梦中铁马冰河风声长啸，都终于，如说书人拍下惊堂木，纷纷掩盖到了滚滚河流之中。
*****
新都长安，风雪满山河。
长月当空。
章邯站在殿门外，穿着一身玄色的衮服，正不知望着哪处发呆。
我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披上我最喜欢的那件皮毛大氅，准备与他告别。
不辞而别不是我的风格，我总觉得每一件事情，都该有个正正经经的收尾。
哪怕是可以想见的悲伤也好。
“来了啊。”他没有回头，却知道是我，“我在等你。”
我没有犹豫，走到他身边：“下雪了啊。”
他没有看我：“嗯。”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便装的很轻松一样直接与他道：“我要走了。”
只觉得他的呼吸一滞，继而就是他也装作不太在意的样子，轻轻问我：“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
“就算你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章邯忽然转过身，垂下眸子看着我，“也不愿意留下来么？”
我亦抬头看他，真诚道：“不是不愿意，但是有些事我很难和你解释，不过这也是导致我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他又看了我一会儿，眼角就带了笑意，不经意间他伸手抚平了我眉间的皱纹，又拍了拍我的脸颊：“无妨，你该是自由的，没什么能束缚住你。”
可从来都不是啊。
直到我要自由的时候，却是死前。
也真算得上是一个笑话。
“不过为什么是今天？”
因为明天等你登了基，我就要死了。
楚岚君给我的buff没了，算起总账来，我被卫庄捅的那一剑，就到了因果报应的时候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到时候了。”
章邯点了点头，又替我紧了紧大氅，末了又笑，这样的笑容包含了诸多的含义，我甚至有些看不透。
这是第一次。
情绪太多，或许是真的不懂，又或许是我觉得装作不懂，就可以当作从来未曾发生过。
大概自欺欺人是人类惯用的手段。
“那我走了。”
“好。”
从此山高水长，明月天涯，再不相逢。
*****
那一年，天下大乱平定，章邯登基称帝。
那一年，鬼谷双雄于云梦山一战，过程无人知晓，卫庄成为新任鬼谷子。
那一年，峨眉山巅落下簌簌的大雪，天地间静寂一片。
*****
《六合书·萧楚皇帝本纪》有载，帝登基之初，天下百废待兴，帝拜张良为相，韩信为将，日夜执政，因而国泰民安。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对的！突然完结！撒花花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