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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龙潜东海得囚凤 ...

  •   大明永乐年间,文治武功,一景繁荣。

      是年,二月初九,入春之夜。

      明月倚天高照,海风吹拂青龙大旗,一艘宏伟富丽的帆船航驶在浩瀚大洋,逐浪拍打,涛尽万顷。

      月下,一袭深青长袍临风屹立船头,鼓鼓猎猎,俨然英姿伟岸。青龙云纹流过阔肩,犹如遨游沧海,栩栩生威。金樽盛琼浆,添过了一杯又一杯,忧郁之情攀上深邃眉宇,再举一杯向天月,朗朗之声豪情万丈,感慨千重……

      “曾经沧海难为水,蓝田日暖玉生烟,沧海月明珠有泪,除却巫山不是云。”

      “糟糕,萬五爷又在乱吟诗了!”一个侍从打扮的青年捧酒侍奉在后,他身旁,另一个着装相若的青年把手肘捅了捅,“嘘,该做啥做啥,别打坏了萬五爷的兴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与你不遇。沧海深万丈,凌霄揽九天,何故弄人间?”

      “不但乱吟诗,还瞎改句……”青年摇头。旁边的那个低眉垂目,噤声提醒着,“要你别管!”

      龙纹青袍的男人敬过九天,仰头把酒一饮而尽,又添一杯撒入沧海,亮出浑厚的洪钟之音道,“筒一索九。”

      “是!”二人当即绷直腰板,齐声一致,“萬五爷何事吩咐?”

      “今夕为何夕?”

      “回萬五爷,是永乐三年,二月初九,月悬中天,子时正。”冠名‘筒一’的青年如实作答。

      海风吹来,一浪打上船头,翻起浪花如溅雪。

      雄亮男声又响,“此海为何海?”

      “回萬五爷,高丽以北,琉球以南,中土腹地以东,我船已驶至东海之上。”冠名‘索九’的青年躬身回话。

      “嗯……”男人挺胸深吸一口海风,迈步踏上船首顶端,大浪腾涛,青龙长袍迎风翻卷,更衬他一身人龙之姿,气宇轩昂!

      站下面的两个不敢冒然阻扰,但见海面风大浪大,船身不免摇晃,然而当家主子负手立在船端,半身已出护栏,还潇洒得连根系缆也不扶,叫他们看着提心吊胆,背汗直流,就怕一万生出了个万一!

      “请萬五爷无须焦急。”

      此时,又来了一人,也是个侍从青年,五官端正略带斯文,神情显得比愣在原地的两个要轻松许多。他上前向主子行过一礼,然后道,“萬五爷洪福齐天,依惊门尖学卜相子之言,乃天命所眷之人。此番四王合剿,形祸实喜,潜龙得凤,更是命中注定。如今时辰地点均在准无误,属下相信,萬五爷所等那位命中之人,很快便会出现眼前。”

      说完,他微微一笑,身旁的筒一索九随之欢快拍掌,附声应和,“幺鸡所言极是!”

      “咳,是索一。”他清了清嗓子。

      几句玩笑过罢,三人同时转头望去,却见主子仍高高昂立在船首,一动不动,伟岸深沉的背影,一如既往令人猜揣不透……

      忽然,一道焦急喊声传来,“大事不妙!”

      “筒九,发生何事?!”索一索九与筒一三人齐应,只听那气冲冲跑来的‘筒九’道,“快告萬五爷,又有海盗上咱们的大船了!”

      ‘又’吗?此事说紧不要紧,筒一苦叹摇头,无奈道,“萬五爷正忙着望海吟诗,恐怕没空管这事……”

      “那又要我们管了?”筒九摊手问。

      说时,船面甲板震起一阵隆响,噼噼啪啪的步伐声有条不絮,数十个贼装打扮的蒙脸男子各持大刀,已围到了船头这处。

      也不打声招呼,喊句口号,冲来便是一字,“抢!”

      是道,江湖八行奇出,四海风云变幻,远洋遇盗当称不鲜。青龙大船气派豪华,里外金光耀目,招来几回盗劫那是合情合理,反之没事才叫见鬼。然而话虽如此,但这番事出过于突然,情节亦令人费解……

      四位侍从默契的排开一线,横拦在前,回见自家主子仍在船头对海,不顾一眼。想着也是没他的辙,便先与来犯者作一番口舌。

      索九道,“船尾舱下三层,金银珠宝应有尽有,皆可任君选取,只望诸位别来打扰我家主子。”

      筒九又道,“但请切记取之有道,量力而为。之前来的几批,就因为拿得太多,教他们驶来的船都给金子压沉了,结果只得人财两空。”

      这话并非挑拨,是当真不假的事实!事实!

      “抢!!”不知哪个头儿,只听对方又吼一声,气势中已很些不耐烦。

      不为劫财难道劫色?

      筒一道,“诸位怕有所不知,我家主子喜好游海,却从不带女人上船,就是男的也姿色平庸不堪入目,抢了也白抢。”边说边摇头。

      “抢!!!”此声再吼时,数十把亮晃晃的大刀已举起。

      索一稍稍侧头,瞥见船侧横了条白帆,首尾不过十丈左右,比起青龙大船只如轻舟一扁,无足轻重。又见那所谓的盗船上面空空如也,无旗号亦无图腾立之,更是不清来龙去脉,甚为古怪可疑。

      细看之下,唯一发现的便是每个海盗身上都佩戴着一枚彩琉璃,形状大小不一,或挂胸前,或置手臂,或戴耳廓……但这又代表什么?意义无从推敲。

      思忖片刻,索一上前一步,抱着试探的想法,指向船杆顶端的青龙大旗,朗声道,“此船乃青龙大船,归主青龙赌王,是为赌林五色霸主之首。青龙遨游汪洋万里,识者礼让三分,不识者回避三尺。敢问诸位,上船要来抢什么?”

      “青王,龙萬五!”

      一声嘹吼冲天,震耳欲聋。数十大刀一哄而上,向着目标之人,冲啊!

      见状,筒九快步先跑到了船头,喊道,“萬五爷洪福齐天,这下来了几十个男人说要抢你!”

      人龙之恣昂立船首,逐浪海风凛凛吹拂,青龙宽袍猎猎作响,尽然一副气派超尘。

      “萬五爷你倒说句话啊,不然我们很难办……”头痛!

      身后咆声如雷,刀光晃晃逼至,但见男人那张威武英俊的脸庞上,使劲瞧不出半点神色,教人无法猜他所想。

      “依萬五爷所吩咐,谁要上船抢什么,都由着他们不用管。现下有人说来抢你,只请萬五爷明显一句,这事我们要管不管??”

      “六七八碰九筒,九莲宝灯点西东。”

      筒九听罢,只想快找到砖豆腐砸晕自己,一了百了。

      皆因这位主子如此难搞,为人脸色不改,性情潜藏不露,言语深浅不测,所以身边侍从都将他的每句吩咐奉为圣令,执行得一字不差。就怕哪个自作主张的,逆违了主子本意,背上黑锅好不滋味……

      但当下状况实属特殊,那边主子不知所云,这边侍从四人主意难决,正是左右为难,忽闻船顶传来声音,“这等小事,何须惊扰主子?”

      话毕,见七名青衣劲装齐齐从天而降,手执长剑,对峙于数十海盗跟前。为首男子提声道,“男人女人金银珠宝,要抢什么悉随尊便,但我家主子有言在先,任何人不得携带刀具登青龙大船,请诸位先放下手中武器!”

      “抢!!!”

      刀剑无情,口舌无谓,一字吼出,两边打起!

      砰砰铛铛的兵械碰击声响荡不绝,索一在旁悠闲观斗,只道,“你们怎么现在才来,都到哪处快活了?”

      “十三圈方毕,正好赶上。”

      以‘张红中’为首,此处七人正是青王龙家门下的七大保卫高手,‘东南西北中發白’!

      “七个人怎么打十三圈?”索九岔来一句重点错。

      陈發财与李白板齐应,“我们跟张头买马!”

      「‘买马’即:旁观者对牌局下注。」

      “那等会再说,你们打好些,别让这群来路不明的海盗损了萬五爷至爱的青龙大船。”筒一掰正重点。

      七名高手皆是护主有素的金牌保镖,武功自然不低,但对方的数十大刀亦不示弱,双方打得你来我往,正是刀光剑影,眼花缭乱之际,忽闻‘隆’的一声巨响,船身猛烈晃震!

      众人急忙或蹲或伏在甲板上以稳身躯,尚未得知发生何事。少顷,听到索九的声音大喊,“大事,大事不妙!青龙大船触礁了!!”

      “什么!!?”哇然一片。

      索一抢道,“怎可能,船已驶至东海深洋,离岸数百里外,哪会突然有礁?!”

      “大事,大事,大大事不妙啊!”

      又听筒九在那叫得惊魂动魄,其余人纷纷扭头,当即一阵大呼,“毙啦!萬五爷扑咗落海啊!!!”

      「‘扑咗落海’即:掉进海里。」

      。。。

      “金风玉露一相逢……”

      “心有灵犀一点通。”

      ……!?

      “彩凤身无双飞翼……”

      “得君胜人间无数。”

      ……!!

      “起手三只东,三叫二五六筒?”

      “六八筒,截卡窿。”

      ……!!!

      “一坎白板发财做眼杠红中。”

      “混一色,碰七筒。”

      !!!!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心灵相通?!

      霎时睁眼,定要看那对句之人为谁!

      入目一男子,鲜衣火彩翔凤舞焰,墨发三千遍地散漫,明眸若星冶艳灵俏,嫣唇含朱皎齿如玉,是谓顾盼生辉,天倾地倒……

      应道:六宫粉黛无颜色,君王从此不早朝。

      “你……”刚开口一字,只觉唇干舌燥。

      几点冰寒露水滴落在他干裂唇上,意识清醒了大半,讶然间,只见眼前美人俯身凑下,小心翼翼地与他四唇交贴,顺而将自己口中含着的清水一点点灌予他饮。

      末了,轻轻松开,不掠一丝云彩。

      “怎样,现在感觉好点了?”

      美人声音暖如春日艳阳,明媚中又带几分含情煽意,魅力难挡,教人光听着,便舒心直想与之亲近……

      “……你??”再道时,又觉全身激起阵阵裂痛,骨头像都碎了似的,莫说撑身坐起,连挪一下都不成。

      “这一摔少估也有万丈深,你身伤得很重,先好好躺着,别要乱动。”凤袍美人对他温柔一笑,转身欲离。

      见如斯要走,当想挽留几句,无奈身负重伤动弹不得,只好轻叹,“纵使相逢应不识……”

      有声音缓缓接过下句,“宽衣解带终不悔。”

      中的!

      “筒索万掌中發白碰南北西东。”

      “十三换大四喜叫三元出索筒。”

      又中的!

      心头怦然一悸,再看去时,美人已含笑回首望与他,一双明亮的丹凤,点点灵光。

      应道:地上应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此地为何地?”他问道。

      “东海归墟下,魔礁深渊中。”他回道。

      “……魔礁?”

      环望四方八面,荧光珊瑚攀满岩礁,一片海池幽幽深蓝。久在黑暗中的眼瞳逐渐辨清了事物,才知此乃一处极为罕见的海底洞穴。乳岩千姿百态,怪石巍峨挺拔 ,甚至堆有古兽胫骨,巨鱼鲨齿……

      海中洞,洞中海,奇哉!

      又想到,人间千古岁月悠悠,竟不知东海万丈下藏有如此奇异地境。此刻置身其中,彷若问见隔仙境源,千载一遇,不复再有……

      正渺渺感叹时,赫闻一串‘锒铛’作响,是铁链磨过石地的刺耳声音!讶然一看,那双细腿儿上锢了道锈迹斑斑的镣铐,三字深烙其上,“囚凤锁?”

      忙不迭把双腿连带镣铐藏回衣摆下,美人对他笑了笑,可很快便给额旁垂下的发丝挡去了半边,只听他侧头低声道,“此魔礁深渊还有一名,叫囚凤渊。”

      “美人谓何名?”问时,语中隐隐带了些焦急激动,他挣身欲起,却疏忽了满身骨折,这一扯之下,各处激痛接二连三的炸开,好生一副相貌堂堂换得个龇牙咧嘴,看着颇有几分滑稽。

      不知方才一声‘美人’把对方愣了半响,回过神时只见男人这般面貌生趣,真叫好气又好笑,便道,“好了,你在这躺着别再乱动,等我回来……”

      “莫走,请先告名!”未得心中渴切所求,却见人已转身走去,他咬牙硬撑剧痛,伸手一把抓住,竟不料……

      “……诶?!”

      手里丝绸柔软滑腻,美人这身所穿的料子虽旧却是极好,然而拳心再捏紧些时,总觉甚是不对!惊色拂开一看,那双轻飘飘的衣袂里面,是空荡荡一片……

      “你的手呢?!”

      “失礼!”

      当见愠怒之色浮上了美人脸庞,他心中尽是后悔不已,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只得光见对方拂衣一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更别指望还会回眸一瞥……

      哎……

      萬五爷躺在冷冰冰的石床上,深深一叹。

      东海万丈之下,囚凤渊幽闭寂静,除了海水涌荡而不时发出的深诡声响,再无别的声音。四周景象虽奇异,但看多了也就不觉新鲜,甚至压抑发闷。

      再是,刚才有美人在旁陪着说话,二人聊语笑尔,浑然不觉重伤在身。这下人儿一气而去,思绪没了寄托,那漫身痛楚便肆无忌惮的侵占了所有感知,一丝一毫皆痛得清晰分明。

      他现在无法动身,横竖也无事能做,只好暗运内力缓和着伤痛,不知不觉,阖上了双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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