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花·问轻舟》痴人写梦

5、第五回

　　天又亮了。
　　三月里，夜已经越来越短了。那些活在黑暗里的家伙，在日头出来之后，总是要藏起来的。
　　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街上便已经有了去赶早市的人。等到现在这份光景，早就没有不开张的店家了。

　　陆小凤在跟花满楼喝酒。
　　这里依旧很热闹。好像从没人知道昨天晚上已经有一个人死在了附近的巷子里。这里平静得让人害怕，如果不是那枚棋子依旧躺在他的怀里，连陆小凤都要怀疑昨天夜里他是不是只是做了一个梦。

　　他遇见过很多大大小小不一样的案子，其中有不少都很棘手。人心烦的时候总是会莽撞一些，莽撞一些有时候就要多走不少弯路。所以陆小凤已习惯了当事情没有头绪的时候去喝点酒。酒是很神奇的东西，能消千愁，又使愁更愁。
　　不过他是个很想得开的人。喝酒越喝越愁的人不算少，但他绝不是其中一个。
　　有好酒还有最好的朋友，即使麻烦还没有解决，这种时候他总是想唱唱歌的。
　　只不过陆小凤的歌声是一种很奇妙的声音，他张开嘴，你就觉得是有两头驴子在叫，而且还一定吃饱了草料，叫得欢快又响亮。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男孩子唱起歌来，竟然比牲口的叫声还要难听。但花满楼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只是又吃了两口菜，然后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陆小凤突然不唱歌了，他对花满楼说道:“你一定知道江湖上有一个组织是专门去收集别人情报的。”
　　花满楼道:“也许那并不是一个组织，它也可以是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不过无论如何，寻找这样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组织并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他看向花满楼。
　　“但这样的组织总是不用特意去寻找的。如果想要有江湖上最快，最准确的情报，再简单不过的方法就是亲眼所见，虽然人的眼睛常常会骗人，但更多人还是更愿意相信他们看到的是真实的。”
　　陆小凤道:“一个人当然不能变成两个来用，但一个人可以有很多朋友，他们的朋友又会有很多朋友，如果所有人的消息都聚集到同一个人手上，或许这个人就是天底下最接近无所不知的人了。”
　　花满楼也在叹息了:“所以即便是皇帝的耳目，总也多不过平民百姓。也许他们已无处不在。”
　　陆小凤把杯子里的酒倒进嘴里。
　　“昨天我一定错过了什么，可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他似乎还想再喝上几杯，但酒壶已经空了。
　　花满楼忽然道:“也许我们一开始便不该先关注死人背后的问题。”
　　陆小凤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脸上突然发出光来，他道:“花满楼，我现在就应该请你吃一顿羊肉火锅。”
　　有回民聚居的地方才有最好的羊肉，也才有最正宗的羊肉火锅。恰巧燕郊就是一个这样的地方，所以想要在京城附近吃一顿正宗的羊肉火锅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不过他们还有麻烦要先解决。

　　人跟猪羊当然是不一样的，但宰杀猪羊的刀，也可以是一把杀人的刀，不过是一把没有杀手会用的杀人的刀。
　　切菜有菜刀，宰牛有牛刀，杀人自然也有杀人的刀具。如果一个杀手提着一把宰杀动物用的刀办事，恐怕迟早要被同行笑掉大牙。
　　但一个卖羊肉的人身上带着这样一把刀，却实在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一间卖羊肉的摊子里面挂着一块肉，就更没有什么问题了。

　　但那块肉长在一个人头上。
　　人头离开了身体，也不过只是一块肉而已。拿刀的人已经不见了，而刀还钉在屋子里的砧板上。刀上的血已经干了，只不过就算是陆小凤也不能知道那是人血还是兽血。他只知道他已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屋子里待下去。
　　但他必须去把那个人头提起来，因为他已看出那并不是那个小二的头。
　　那颗人头散发出尸体的恶臭，陆小凤几乎想把它丢出两丈远，甚至怀疑是不是下一秒就会有蛆虫从眼珠子后面爬出来。
　　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花满楼，这种时候我突然很希望自己有个不通气的鼻子。”
　　花满楼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他的鼻子通常要比陆小凤灵得多。他并没有动作，但眉头却已经死死锁紧了。

　　人头上有一张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下有一张他们熟悉的脸，解汝文的脸。
　　现在陆小凤却真的想把这个人头扔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