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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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九怀做了一个梦。
梦境的开头，是一个有些凌乱的房间，里面住着一对男女。他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从对方的动作来推测，他们大概是起了争执，短暂的争吵之后，就动起手来。
混乱之中，男人顺手抄起旁边的烟灰缸向女人砸去。
那是一个正方形透明玻璃材质的烟灰缸，有着尖锐的边角，若是砸到头上，很容易闹出人命。
这时候程九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下意识就想去阻止。只是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画面很突兀的就发生了转变，从室内转到了室外一条街道上，周围是一片高低起伏的楼房，半新不旧的有些年头了。那是学校附近的一条小巷子，偏僻冷清，一天也见不到几个路人。
他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似乎是在梦里。
下一刻，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从旁边传来。
“不要——”
伴随着这个声音，他的眼中的世界，瞬间被蒙上一层猩红之色，周围的一切定格，而后渐渐模糊。
梦境至此终结，程九怀也从梦中醒来。
炎炎盛夏，一轮烈日高挂碧空，室外温度高达36摄氏度，屋子里也闷得跟个蒸笼似的。落地台式电扇呼啦啦的转悠个不停，也只能带来一丝丝凉意。
程九怀手脚伸展开来，大字状摊在床上，望着头顶上瓷粉已经开始剥落的天花板发呆。他在想梦里的那个声音，虽然喊得都有些破音了，但他还是听出来了，那是席少瑾的声音。
那一声嘶喊仿佛烙进了心底，一种说不上是痛还是恨的情绪蔓延开来
……就连做梦都摆脱不了这个人。
他忍不住苦笑。
“小九，隔壁赵奶奶送了凉面过来，你要吃吗？”母亲林玉芬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来了！”程九怀应了一声，飞快收拾好纷杂的思绪。
一个梦而已，有什么好想的，只要不出意外，等通知书下来后他就可以去到一个席少瑾去不了的地方。很快，很快他就可以摆脱这个人了，摆脱这个纠缠了他三年的噩梦。
他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踩上拖鞋就往门外走。
……
程九怀原本以为那个梦只是意外，然而这之后的几天里，他都一直在做那个梦，而梦境的内容几乎一成不变。
不过他也没心思去关心这个，因为马上就是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间，他几乎每天都会给班主任打电话询问情况。一连问了三天，到第四天的时候，他正准备打过去，没想到老师的电话先来了。
“岑老师，是我的通知书下来了？”程九怀声音略微有些紧张。
“小九，你现在在哪儿？”电话里，班主任的声音听起来跟平时有些不一样。
程九怀这会儿满脑子通知书，也没多想其他的，“我在家里，怎么了老师？”
“电话里说不清，你现在直接打车到学校来，来我办公室，我等你。”
莫名的，程九怀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但是他怎么想，也想不出会有什么问题。他所在的省份高考总分750，他考了702，全省文科排名第三，清北随便报。
……算了，在这瞎想也没什么用，到学校就知道了。
程九怀换了身衣服，拿上遮阳伞出门了。不是他矫情，而是俞光的太阳真的太毒了，不拿伞感觉都活不过五分钟。
很快到了学校，他直奔班主任的办公室，进门就看到班主任坐在办公桌后面，眉头紧蹙，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程九怀敲了下门，“岑老师，我来了。”
班主任闻声，抬起头来，朝他招了招手，“小九你过来，我问你个事，当时填报志愿的时候，你确定都是按照指导一步步来，没出什么错漏吗？”
程九怀一边往里走一边点头，“肯定没问题，我还检查了好几遍。”
班主任闻言，沉默了许久，用一种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程九怀觉得班主任看他的眼神变了，可怜同情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归为一声叹息。“这是你的通知书。”他一边说着话，手里拿了一封邮件递过来。
程九怀几乎是颤抖着手接过，映入眼帘的是邮件封面上‘俞城大学’字样，再看收件人信息，的确是他的。
“怎么可能……怎么会……我明明填的是北大，还检查了好几遍……”程九怀疯了一样撕开邮件，拿出里面的东西。
薄薄一张纸，的确是录取通知书，上面写着他的名字，笔迹端正大气。
“不是我的，这不是我的，一定是搞错了！”程九怀猛一下将录取通知书扔出去，仿佛那东西会烫手一般。
“起初我也以为是恶作剧，还特意打电话到俞大去确认了。他们招生办的人跟我说，当初看到你名字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班主任说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力感。
他抬起头，看向程九怀，“小九，不行就复读吧，离开八中，离开这座城市，从头再来，你那么聪明，总不会比现在更差的……”
程九怀闻言，整个人僵在原地，因为他听懂了班主任话里的意思，“席少瑾……是他对吧？只有他能，也只有他会这么做！”
这一瞬间，程九怀脑子里抑制不住的冒出一个念头——杀了席少瑾，杀了他，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是人在极端愤怒之下容易产生的冲动，好在理智很快回笼，程九怀艰难压下了这种可怕的念头。没想到的是，他没去找席少瑾问个清楚，后者却先找上了他。
“录取通知书拿到了吧？”席少瑾站在程九怀回家必经之路的转角处，他生得高大，眉目之间一股子戾气，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衣服，却浑不在意的靠在粗糙的墙面上。他一边跟程九怀说着话，同时将手里的东西举了起来。
那是一封邮件，封面上‘俞城大学’几个字是如此的刺眼。
“是你……”程九怀心底愤怒的情绪疯狂翻涌，几乎要突破胸腔，然而说话的声音却前所未有的冷静，“席少瑾，是你改了我的志愿，对吗？”
席少瑾闻言，朝程九怀笑了笑，“北大太高太远了，我去不了，所以只好麻烦你陪我去俞大。”
“程程，我说过你逃不掉，我们终究是要在一起的。”一句包含着无限恶意的话语。
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程九怀艰难保持着的理智在这一瞬间被怒火灼烧成灰烬，他眼底满是血丝，不管不顾冲到席少瑾面前，一把掐住他脖子。
“席少瑾，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你要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折磨我？！三年，三年了！这三年来，每一天我仿佛都生活在噩梦之中！眼看终于要结束了，你又这样！席少瑾，你还是不是人？！”
程九怀喊得嘶声竭力，绝望又痛苦。
忽然视线剧烈翻转，伴随着肩上传来的痛意，他跟席少瑾的位置已经发生了变化，他被后者捉住手腕，抵在了墙上。
“程程，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席少瑾的声音跟他粗暴的动作完全是两个极端，冷静又温柔，“你当初来八中，不就是为了钱？学校答应给你多少，我双倍给你……”
“你什么都不懂！席少瑾，你什么都不懂！”程九怀吼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他从前的确是因为缺钱，才会放弃一中来八中，可是后来，当席少瑾这个噩梦一般的存在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他唯一的念头，就只剩下摆脱这个人。
可是现在……
程九怀垂下眼帘，声音近乎呢喃，“我不该忍，不该等，早就应该走了……”
他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过了一会儿才察觉到席少瑾似乎有些不对劲。席少瑾松开了钳制他的手，整个人僵在他面前，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很复杂，那是他读不懂的情绪。
“程程……”一声包含了复杂感情的呢喃，席少瑾忽然伸手将他搂进了怀里，动作温柔且小心翼翼，就仿佛是对待一件珍宝。
经历过太多，程九怀已经不会再被这个人所迷惑。他抓住机会，猛一下从席少瑾怀里挣脱出来。
“程程，你听我说，我……”席少瑾下意识捉住他的手腕，似乎想解释什么。
这时候，他们对面的楼里忽然传出一男一女的争吵声，入耳全是互相问候对方亲属的词汇。
“程程，走！快跟我走！快！”席少瑾的声音忽然变得焦急，带着明显的恐惧。他几乎是吼出声的，一边死死抓着程九怀的手，托拖着他就往巷子外面走。其力道之大，像是要捏碎程九怀的骨头一般。
程九怀怎么可能让席少瑾如愿，他毫不犹豫的用尽所有力气去挣脱他的手。
两人博弈的过程中，他看着周遭的景象，心里忽然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个视角，这个画面，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你他妈让你闭嘴！”男人愤怒的声音从对面楼里传出来，随即响起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
“不要——”这是席少瑾的声音，撕心裂肺。
伴随着这个声音，程九怀感觉到一阵剧痛从头顶传来，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模糊了视线，世界仿佛染上了一层猩红。
这一刻他终于懂了，之前那个一直纠缠着他的梦境代表着什么。
可惜已经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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