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小学》娄爷爷

76、三种未来

　　高老师一得知她的情人钟之石，转送后方医院的信息后，就立即四处打听，钟在哪家医院，那时，重庆有许多家后方医院，分散在郊区各地，交通并不方便。
　　她在后方医院工作的朋友不多，尽管有些只有一面之交，甚至只知道她们的姓名，也都写了信去，请他们协助，找到钟的下落，以便前去探望。
　　此时的高小英，内心早已是热锅上的蚂蚁，但表面依旧不动声色，平静如水，早上照样早起练功，照样准时上课，所以师生们，并未察觉她有什么异常，更不会知道她，心急如焚。
　　她早已决定，不管钟伤残到何种程度，即使只有头和躯体，只要一息尚存，就一定要实现，曾经向他求婚时的诺言：“等到抗战胜利时，双双把家还”。
　　在那个时代的婚姻，也有多种多样的，有的女人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图的是钱；有的男人是“结婚生子，继承家业，传承香火”，图的是儿子，一旦不能生儿子，就要娶二房、三房，直到有儿子为止；有的男女双方，要求“门当户对”；有的是遵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媒正娶；也有的要求“郎才女貌，情投意合”……
　　但民国时期的知识分子们，即使是小知识分子，要结成夫妻，最讲究的是有共同的理想、事业，纯真的感情，真挚的爱情，终生要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心心相印；即使两人的收入都不高，但都能同甘共苦，为创造以后的幸福生活而共同努力，抗战时期，这样的婚姻较普遍……
　　因此，高老师绝不是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种庸俗思想的影响，去寻找钟的，而是从内心深处，深深爱着他，为了让自己，在钟的帮助下，成为有较高医技水平的，医务人员，去寻找她事业上的终身伴侣的。
　　他们在战地医院时，就和许多像他们一样，堕入爱河的，战地医院救护队员们一样，都清楚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既要有敢于抛头颅，洒热血，战死疆场，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去的雄心壮志，和实际行动；又要不负良辰美景，尽情享受谈情说爱的青春年华，让短暂的人生，过得充实、幸福、美满，不虚度年华。
　　他们也都十分理智，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不知何日何时，就会血洒疆场，马革裹尸，因此，对未来的，不外三种情况，都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一是，双双战死，在天上去作比翼鸟；如果只死了一人，另一人不再受婚约的约束，可以殉情去作连理枝，也可另作选择，去追求新的幸福。
　　二是，负重伤（轻伤是不下火线的），不管伤情多重，一定要坚强活下去，看到小日本，乖乖地降下膏药旗，举双手投降，这是出生入死，奋斗的最终目标，实现了这个目标，死也瞑目。
　　如果一人负伤，另一人健在，患难见真情，就要照顾他一辈子了。如果两人都负伤，也要坚持活到抗战胜利，那时再回老家去，靠自食其力，或国家的抚恤，或祖先留下的家产，或乡亲们的帮助，平静地度过劫后余生。
　　三是，两人都毫发无损，幸运地熬到了抗战胜利，这是他们最希望的美好结局，也是他们喜结良缘的良辰吉日。那时，一定要高唱凯歌，宴请亲朋好友，痛饮美酒，芙蓉帐里度春宵，恩恩爱爱开启人生的新征程。
　　高老师尽管早有这样的思想准备，令她万分焦急的是，寄出去的信，已一个多月了，却石沉大海。那时，不像现在有手机，通讯十分方便。市内的邮件，在交通不方便的地方，有时半个多月才能收到。
　　她也十分清楚，在战地医院，救治无效而牺牲的将士并非少数，即使转到了大后方的医院，医疗条件好多了，但伤情突然恶化，回天乏术，也是常有的事。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心上人平安，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