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第28章 ...
-
一场战争的开始需要什么?
也许有时只是几个小辈的鲁莽无知就够了。
就如这场本以为得酝酿些时日的战争,就在几个孩子不经意间闹了起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七巧是在第二天上午醒过来的,毒药的药性比想象中的重了些,但所幸并无大事,而大家也终于得以从她口中明白整件事情的始末。
原来前几日,七巧与篱落两人从墨离带回的那些人间高手里淘来了孔明灯的做法,便跑到后山空地上去摆弄,说来也巧,竟然在那里擒住了一只做细作的小狼。
说是小狼,其实是只开了灵智的野狼精,不过是还未化形,只是刚刚顿悟而已。
所谓顿悟就是指普通的生灵在某种未知的条件刺激下突开了神识,能辨事理、通人语,这种顿悟在妖界并不多见,甚至可以说几乎不见,偶有记载,也都是妖界难得的人才。
只可惜这只狼却是头脑极度脑笨拙和灵力非常匮弱的类型,虽然它一直想归附血狼族,但由于血统不纯和修为不精等问题,一直被血狼族中的纯种妖怪所排斥。于是它便生出了偷取狐族备战文书的想法,欲借着两族近来的问题,成就番大事,好让狼族之人刮目相看。
也不知道该说它运气好还是运气坏,凭借着野兽对山林特有的敏锐感,竟然找出一条小路,顺利地通过了两族的防线,只是最后落在了篱落和七巧两个手里。
其后果可想而知,它难免被两个贪玩鬼好一阵折磨,最后也只得老老实实交代了很多血狼族的内幕消息。
原来,血狼族派遣守在谷地的指挥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指挥是躲在暗处的贺蹇。这个贺蹇人送绰号“弑侯”,乃是血狼族四大护法之一,其法术精湛,臂力超群,一柄寒铁弯刀使得极是精湛,加之他脾气乖张跋扈、行事手段狠辣,在妖界中颇具些名气。
这只小狼曾在无意间撞见贺蹇酒醉后与宠姬的谈话,原来他臂力惊人是真,法术上层却是假。贺蹇也不过是普通妖族,法术修为一般,亏得年幼时因缘巧合得来一件法器,才得以能力超群,跻身四大护法。
那法器唤名“血魂”,传说是当年佛祖割肉喂鹰之时滴落的一滴血,有天地变色,震惊宇内的威力,只可惜贺蹇无法将其发挥到极致,不然必可横扫下界。
篱落一听有宝贝,立马来了兴致,嚷嚷着要去取了来,而七巧也是行事莽撞之人,于是两个初生牛犊的小孩子,便相约在昨晚行动,由于担心丝羽会反对,竟是连她也瞒着的。
两人不计后果地任由小狼领着一路翻山越岭,本以为可以借着小狼摸出的路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血狼族的谷底营地,却不想那小狼哪里会乖乖就范。
结果两人便被引入了血狼族的困兽阵,亏得赤瞳火狐灵感超群,得以在阵中找到生穴方位,可两人终究不善实战,又突遇强敌,于是一番争斗,篱落被擒,而七巧则身中贺蹇一刀负伤而逃。
或许是因为刀伤有毒,以为七巧难以扛过,亦或者是有意让七巧回来送信,血狼族也并未追赶。
七巧一路狂奔回家,却未见胡本予,转身来到篱府,图近路翻墙而入,却不想体力已然消耗殆尽,加之毒发,便昏倒在了西厢。
听了七巧的话胡本面色阴沉,向七巧问清了那条小路的位置,便急匆匆赶了出去,独留丝羽陪着七巧。
“叔叔在怪七巧吧。”一双小脸极度苍白,寻不得半点血色,目光盯在被胡本予带动的竹帘上显的有些迷离,灿红的瞳里涌起无边落寞。
“他不过是忙着回篱嵬的话而已,要知道昨晚看你受伤他很是担心,瞧他满脸倦容妇人样子,怕是一夜未睡吧。”丝羽一边安慰着七巧一边将她小心地扶起靠在床头上,然后在她身后垫起软垫。
“对啊,叔叔从来都不会怪七巧的。”轻声自语,眼睑微和,片刻后转过头看向丝羽,眼里满是谨小慎微的神情,“那么……丝羽也不怪七巧吗?”
为她整理按压被角的玉手一顿,停了下来。
丝羽在床边轻轻坐下,平视七巧的眼,表情严肃:“我怪你!”
三字虽短却落地有声,惊得七巧一怔,盯盯看着丝羽,眼中水汽渐渐上涌,欲说还休的模样。可最终双唇紧抿,倔强地侧偏过头去:“那还呆在这里做什么?看见如此的七巧定是觉得碍眼吧,反正又没有人强留着你照顾我,还不快走!”
这丫头就是改不了的急脾气和逞强好面子!在心中暗暗感叹着,丝羽轻叹口气,然后伸手覆上七巧的鬓间,将几缕毛躁的红发理过她耳后,引得七巧身体一僵,连呼吸都秉着。
“我怪你不计后果的莽撞行事,还怪你不自量力的胡做妄为,更怪的是你没能全身而退。你!胡七巧,是我暝丝羽最重要的朋友,而篱落是我视如亲生的弟弟,如今的状况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我又怎么可能不怪你呢?但……我更怪我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你们的计划?要是我早点发现,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就算阻止你们不得,至少还可以同你们一起去,替篱落被俘,替你挨刀也是好的。”
鼻尖一动,七巧再也忍不住眼中所擎的泪水,任由它们肆意涌出眼框,一头扑在丝羽怀里放声大哭:“丝羽……我现在好担心,假如……假如篱落回不来了,该怎么办?怎么办?”
“篱落会回来!一定会!”用双手支起七巧的头,逼迫她直视自己的眼,万分肯定的语气。
“真的?”紧张地拉住丝羽的手腕,七巧微微颤抖的手上还留有荆棘刮伤的痕迹,惨白的肤色,暗红的伤痕,而青色的血管在皮下根根凸显。
“真的!我保证会把篱落平安带回到你面前来!”丝羽展开一记笑容,晨光照在她的侧脸上,映得一双紫眸清澈见底,其间是满满的坚定,飞扬的神彩。
终于七巧眼中的不安渐渐的退去,这双紫眸之于她宛如天上最明亮的星,又一次带给与她无比的踏实和信任,将事发后所有的惶恐驱散开来。
“现在乖乖的吃药吧!难不成你还有兴趣看看篱落回来瞧见你病倒卧床时小人得志的样子?再说伤好了还得帮你叔叔排忧解难呢,这不正是七巧的愿望吗?”从丫鬟手中接过汤碗,丝羽取了一勺汤药置于唇边轻轻吹了吹,递到七巧嘴边。
终于,七巧嘴角也缓缓拉起一道弧度,张嘴含下汤勺,贝齿与白瓷相触,发出一记轻响,几不可闻……
##
夜下迷城,狼烟映月,傲立金戈铁马。
山顶上,一个瘦弱孤寂的身影临崖而站,仰望张空中的满月,神色肃然。
此人,正是暝丝羽。
往日飘逸的衣裙已经唤成普通的棉布长衫,原本细嫩白皙的皮肤也已涂黑,而一头秀发更是被剪短,挽成一个普通男子的发式,用一柄骨簪固定住。腰间上,“前云”发出悠悠寒光,将整个人衬得越发清冷,半书生半剑客,潇洒绝然。
在她的脚下,是大片墨色的密林纵身开来,长满带状的谷底,延伸到远方,而更远处是绵远起伏的山丘,在月夜下显示出浓重的黛色,蜿蜒不绝,粗狂的轮廓呈现出别样的美感。
明白从这里跃下应该是通向血狼族最直接的路径,丝羽深吸一口气,拉起事先固定在崖壁便峭石上的藤绳准备向谷底进发。
可刚走到崖壁边,一道劲风席忽卷而至,劲风走石,带起前几日落下的积雪和沙尘扑面而来。
右手抽出“前云”,左手结印,转眼间手中已多出一道人高的冰盾,将风沙阻挡开来,砂石与冰盾相击,声音刺耳。
终于。
风停、尘落,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英挺的身型,一袭黑衣覆体,左眼上的铁眼罩反着月亮的银光,透着冰冷。
“师傅!?”看清来人,丝羽收起兵器,眉头微锁,怎么也没想到墨离会出现在此处。
“真的要去吗?”在丝羽面前不远处停下脚步,褐色的眼注视着她,轻声问道。
“恩,要去。”重重地点了点头,表情坚毅。
“你有几分把握?”声音淡淡地,极是清寒,虽是和篱嵬一样的平淡无澜,但有别于篱嵬的率然恣意,墨离更显无欲无求。
“一分也没有……但,如果不去,便是没有一分,无论如何要去拼一拼。”嘴角微动,粲然一笑,仿佛只是在谈论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旅行,而非一场战争。
“有我们在,落少不会有事。何必如此冒险。”眉头一皱,墨离左额上狰狞的伤疤动了动,越显怪异。
“师傅也有想亲手守护的东西吧。那种在心底埋了种、生了根的情愫,连心浸骨的执着,坚定不移的坚持!篱落给予徒儿的亲情,就是如此。所以,徒儿要亲自去,也有认谁也摧毁不了的决心和面对一切困难的勇气!”月光下,由美人化身的美少年气宇轩昂,双眸光华流转,熠熠耀眼。
墨离看着眼前的丝羽,眼神复杂,末了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一封信和一节玉竹,递到她手里。
“你身上没有半点妖气,若身在血狼族,一定要注意模仿血狼的调息之法,这个香囊可以很好的隐藏你的气息,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你并非狼族。如果有困难或是想便于行事,就拿着另两样东西去血狼城藤家,将东西教给他藤家主事就好。”
藤家?!听到这两个字,丝羽眉尖一挑,心里打起大大的问号来:墨离师傅怎么会和血狼王室藤家扯上关系?而这封用法术密封的信与一节翠斑玉竹,又到底有何深意?
“你就自称是西岭凌云的表弟,名字我早就为你想好了,就叫凌羽。切忌,一旦有人向你打听,你只说凌云久居山林,旧疾难医,而你是初下山门,来增长见闻的,至于其他一概不知。”不理会丝羽表现出的疑惑,墨离又补充了几句。
“这西岭凌云,是何人?藤家会给他面子吗?还有我要是什么都说不知道难道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吗?”丝羽已然被墨离搞的一团雾水,满腹疑问。
“不过是个死人罢了,至于其他你到不用太担心。……但,如果有个女人问起,你只要说他在屋前挂了副对联:‘空百年御剑飞恨,留一段波澜不惊’。如此……就够了。”
眉锁渐深,丝羽没有遗漏掉墨离眼中转瞬即逝的哀伤,心中一下子明了起来,郑重地向他行了一礼:“徒儿记住了。”
满意地朝着丝羽轻轻颔首,墨离随即成风而去,唯留一句话久久飘荡在夜里:“有人让我告诉你,莫忘两月后之约!”
抬眼看着墨离消失的方向,丝羽灿烂一笑:谢谢你师傅!最多两个月,我一定回来,好好感受篱嵬所说的喜庆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