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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南线之 抓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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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元!不可这般淘气啦!”
“哈哈,没事的陶栀姐,让阿元捏捏也不打紧……唔!”
陶栀一手抱着儿子莫元元,一手拼命地想把儿子的小手从杜晏的脸上扯下来。这样拉扯几番,一眼望去,倒好象她们母子二人在一块儿捏着杜晏的脸似的。可怜杜晏既不敢躲,又要小心地控制着体内真气,免得它们自动涌起防卫,反而伤了小元元。
即使这般狼狈,他还不忘自嘲:“陶栀姐啊,你看若扬脸上早没肉了,你还把当年捏我脸的神技传给宝贝儿子,真是……啊哟。”
陶栀闻言忍不住笑起来:“嗨,可别说,若扬你小时候那一脸的包子肉,真叫人想忍着不捏都不行!难怪连阿元都喜欢你呢!”
“姐,你还笑呢……”杜晏边咕哝着,边恨恨地望向一旁坐着喝茶的云居雁。她一直以“害怕小孩”为名,离阿元三丈远,不但不理会吃瘪的杜晏,而且还在旁看热闹。
“阿栀,什么事笑这么开心?”随着话音,一个中年男子从外间走了进来。只见他生得又黑又高,精壮结实,眼睛小而有神。
杜晏见他进来,连忙不着痕迹地将头一偏,阿元的小手不知怎么便打了滑,再也捏不住他小杜叔叔的脸,气得小家伙莫名其妙地瞪大了眼睛。杜晏心中叫苦道:笨蛋小子,我这可是在救你哪!要是让你那凶神恶煞的老爹瞧见你如此欺负“弱小”,他还不得扒了你的皮!
“相公你回来了!船厂那边怎么说,若扬他们的船还能修么?”陶栀抱着儿子,向来人迎了上去。那人便是陶栀曾在给元琅的信中说的,南海一带的大船王莫唯,也是与陶栀成亲三年多的相公。
莫唯摸着孩子的头,笑道:“修是容易,可补它的银两,都足够买只新船了!这样吧,就从我的船队里挑一只四角帆的大货船,算作给杜兄弟的见面礼,如何?”
“姐夫,这如何使得……”杜晏连忙抱拳行礼。
莫唯哈哈大笑:“你都喊了姐夫了,还有什么使得使不得?阿栀自小在你家长大,全得你爹娘照应,我区区一条小船,只怕杜兄弟你还瞧不上呢!”
杜晏还要推辞,云居雁已抢着说道:“杜船长,我们的货都在海水里泡烂啦,一船人也没有盘缠回去。眼下这个情你若是不领,我们也只好厚着脸皮在此处叨扰下去喽。”
“云姑娘好爽快!”陶栀笑着赞道,“若扬你都听见了吧?再跟姐姐我客气,小心我抽你几鞭子哦!”
杜晏刚吐了吐舌头,就听外面有人说道:“栀儿,你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整天鞭子鞭子不离口啊。”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这天儿热得紧,怎不回房歇着?”
来人正是陶栀自小失散的双亲。陶老夫人娘家姓唐,是四川唐门的大小姐,也是杜晏娘亲的金兰姐妹。可她年轻时偏偏恋上了一个武功低微的小捕快,如今人称陶捕头的便是,于是叛出家门,与心爱的人私奔。由于唐家对陶捕头发出了追杀令,小夫妻俩只好把襁褓中的女儿寄放在杜府,双双逃到了南海。
那陶捕头祖上本是海外人士,陶栀那一头惹眼的红发便是随他的。如不是有杜家养护,陶栀这样一个身有异象的孤女,在京城的日子可不知要怎么难过了。
杜晏早蹭到陶老夫人身边,笑嘻嘻道:“伯母……”
“该打!”陶老夫人假意嗔道,“叫什么伯母,你娘和我义结金兰,你该叫我干妈才是!”
“是,干妈!”杜晏想起自己娘亲已数年不知音讯,心中难过,所以对这素未谋面的干妈反而更觉亲热。
陶老夫人如今已过知天命之年,与丈夫仍是恩爱非常,自从陶捕头从衙门里辞了事出来,两人更是形影不离。如今她不但与女儿团聚了,还得了个上好的女婿和一个宝贝孙子,可谓老福深厚了。
只见她一脸笑纹舒展,抱过阿元,对陶栀道:“我闲不住啊。明日便是阿元周岁生日,我问你们,抓周一事可准备得如何了?”
莫唯连忙恭敬答道:“爹娘放心,您们吩咐的东西,我都命人早早地备下了,一定出不了岔子。”
“那就好。”陶夫人叮咛道,“我们阿元是堂堂男子汉,将来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这抓周一事,可不能如寻常孩童一般。”
陶捕头摇头道:“你娘就这怪脾气。非要让阿元扬什么名,她自己不也嫁个了没名的小捕快吗?”
陶夫人瞪他一眼:“你与旁人自是不同。栀儿不曾学过我唐门功夫,我可就指着阿元回唐门给我好好挣一回老脸呢!”
莫唯不是江湖中人,不懂这些意气之争,却也忙不迭应道:“应当的、应当的,到时候我选两百个精壮水手陪着阿元,再带上十箱珊瑚、珍珠和南洋翡翠,怎么也要给娘争一口气!”
大家见莫唯心眼实诚,都不禁哈哈大笑。只有杜晏悄悄心想:当年大师兄何等傲气,又狡猾多智,想不到陶栀姐到底嫁给了这样赤诚豪迈、却又温良孝顺之人,人之一生,真是难料得很啊。
转日便是莫元元的周岁生日。莫家是南洋鲸沙岛上的船王巨富,莫小少爷的周岁生日宴办了足有百十桌,几乎是整个岛的岛民都来全了,这也不消细说。最要紧的,还是宴席散后的抓周仪式。所以杜晏、云居雁、赌鬼三人跟着陶栀,早早地来到了内厅,等待抓周。
偌大的内厅里,已经摆上了一张实红木大圆桌,陶捕头夫妇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喝着茶,陶栀则抱着阿元站在桌旁。莫唯上来禀道:“爹,娘,准备妥当了,这便开始么?”
陶捕头点点头,莫唯便向外间挥了挥手,两个手捧长匣的家丁已低头走了进来。他们恭敬地将匣子放在桌上,慢慢打开,只见匣内是两把式样古朴的长剑。
莫唯道:“这两把剑名为‘君子’‘淑女’,据说是百年前两位夫妻高手所用之剑,是我托了在内地行商的兄弟在终南山附近辗转购得。”
杜晏吓了一跳,这“君子”“淑女”剑的传说在江湖上流传了数百年,据说用这剑的那对夫妻不但武功高绝而且恩爱甚笃,他们双剑合璧之时,威力更是无法限量。可年深日久,这传说是真是假早已无人知晓,想不到今日却在一个富商家中得见此剑。
莫唯将双剑在桌上摆好,又向外一招手,便又是两个家丁走来,手里一样捧了个长匣。“这回又是什么好东西?”云居雁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匣子打开,只见其中乃是一柄细刃长刀,刀柄是白木制成。可再一细看,才发现这刀的奇异之处,原来它的刀刃竟是反的——刀背向外,锋刃却对着自己。
赌鬼笑道:“原来世上竟有这等宝刀,真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啊!”
莫唯道:“这是一柄东洋逆刃刀,名叫‘虹瞳’,是来岛上做生意的扶桑浪人赠给我的。”
刀也放在了桌上,很快家丁们又捧上了两样物事。莫唯从其中一个匣中取出一张玉腰弓,说道:“这弓是我一个姓厉的朋友卖给我的,他自己是个往天山一带贩货的行脚商,但祖上也是江湖中人。他说,这弓原来的主人是个年轻女子,却曾用它赢过当时的武林泰斗呢!”
不等大家惊叹,莫唯又打开另一个匣子,匣子里是一柄小小的飞刀。杜晏一看之下,不禁脱口而出:“小李飞刀!”
这小李飞刀其实就是极寻常的飞刀,江湖上随便哪个耍把式的都用得起,可若是刀柄上刻着如假包换的李家徽记,那又绝然不同了。眼前这把飞刀上的“李”字已经模糊不清,显然是使用次数太多,被主人的手指磨成这样的。想到这把刀曾在它主人手上创造过多少奇迹,杜晏不禁热血沸腾。
同样的刀他还见过一柄,那是他爹杜锋的珍藏,乃杜锋年轻时游历江湖,得李家后人所赠,后来转赠给了小菱作她十六岁的礼物。莫唯见杜晏识得,也就笑着点头:“不错,我义兄在中原买下了李园宅地,这把刀是从废弃的房子里找到的。”
看到这里,赌鬼算是明白了:“好嘛,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老赌鬼佩服、佩服啊!”
莫唯却笑道:“行商之人,讲究囤积居奇,进而流通天下,这也不稀奇。既是娘喜欢的,我便多留点心,经年累月也就成这样了。”说着又打开一个新拿来的木箱,从中搬出一副铁甲,哐当一声放在桌上。
“好重的杀气!”云居雁忽然道,“还有这儿,这几个异族文字写的是什么?”
莫唯道:“这件铁甲是我十年前远航海外时,在一艘失事船只的残骸里找到的,也不知是哪国文字。但我船上的洋博士钻研以后告诉我,这是‘铁甲依然在’五个字。”
杜晏他们从未听说江湖上有人以这五字为号,只当这真是哪位异域英雄的遗物了。
随着家丁们穿梭往来,桌上的兵刃也越来越多。到后来,杜晏他们已是见怪不怪,什么少林方丈所用的达摩棍,杨家将用过的铁枪等等,难以尽述,桌上几乎已被堆满了。陶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一个绣金的锦缎囊,也放在桌上:“加上我们唐家的独门暗器,也够多了。这便让阿元抓吧。”
杜晏忍不住道:“等等,这所谓抓周……难道不是该把世间所有之物尽多地放上,比如什么算盘、书本、脂粉钗环之类,这才能看出孩子到底是何等样人呀。这,如何只放了许多兵刃在此呢?”
陶老夫人固执地摇着头:“若扬侄儿,你这便想岔了。阿元是我唐剑雪之孙,骨骼又长得极好,自然是要学武功闯荡江湖的。与那什么算盘书本,哼,可没什么瓜葛!”
杜晏还想再辩,但想起自己出身武林世家,如今却一心想学着莫姐夫一样当个航海商人,如若再提此事,只怕更要被干妈数落,只好讷讷退下。陶栀他们更是深知陶老夫人秉性,唯今也只能苦笑摇头而已。
准备停当,便只等莫元元的千金一抓了。只见陶栀抱了孩子,绕着桌子慢慢走着,那阿元东看西看,小手儿在空中乱晃,看得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可是走了七八圈以后,那孩子始终只是乱摇脑袋。
等到陶栀又一次抱着孩子走到了杜晏身边,忍不住哄着阿元道:“阿元,快抓呀,别让你外婆着急。”
杜晏也低声劝着:“好孩子,你便随便抓一个,反正这事原也做不得准……”至少他确定自己抓周的时候绝没有抓过和航海有关的什么东西。
谁知那孩子听了这话,咯咯笑起,伸出肉肉的小手,出手如电,一把便抓上了杜晏的脸颊。
“啊……!”众人大惊失色,只见阿元笑着闹着,小小的五指用力合拢,揪着杜晏脸上那一层薄薄的油皮,顺势一转——
“哎哟!你这坏小子……”杜晏刚想出言挤兑,突然看见一旁陶老夫人忧心忡忡的表情,连忙改口,“唉,难不成你其实是如来神掌或者九阴、九阴白骨爪的隔世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