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故梦》剑之缘

7、第七章

　　此刻姬如轾抱着的长树枝已经被他的体重压得弯了下去，还在上下轻轻摆动。至于树上的人，他看起来就如同秋草上的一只蚱蜢……实乃岌岌可危。

　　以十分滑稽的姿势维持着平衡的姬如轾脸涨得通红，心想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倒霉？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四肢一般，他现在做不出任何动作，只能等着。

　　还好，没有人看见。姬如轾正在庆幸，一声见了鬼似的叫喊突然响起。

　　“我的娘啊！”

　　他感觉胸膛被点燃了，几乎要气炸，满头大汗地向下望，看到莫为和四个家奴正在下面急得跳脚，乳母持续惊叫。他顿时有种被人打了脸的感觉。

　　“姬如轩！”如轾大吼。你敢让老子出丑？

　　莫为等人楞了一下，而后向上面喊话：“少主！您可一定要抓紧了！我们马上救你下来！”

　　姬如轾置若罔闻，只是咬牙切齿地瞪着站在莫为身边的如轩，恨不得吃了她。女孩眼里满是担忧，感受到他的怒意后，歪头眨了眨眼，很无辜的样子。

　　蚂蚱，不想死就让莫为叔帮你。如轩盯着那厮，在心里慢慢说。

　　姬如轾瞪大了双眼。此时家奴开始尝试上树。

　　他本想喝退莫为等人，但见四个家奴满头大汗，手脚并用，半天也没爬上来，嘴角不由得勾起，居然忘了自己的危险处境，饶有兴趣地看起下面的滑稽表演来。

　　如轩被回过神来的乳母拉到一边，仍盯着如轾，仰头仰得脖子生疼。莫为唾沫横飞，几乎要喷出彩虹。家奴们估计也是吓着了，没有一个会上树的，衣服都快蹭破了。

　　好不容易有一人爬到树干中央，结果一不小心仰面砸下来，三个人直接滚出去老远。

　　“哈哈哈哈！”如轾控制住没让树枝摇动，大笑出声。

　　莫为脸上的神情复杂到极点，可谓姹紫嫣红……他抹了把汗，叉着腰感叹：“老天，怎么爬上去的这是……”

　　树上的“蚱蜢”自豪地一哼。

　　动静闹得如此之大，卫兵早已听见，莫为也再顾不上什么，窜出门把所有护卫都喊了进来。可面对如此情形，纵然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不由得皱眉。领头的索性张开双臂，叫道：“少主！跳！”莫为立即抱了被子出来铺在下面，以防万一。如轾嘴角抽搐了一下，张嘴就骂：“跳你大爷！”

　　领头士兵早已习惯了少主这不知从哪学来的坏脾气，见他不肯下来，就撸起袖子上树去捉，叫下面的人注意情况，要是跳了就接着。

　　如轩见管家急得直跺脚，觉得如轾实在是可恶，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怒意。

　　逐渐地，许是被焦急的心情和热闹的气氛影响，如轩的身上渗出汗来。温热之感透过细嫩的皮肤融入血液，仿若汇成了涓涓细流绵延至全身，使得躯体内似有暖雾氤氲，缓和了因久立而僵直的腿脚。

　　太阳浮出云岛，正巧转到姬如轾身后，如轩的眼帘之中倏而光芒绽放，刺得她闭上了眼睛。一瞬间的影像遗留下来，姬如轾的身形罩在光晕里模糊不清。再次睁眼时，外界被突如其来的浅蓝渲染，方才的影子还在眼前闪烁不去。

　　如轩正揉着眼睛，忽然听到一声怒喝，仿佛噩梦中山崩一般，吓得她直往乳母身上贴。

　　“我看谁敢上去！”

　　莫为及家奴听到这声，双腿一软险些跪下，刚爬了没几步的士兵也一个手抖滚了下来。家、家主回来了！

　　姬岳仍是一身的戎装，庄重威严地立于门边，面上毫无表情，眼神却十分犀利。目光所及之处，人皆垂首，不敢对视。他疾步走到树下，带起一阵风来。然后向上瞥了一眼，命所有人退开，自己也转身坐在石阶上，盯着如轾，按膝不语。

　　姬如轾虽然受惯了父亲的怒视，但眼下这种情形，他也不免耐不住，只得偏过头腹诽。怎么回事？明明打听到父亲十日后才会归来，为何提前了这么多天？

　　众人噤若寒蝉，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如轩躲在乳母身后，只能祈祷如轾抱的树枝坚持久些别断。她探头望了望父亲，又去看如轾，正巧如轾也在看她，整个人很是窘迫。如轩真想对他说一句：活该！

　　而后她又转过去，被父亲铁青的脸色吓了一跳。

　　姬岳开口厉声道：“自己上去的，有本事自己下来！没本事就摔死你个混账！”

　　话音落下，众人都不禁缩脖子。莫为张了张口，还是没敢说话。如轾咬唇掩去难堪，依旧没动，他腿还软着呢……

　　“数十声，再不下来，把树砍了！”

　　众人大惊失色，如轩也急了。那可是她的许愿神树啊！

　　她胆子小，再加上不能说话，心底渴望什么从不敢乞求任何人，经常是深更半夜睡不着时跑去树下许愿，结果发现自己要的玩具，衣裳什么的，没过几天就能得到。在树下默默诉说些烦恼，也能换来次日许多有趣的事情发生，令她愉悦。所以在如轩的心中，院里这颗古树是神灵一般的存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砍的！

　　她忽然意识到，好像自己的关注点不太对……

　　姬如轾咧了下嘴角，尴尬至极。四肢的麻木感还未褪去，他倒是想下来，这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嘛……

　　树下的家奴被逼无奈开始数数，如轾急道：“数啥啊？马上就下来！”。说着便慢慢松开双腿，朝后探去。

　　一只手放开，如轾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头昏脑胀地支起身子从身下向后看，仔细盘算着每一步的落脚位置，然后尽量减轻摇晃，十分缓慢地贴着树枝移动。余光中，父亲对管家吩咐了几句，管家略微欠身，转头离开，不知道是去取木棍还是鞭子。

　　管他呢，反正今天是逃不过一顿教训了，他撇撇嘴，不以为意。

　　姬如轾的记忆能够追溯至刚出生不久时，虽然仅剩零碎的画面和只言片语，但也足够让他想起当时发生了什么。那时他满心欢喜地爬着玩，结果把刚回家的父亲吓得佩剑脱了手，又叫来个奇奇怪怪的人。从那以后他碰见姬岳就没有不倒霉的时候。自称“老子”被听见，得了一大耳刮子，有次不小心掉进粪坑，出来后想去洗澡，结果正巧父亲路过，他就在院子里罚站到屎都干在了身上……

　　每每他闯祸，总能被姬岳抓个现形，其后果往往惨不忍睹……大概这就是所谓命定的冤家吧。

　　自有记忆起，姬如轾从未见父亲冲他笑过，偶尔几次难得的嘴角上扬也是因为愤怒至极而导致面部抽筋。如若父亲常住家里，真不知道是他先被打死还是父亲先被气炸。

　　此时姬岳坐于树下，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双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在他的眼里，自己这儿子顽劣到毁天灭地。现在他已养成习惯，回到家来，鸡死了、锁坏了、门破了、人被打了，啥话不用问，抓来如轾揍一顿就行。要是没什么事他还觉得手痒……

　　虽说自己就是个武人，但姬岳打心眼里不喜欢大老粗。他希望自己的儿子知礼守则，就算达不到温文尔雅的地步，也好歹有点贵族气质。但看自家儿子现在这副德行，他以后是个什么东西已经一目了然了！

　　娘的，我姬岳这是生了个什么玩意！

　　想到这，姬岳的眼神愈发狠厉起来，如轾动作一滞，还以为他要干什么。

　　“爹，你瞅啥，你把脸转过去行不？”没办法，瘆的慌。

　　好啊，这是眼不见心不烦呐！姬岳猛地站起，惊得旁边的如轩一哆嗦。虽然厌恶儿子，但自家闺女不能不心疼，姬岳命乳母把小姐抱回房，自己向古树走了几步，叉着腰怒视如轾。

　　树上那位见状，调整了一下神情，换上满脸的不屑，继续往下爬，动作小心谨慎，有条不紊。

　　强忍过好长时间腿软手抖，在父亲虎视眈眈下，如轾从突发失误的恐惧中挣出，似乎又逐渐恢复了过人的胆量与能力，在向下的过程里手脚并用，慢慢加快速度。降至几根树枝交错虚掩之处，他淡扫一眼，略一沉思，竟然迅速在空隙间腾挪辗转，几步便移至粗枝上，斜滑到树干分支处。

　　树下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连姬岳也有些惊讶。

　　然而只过片刻，惊讶之感便被愤怒一扫而空。

　　扶着树，背对着父亲的如轾不知为何忽然回过头来，斜眼瞧着身后。他轻笑一下，看不真切的侧脸染上鬼魅般的气息，霎时在见者心间吹起一阵阴森。于是仅仅一瞬，姬岳的怒火就被这意味不明的冷笑点燃了。

　　又是如此！这小子时不时就会流露出这种表情，受罚时尤其多，这也是为何他只要一打起来就停不下手的缘故。如轾的冷笑被姬岳理解为：你给老子等着！

　　于是乎——混账玩意，反了你了！看我揍不死你！

　　如轾看见父亲气到狰狞的面孔，一脸茫然。心道这又是咋了……

　　这时莫为小跑着过来，把一根细长的竹棍交到姬岳手上。如轾领教过这东西的威力，动作就立即滞住了。

　　姬岳一甩棍子，风中划出“嗡”的一声。他沉声道：“下来！”语气冷若冰霜。

　　如轾自然无动于衷，现在待在树上可能还安全些……

　　“下来。”父亲的声音低到极点，这是暴怒的征兆。

　　虽然很想拖延时间，但眼看着那怒火就要喷涌而出，他总也不能干耗着，否则说不定姬岳亲自上来捉拿他呢？到时候只怕更惨。

　　下就下，就算栽了总得悲壮地挣扎一番吧。姬如轾稳稳地爬下来，众人看在眼里皆惊羡无比，有的甚至忍不住低呼。可惜姬岳半点也没觉得厉害，心里只想着待会要不要打断他的腿。

　　姬如轾回头见父亲拎着竹棍上前，脚尖还没触底，身子先朝边上斜飞了出去。姬岳没料到这小子动作如此之快，一下抓空了。他怒喝一声，众人才反应过来，朝小少主蜂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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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BObo想喝冰可乐~抱抱天使O(∩_∩)O
后面几章是简单的日常。
emmmm配角们快按耐不住了。
【小剧场】
作者：从此翻开你的黑历史-(￢?￢)σ
姬如轾：你成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配角宝宝们：嗷~
作者（按下他们的头）：乖啊，别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