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旧曾谙》芒果甘草条

2、江南好（二）

　　宋谙到达“夜色”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然而往夜色去的没有减少，反而隐隐有增加的趋势。
　　宋谙想了想，又把帽子戴了起来。
　　宋谙推门进去时，赵宪已经喝了不少，面前摆了一圈空瓶子。
　　宋谙在赵宪对面坐下，随手从桌几上拿了杯鸡尾酒。他也不喝，两指轻轻夹着杯脚，悠悠地晃，三色的鸡尾酒闪着斑驳的光。
　　赵宪终于看到对面的宋谙了，他仰起脖子，干了最后一口酒。
　　“嗝”~~赵宪打着酒嗝挪到了宋谙旁边，眼眶泛着红。“宋哥”，赵宪扯着宋谙袖子喊他。

　　事实上，赵宪要比宋谙大两岁。但自从把宋谙拉进这个圈子，赵宪就发现宋谙在许多事情上非常有见地，比自己这个大他两岁、多吃两年饭的社会人士还要有经验能力。
　　于是当时赵宪就问了，小宋啊，你要上学吗，公司对艺人有福利政策，可以去重点学府深造的。那时的赵宪还没有完全信任宋谙，觉得宋谙所表现出的能力不过是受家庭环境的影响——
　　他见过宋谙的母亲，那个女人举手投足之间全是上流阶层的矜贵雍容，一眼便知是长年累月的熏陶养成的，但言语间却与普通人无异，全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担忧。
　　原来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啊。赵宪这样想。
　　因此当时那话就问得十分心机了。
　　一方面，假如宋谙回答“不用，上过了”，赵宪就会继续追问“那你哪个学校毕业的呀”。
　　在赵宪心里，宋谙家虽然有钱有势，但架不住宋谙有张好看的脸，反正赵宪是不相信有“明明可以靠颜值却偏要拼才华”这种真人真事存在的。
　　另一方面，宋谙要是答应了，那赵宪就更乐呵了，他可是京市重点大学出来的。（赵宪画外音：突然想挺挺腰板咋办？）
　　但是宋谙没答话。赵宪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宋谙是无话可说，抹不开面子了。直到两人彻底相熟以后，赵宪才知道宋谙大学时出过一场车祸，之后便失了忆。又从蒋晓晓口中得知宋谙是S大学生，赵宪恨不得穿越回去给那时的自己两个耳光。
　　要知道S大可是华国最高学府，宋谙就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但那时的赵宪并不知道这些，还在沾沾自喜。

　　后来的一场陷害让赵宪深陷泥潭，无法脱身。在众叛亲离的局面下，只有宋谙这个由他亲手挖掘的，众多明星中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站出来说相信他。赵宪不能说是不感动。宋谙不仅表示相信他，而且拿出了赵宪被陷害的证据，证明了赵宪的清白。
　　这场陷害其实是上位者之间的勾心斗角，赵宪因为站队原因受到牵连，自己也清楚自己是用来杀鸡儆猴的，再多的功劳苦劳，一到关键时候，全都称不上数，人家轻飘飘地就能把你打落谷底。
　　这事一般人看不清楚根由，但宋谙却从公司内部几个人员的更替猜到了，并且懂得找准突破口，半威胁半恐吓地逼问了那人几句。那人大概是头一回做这种事，稍微一吓便全招了，宋谙也由此拿到了证据，将赵宪拉了上来。
　　虽然证实了清白，但赵宪清楚公司自己是没有容身之地了，连带着宋谙在公司恐怕也是要被打压。赵宪也算是有魄力，眼一闭心一横，利用自己积累的人脉资源，开了一家娱乐公司。
　　这家刚起步的娱乐公司如同刚出生的婴孩，脆弱得很。赵宪之前得罪的人哪能让他好过，刚签的几份合同不约而同地全都黄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有人在背后捣鬼。赵宪心想，他们这样难为我，不过是看我现在没钱没势，当初老子风光的时候，你们不是一口哥的叫得挺好。要是，要是我有钱有势了……
　　赵宪还没往下深想，脑海里就冒出个人。他一拍大腿，对啊，宋谙，他家既有钱又有势，何况现在他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宋谙帮自己洗冤，坏了上位者的好事，在公司里不被打压才怪，他这个死脑筋又不肯搬出家世背景压人，只能任人欺负。赵宪越想越激动，似乎把宋谙拉进伙这件事必定会成。
　　赵宪到先前的公司找宋谙。先头的同事补替了他的职位，那人脸昂得老高，鼻孔对着赵宪，不待见不欢迎表现得明明白白。赵宪忍住想要揍他的心，好声好气地问他宋谙在哪。那人哼了一声，语调间尽是阴阳怪气，什么庙小容不下大佛啦，恩将仇报呀。还时不时用手指指着赵宪，嚣张得紧。赵宪从那人的阴阳怪气里得出宋谙的下落——宋谙跟公司解约了。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赵宪突然出拳，一拳打在那人脸上。“他妈的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老子被冤的时候你做了什么。”话音刚落，便转身离开，全然不顾那人捂住鼻头的心虚叫骂和周围人的惊呼。
　　那人做了什么，不过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散布流言，取悦了新主子，又将赵宪踩在了脚下。否则以那人的能耐，要爬上这个位置，恐怕还要熬上几年。
　　赵宪回去的路上车子行得慢，只在路上悠悠地挪，像一只午后散步的龟。
　　猝不及防地，一抹熟悉的身影就这么印入眼帘，连带着一年前初见的记忆涌进脑海。
　　是宋谙，是那家店。宋谙立店外，视线透过玻璃，落在了一对坐在窗边，互相喂食的情侣身上。
　　宋谙戴着口罩，脸上的表情赵宪看不真切，只是露在外面的一双眼，有着说不清的迷茫。一如一年前，还是这个地方，宋谙站在店门口，也不进去，只盯着门前竖着的一块招牌，眼里的迷茫同现在如出一辙。
　　宋谙生得好，他就站那儿，对着一块情侣套餐打八折的牌子看得认真。简单的画面，却吸引着路边人的目光，赵宪也不例外，他向宋谙递出了名片。
　　那时的赵宪觉得宋谙虽然一身皮相生的精致，但气质矜贵，怕是不屑吃娱乐圈这碗饭。
　　事实上确是这样，宋谙没有接他的名片。赵宪心说可惜，又细数了许多做明星的好处，期待着他能转变想法。而后，宋谙接过了名片，也与公司签了约。这么说来，仿若是他最后的一番话引得宋谙换了想法。
　　赵宪细细地想了想，当时宋谙听他讲话，进退有礼，眉眼间没有不耐烦，实在是一副很好的倾听者的模样，却又有着说不出的疏离。唯独当听见赵宪说“当了明星，大家都能看到你认识你，甚至喜欢你，多好啊！”时，宋谙的眼间有了一丝亮。
　　……
　　于是，那次赵宪又和宋谙深谈了一场。
　　没有利诱，更没有威逼。赵宪抖了次机灵，拍着胸脯保证宋谙一定会被全国人民认识。宋谙没有太多的外露情绪，只是当提到做明星可以被众人熟知时，不出意料地，宋谙的唇角终于有了一丝弯度。
　　“好，我加入你的公司。”他敛下唇角的弧度，这样对赵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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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哥。”赵宪醉得迷糊，嘴里念叨着“宋哥对不起”、“宋哥受委屈了”。扯着宋谙的袖子要往脸上抹，宋谙嫌弃地推开他。赵宪又不知念了句什么，倒在沙发上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赵宪被阿杰电话的一阵狂轰乱炸从宿醉中叫醒。
　　“一大早上干嘛，有话放，最好是什么重要的事，不然……”
　　“赵哥，快看微博热搜，不好了！”
　　赵宪话还没说完，阿杰就打断了他，赵宪有些抓狂，却又不得不打开热搜。

　　#“惊！宋谙多年单身的真相竟是这样！”#
　　标题下面还附了几张图，赵宪点开一看，呵，居然是自己昨天醉后被宋谙搀扶着上车的抓拍。
　　一般来说，这没什么，可关键是昨晚赵宪喝多了意识不清醒，以为搀着自己的是哪个妹子，于是动作姿态便轻佻了许多，整个人都黏在了宋谙身上。甚至在快上车时要上去激吻宋谙。估计是没亲成，宋谙铁定拦住了他。
　　但偷拍的人选的角度太刁钻，几张图看下来，正常人都没办法义正言辞地说这俩人没情况。

　　赵宪连打了自己几个巴掌：“叫你喝酒叫你喝酒”，一边又忙不楞地吩咐公司公关赶紧撤热搜，一定要澄清误会，宋谙的形象一定不能损坏，必要时脏水可以往自己身上泼。
　　做完这些，赵宪往宋谙家赶。昨晚自己居然想要亲宋哥，不知道滑跪谢罪还来不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