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雨》乐黎

30、几许伤春春复暮(29)

　　不知在一片静谧又寒彻骨的雪地里站了多久，翠芝裹了件厚实的呢子大衣撑了把油纸伞出屋唤回他们时，她裸露在冷风里的小腿像是被人砍掉麻木得没了知觉不听使唤，而林亦之像是戴了顶不大不小合适的白色毡帽，头发染了层透明结晶，说不出的滑稽。

　　“我说，你老不顾着自己身子也要顾顾青黛小姐吧！让人家穿了件旗袍陪你在外面淋雪，心里就算想点点儿浪漫的火，也被这该死的冷天气给折腾熄了。”翠芝玩味地递了伞过青黛头顶，讽刺道。

　　林亦之似乎沉醉在方才的温情脉脉里，经外人话语指点后，神色颇为紧张，两手扫了扫青黛肩膀散落的雪，又敷贴在她面颊，关切之语未出，青黛已是心领会神地莞尔一笑，摇了摇头。

　　万幸她是留洋回来的女子，对这种光天化日纵目睽睽下的深情款款司空见惯，可以忍受，如若不然，她怕不是早已冷眼相怒，恶言相激，一巴掌又掴了过去。

　　翠芝俨然瞧不下去，扯开林亦之的手，硬塞进纸伞，说道：“你的好学生带了位朋友在山下候着，说想见你。”

　　对此情形，林亦之似乎习以为常，只对来客大感意外：“袁朗？他来做什么？”

　　翠芝回说：“鉴别古董呗！”

　　林亦之眉头一皱：“鉴别古董？”

　　破坏了对方的好事，翠芝坏坏一笑，幸灾乐祸道：“人家还不是听说你老有件摸不着头绪的古董需要专业人士鉴别。”

　　林亦之怫然不悦，断然拒绝说：“他是找借口来鉴别你吧！告诉他，我今晚没空。”

　　翠芝无所谓地耸耸眉颠颠肩，无所谓地转身，无所谓地回道:“反正，我是帮你应承了，他们应该三分钟后到，见不见随你。”说完便潇洒地挥挥手，丢下两人转身进了屋子。

　　纵然林亦之在众人面前一幅运筹帷幄不可一世的模样，此时此刻的他也只能对那婀娜多姿的背影显露无奈，回头面对青黛时，青黛却是淡然微笑，颇通情理地说道：“人家黑灯瞎火，不顾危险冒雪上山，只是想尽一份尊师的孝道，我父亲常说，人世间最难得的是‘有心’，最可贵的是‘会意’，人家既是“有心”的学生，你当然要做‘会意’的先生。”

　　林亦之不可否置，默然含笑，扶在她腰上的手不禁多增了三份柔力。

　　有谁想过弹指一挥已是六年呢？

　　当年，她把他勾引进万恶的思念之渊便远走高飞，撒手不管，留他一人摸不着头绪又不敢声张地找她寻她，然后不甘心地等她，再次见到她的一瞬，他几乎不敢相认，几乎难以自持，他不知道六年的时间改变了她多少，只是这短暂的和平相处，他相信她不是以前那个只知伤心只懂伤人的丫头，她是他可以同甘共苦相濡以沫执手偕老的女人。

　　进了别墅，上了阁楼，吩咐春桃好生照顾她后，他便去了相隔不远的书房。

　　书房里陈设简单，一张书桌配一把楠木交椅，一张茶几围三人座单人座沙发，没有古董字画装饰，没有花草鱼兽配村，甚至连疆界地图都一并剩下，只有檀木架柜摆设的一本本军事书籍和军车模型，只有白色无染的墙壁悬挂着紫青宝剑，同色流苏倒影在黑色案几的玻璃茶杯里，与绿色清茶遥遥相应。

　　翠芝跟袁朗说笑进来时，他正摆弄着那把曾深刺入胳膊的匕首在右手边抽屉，佯装起忙碌，抬眼间，正欲讲两句见面时的应酬话，却见学生带来的鉴别专家不是外人，正是来自江城的许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