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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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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家变天了。全京城都内都外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同岑家往来的世家中亦冷落了些。好在尚且剩余几个,留有情面在,请戏班子来府上唱戏时仍记得知会岑家一声。
      这回听闻是稀罕的戏班子。岑夫人又是个爱听戏的。加之孝过了,岑威已故,这人情世故总不能断了,于是携了姐儿几个去造访。

      青音近些日子方才从新去请安,几个姊妹亦是好些日子不曾见过。登车时惯常是她独坐一辆,今时不同往日,青音乘车亦要同其他姊妹一起。
      倒不是夫人让的,是她自个儿提的。还不省得往后风向如何,谨慎些,不愿落人口舌罢了。

      青音久违地去请安时说起此事,夫人不冷不热,道“你倒是清白”,听起来像恼了嫡亲六女近些年来的怠慢,又像守寡后只身一人支撑起岑家受委屈后不由得生了些脾气。
      再者,岑威死时,岑青音是唯一在场的人。

      不论如何,她也只有佯装不知。

      刚出门,便同岑樱缅碰上。

      这些年青音闭门静心,樱缅自是顺风顺水。她原就聪慧伶俐,招兵买马笼络人心得心应手,一路畅行无阻。除开几回撞见岑滞云时心中总没来由有些怵外,其余人通通是不被放进眼里的。

      尘埃落定,选定岑滞云当家时,樱缅也没多慌张。
      不过是从此后该多讨好那位继兄罢了。

      圣旨刚下来那几日,樱缅没急着去。
      因她晓得,这几日岑滞云院子的门槛都只怕要踏破了。

      先前不怎么讨喜的野狗,如今一朝变作将军。料想也有不少人巴望着他赶快奔赴战场去死,不过,此时送礼给他,也损失不了什么。

      送礼过去的人之中没有岑六的说客。

      岑青音成日闷在院子里再好不过,恰好教樱缅趁此机会先将岑滞云拉拢到她这边来,到时候央求着他好好收拾六姐。

      待那热闹消停些了,岑樱缅才拿着精挑细选、由绣娘绣的荷包送过去。

      她等丫鬟递消息进去,自个儿在门口眼巴巴张望着。只听身后蓦然一声响,有刀枪冒着寒气的铁锈味。他问:“你找谁?”

      樱缅猛然回首,便瞧见自己这位不曾关心过的继兄长。

      适时岑滞云刚早练归来。舞刀弄枪过后仍是一副松松垮垮的漫不经心,约莫睡不足,却越发显得慵懒俊逸。他总透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傲慢。

      樱缅见过的男子不多,亲事也遭耽搁了,哪能一星半点春心没有?不然哪来的胆子勾搭太子。只是诸起到底繁忙,又难得出宫一趟。如此一来,即便晓得是继兄弟,心亦怦怦跳起来。
      要牵上线的念头越发定了。

      “滞云哥哥,”她绽放出笑脸,可人,又娇羞,“你瞧,我给你绣了个荷包。特地给你送过来!”

      荷包上是头生了羽翼的老虎,赞他得了皇帝钦点乃是如虎添翼。寓意倒好。可惜俗了。

      岑滞云瞧着,指腹摩挲两下针脚。心里有了大概。
      他道:“谢谢你,襟莎。”

      说罢掉头就走,兀自进门,快得教人刻意去追都追不上。

      岑襟莎是岑家排行十二的女儿的名字。

      岑樱缅愣在原地。
      她长久难以缓过神来。

      ——他竟然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岑滞云进屋,命片川守在门口任何人不许进来。青音正坐着瞧桌上黑白棋子布的残局,茶水温得恰恰好。他喝茶,问:“怎么来的?”

      “早些起。”她答。
      要避人耳目当真是不容易。就连岑青音都不忍打了呵欠。

      她来他这的次数倒不多。

      想着,岑滞云已忍不住坐到她那头去。那位子是他的。滞云要夺回自个儿的地盘,借此机会将她捉住,作势便要将脸凑过去,却被她毫不讲情面地推开。
      他偏不罢休,继续以折腾她取乐。岑青音终究拗不过他,起身让了他偏爱的座儿还他,躲出去时嘴上骂:“无赖。”

      “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岑滞云已落了一子了。

      她到底低估了他的厚颜。

      岑青音是不会同岑滞云下棋的。
      她自知下不过他。人各有所长。岑滞云当初说过,他十岁前甚至还在茶楼上跟人赌棋换口饭吃,这般景况下出来的棋手怎能比得过。

      他便拥着她自个儿跟自个儿下。

      岑青音索性闭目养神。偷生这半日闲,不晓得要抵消多少辛劳苦痛。只差一点入梦,却不忘惦记一桩事。
      “你同你主公交代得如何?”她问。

      “催了好几回,”他答,顺手将方才自岑襟莎还是岑樱缅那收到的荷包交给她,“尚未得空去。”

      “这是什么?”青音拿捏着问。

      “好不好看?”

      她已然猜到几分。堂堂七尺男儿总不可能互赠荷包,自然是女儿家的玩意儿。青音笑起来,剔透美艳,却刻薄透顶:“俗不可耐。见着便烦。”

      摘了剪刀来,也不问他意见。纵使是息喙三年,岑青音的盛名于京城一众贵女中仍如传说般久久不息。然那只是人云亦云。
      真正的岑青音,嚣张跋扈。
      尖酸刻薄。

      睚眦必报。

      她将那荷包一股脑绞了去,碎作一片片,方才罢手。

      又说回来:“你主公那头呢?”

      “大不了你替我收尸。”他抵住她颈窝。

      她竟没让他滚,只悄无声息侧过脸,嘴唇不经意间擦过他耳廓。

      待岑青音归去又是暮色苍茫。她在自己院子里亦是无所事事,时不时的,即便青音不肯承认,一个人总归有些隐隐的不安。进门时只见看家的巧鞠局促,原是严鹊娘来了,毅然决然守在门前,同贞洁烈妇一个样。
      青音待她总有些说不明的坦荡,洗着手道:“来了便来了。进来坐罢。”

      鹊娘进门,显然有气。她问:“你去见岑滞云?”
      到底是后来嫁进来的岑家人,不习惯他们“那位”“那位”那一套,还是指名道姓最为便利。

      “我同他蛇鼠一窝,你又不是不知。”言下之意是责问她何须大惊小怪。

      “你们是,”严鹊娘也生畏,顿了顿才说下去,“男女情爱?”

      岑青音不躲不藏望向她,目光空空荡荡透着凉。
      她反问她:“情和爱是什么?”

      鹊娘噤声了。

      岑青音要诸起过得坏些,岑樱缅过得不好一些。最好是不得好死。夫人也要敬她畏她。欺辱她、残害她的通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一个人办不到,必须凭借岑滞云。他也一清二楚。相互依傍罢了。

      回不了头,青音已踏上这条修罗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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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记得多久不曾听过戏。

      青音和岑樱缅、岑欢坐一起。三人从前便时常闲聊的,岑青音缺席了好些时候亦不妨事。岑欢又满心欢喜谈起前些日子太子来岑家,她见着他好几面,少女心事悸动不已。
      樱缅娇声附和,在青音听来难免全是矫揉造作。不过岑欢当真是没见过世面,一个诸起,都好些年头了竟还眼巴巴期望着他记挂她。只怕早忘到不知哪里去了。也难怪说痴情痴情,再有情,终归是一个“痴傻”的“痴”字。

      青音本以为也就如此了事了,却听岑欢消停后,樱缅却支支吾吾起来。

      “听着二姐这样说了许多回,樱缅倒也觉着、觉着东宫那位是极好的了。”每每岑樱缅想凸显可怜,便爱作出那副柔柔笑意,“上回子他同樱缅说话,声音可真好听呀——”

      此话说了自然不是白说。料想便是耀武扬威了,刺激岑欢是其次,主要为的,恐怕是同岑青音炫耀。
      炫耀什么?她和诸起攀上了?
      先世正儿八经嫁作太子妃的青音内心毫无波澜,甚至险些泄露出一丝冷笑来。

      “你和他说上话?”岑欢花容失色。果不其然,伤心的唯有痴人。

      “哎呀,”岑樱缅点到为止,“樱缅是不是又说了不该说的——”

      自始至终,岑青音好如没听见般一声不吭。心里却默默盘算起来,竟不晓得,岑樱缅已和诸起勾搭上了。岑滞云那厮在府里安插了多少眼线,肯定是清楚的,却一句也不提醒她。真真该死。
      她原先是不想插手的。

      不过既然到了这地步,便不得已要张罗起来了。

      受邀来听戏的人鱼龙混杂。尚未开场,四处问候了一遭,宁家也在。宁夫人道:“我们家第二个近些年也不晓得在忙什么,老抽不开身的……”

      料想是在筹谋当皇帝。岑青音暗想。

      不过宁夫人的话茬也就到此为止了。放在前些年,岑威在世时,宁家是笃定了要同岑家攀关系的。如今岑家不比从前了,宁二自然值得更好的亲事。

      青音与鹊娘一同去旁边架着秋千的地盘避风头。顺带有事说事,道:“先前你教我料理御医,已备着了。我自他老乡下手的,听闻嗜赌,缺钱缺得狠。年内便能定下来。”

      “我也就随口一说,有劳你费心了。”青音道。

      “怎会。”这一时里自个儿能满足青音的快乐,鹊娘很是贪恋。
      她问:“你要入宫?”

      说这话时,心里头是有些慌的。若是青音志在后宫,只怕这一世便再难见着面了。

      青音向前走,倏然踩在秋千上荡起来。“算是罢。”四下无人,她也不遮拦,毕竟要请鹊娘搭手的事多了去了,除却岑威的事,别的都不算秘密。

      “何苦去同那些妃嫔争!”鹊娘哀怨道。

      和她想的差得远了去了。青音却没说出口,笑笑权作应付。她要给谢礼,金银一类的鹊娘自是不缺,但她总归有办法。
      “父亲生前有题了作废的字。我当下收起来了,如今清出来,由我存放着,倒不如劳烦嫂嫂。”投桃报李,自然是投其所好。

      姑嫂二人沿着石梯下去,刚站定,便见一妙龄女子气势汹汹朝她们奔来。

      少女娇颜惹人妒。宁阮阮正在气头上,厉声呵斥道:“岑青音,你这个贱人!”
      嘹亮的污言响彻了园子。

      也不知她哪来的这么怨气。
      “对,”几乎教宁阮阮也始料未及、惊诧得合不拢嘴了的是,青音竟如此回答了,“说得一点不错。”

  • 作者有话要说:  yeah,I'm a bitch.(超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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