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修造反记》与欧

4、第 4 章

　　千封筑位于弱水河源，离西乡甚远，有半月路程。商千樱抓紧时间，刚上马车就闭关修炼，萧玉鸢不敢打扰，她经脉已毁，只能泡在书房看书打发时间。傀儡人每天自动赶路，不需要操心，马车内各种物需一应俱全，倒是令萧玉鸢过了好些天舒心日子。

　　这一天，马车已行驶到弱水河畔。萧玉鸢刚出书房，瞧见商千樱坐在大厅，一身男装，愁眉苦脸。定眼一看，商千樱修为竟在短短十几天内猛升，停在炼气五层，跟她经脉未损之前修为不相上下。

　　萧玉鸢心中一惊，道：“绫儿你的修为竟突飞猛进……”

　　商千樱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以为我神识强大，境界高远，此次闭关肯定能一举筑基，想不到还是受到了灵根限制，难以再进。”

　　神识强大，境界高远？！

　　萧玉鸢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道：“绫儿是土金双灵根，不算差啊。”

　　商千樱摇头道：“这灵根比起你来都差远了，而且纯度不高，看来我还是得扎扎实实慢慢修炼，等以后有机缘了再洗纯度，提升修为。”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商千樱从怀里摸出一面旗子，道：“姐姐，你看这是什么？”

　　萧玉鸢道：“这……这不是当初贺简的那个邪门旗子吗”

　　商千樱点头道：“这是魔道的病骨番，贺家那小子不懂，我偷偷把它藏起来的。”

　　萧玉鸢皱眉道：“这种邪门歪道的东西，留着做什么？还是丢了吧。”

　　商千樱神秘一笑，道：“这个可不能随便丢，先留着，以后有大用。”

　　萧玉鸢沉思了会，道：“绫儿，你之前，到底是什么人？你不会是魔道中人吧？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商千樱开始左顾右盼，哼哼唧唧，忽地瞧见窗外桑林密布，无数红彤彤的桑葚挂于枝头，甚至饱满。林中传来欢声笑语，有些肤白貌美的采桑女贯穿其中，言笑晏晏。

　　商千樱按耐不住了，叫道：“停车！”

　　傀儡人依言停下，商千樱道：“姐姐我去去就回。”萧玉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商千樱已经迅速下车，整了整衣衫，神采飞扬地朝着桑林走去。

　　“这位绿衣姐姐，我看这桑葚甚是好吃的样子，可否卖一篮给在下尝尝鲜？”那位绿衣采桑女吃了一惊，回头瞧见是一位俊俏的年轻公子，不由羞红了脸，道：“公子稍等，奴家去给你采一篮新的。”

　　旁边的采桑女听了，笑作一团：“哎呦，‘绿衣姐姐’你什么时候这么斯文了，还脸红啦。”

　　“明明有现成的，还非要采新的，莫非是想多看几眼这少年郎？”

　　“少年郎，姐姐们也送你一篮桑葚可好？”

　　那绿衣采桑女啐道：“休得胡说！吓到别人了。”一边说一边十指如飞，飞快采下枝头熟透了的桑葚。

　　商千樱笑嘻嘻地陪她们讲话，心中也觉得柔软与安定。弱水领地看来被千封筑治理的不错，普通女子也能这么欢笑，如果整个紫冥大陆都能如此和美，那是多么令人向往的理想世界啊！

　　商千樱在桑林大丰收，一手提了一个篮子，收获满满地回到了马车。萧玉鸢连忙帮着也提了一篮子，商千樱心满意足道：“我们吃一篮，等下午到了千封筑，再吃一篮。很新鲜很好吃呢。”

　　萧玉鸢笑道：“原来你喜欢吃桑葚。”

　　商千樱直点头，抓了一把桑葚，开始一颗一颗往嘴里丢。

　　萧玉鸢仔细地看着她，原来的萧玉绫柔柔弱弱，不善交际，眼帘总是垂低，给人一种依赖别人的样子。而如今，萧玉绫的眼角总是自信的上挑，整个人生气勃勃，顾盼之间，充满了灵动与活力，非常招人喜欢。

　　商千樱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道：“姐姐你怎么不吃呢？唔，小心被我吃完啦。”

　　萧玉鸢手托腮，看着商千樱旁敲侧击：“绫儿，我不问你关于身份的问题，但是问些生活上的小事，想必没什么影响吧。不然我不知道如何像以前一样继续照顾你。”

　　商千樱点头道：“你问你问。”

　　萧玉鸢道：“你最喜欢吃什么菜呀。”

　　“红烧肉。”

　　“最喜欢做什么？”

　　“游山玩水看美人。”

　　“还有亲人在世吗？”

　　“没了。”

　　萧玉鸢奇道：“难道之前你没嫁过人？没孩子吗？一个亲人都没？”

　　“咳咳咳！”

　　商千樱一颗桑葚梗在喉咙来，差点岔气了。好不容易缓过来，道：“这么说来，我也不确定了……”

　　萧玉鸢道：“嫁了就嫁了，生了就生了。什么叫不确定？”

　　商千樱苦恼了会，道：“我虽然没有那个啥，就是没有拜堂成亲那一套，但是，咳咳，我有那么些个男宠，算是个小小的后宫，这到底算是嫁人了呢，还是没嫁呢？”

　　萧玉鸢：“…………”

　　萧玉鸢道：“那么些个到底是几个？”

　　商千樱看了她一眼，小声道：“没数过，额……我看到长得好看的，就喜欢抢回来。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应该都不在了。”

　　萧玉鸢：“…………”

　　抢回来……抢回来……抢回来？？

　　商千樱又道：“至于孩子嘛，虽然我自己没生，但是我亲自孵出来的，算是我的娃吗？”

　　孵出来的……孵出来的……孵出来的？？

　　萧玉鸢：“…………”

　　商千樱喜道：“说不定我家小石头还活着在呢！毕竟妖修寿命长嘛。”

　　萧玉鸢：“小石头是？”

　　商千樱喜滋滋：“我孵出来的小巴蛇！”

　　萧玉鸢：“…………”

　　嗯，一定是今天打开谈话的方式不对！

　　***

　　弱水河的源头，是千封筑的大本营。群山上连绵不绝地都是千封筑殿宇，依山傍水而建，云气环绕，崇岚叠嶂。商千樱提前将傀儡人和马车收进储物袋，和萧玉鸢步行上山。萧玉鸢还是有点顾虑，问道：“师父他们看不出来你是夺舍重生吗？”

　　商千樱自信道：“当然，就算是宁芜那小子，也是看不出来的。”

　　宁芜道长，正是千封筑的掌门！

　　受到的惊吓多了，萧玉鸢也见怪不怪了。

　　千封筑范围较大，以拱桥、回廊连接各个峰头，共有七座主峰，十三座附峰，一路上绿荫荏苒，鸟语花香，无数弟子路过，有男有女，多是男修。女修们会和两人打招呼，男修们却都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到两人一般。

　　商千樱不禁摇头，千封筑统领的弱水领地，女修地位虽然高了那么一点，但要改变男修们根深蒂固的观念，还是任重道远。

　　很快，商千樱和萧玉鸢就到达了她们的目的地——天渺峰。芊墨道长作为弱水领地唯一的金丹女修，当然有资格传道授业，宁芜道长在她顺利结丹后新劈出一座山峰，取名天渺峰，是十三座附峰之一，专供女修修炼。芊墨道长担任天渺峰首座后，拜入千封筑的几百名女弟子，全部被送往天渺峰，记名在芊墨道长名下，以至于天渺峰住宿拥挤，捉襟见肘。

　　刚到峰下，拱门之间，一位白衣少女款款而来，明眸皓齿，眉目清澈，身姿动人。

　　两人躬身道：“二师姐。”

　　商千樱夺舍成功，也融合了萧玉绫的记忆。来人正是芊墨道长的亲传弟子之一——苏清雪。亲传弟子和她们这种记名弟子有本质区别，是真正由芊墨道长教导，上了千封筑弟子名册的人，每月有固定的丹药修炼补助。而她们这种记名弟子，都是由亲传弟子或者年纪较大的武师教导。

　　苏清雪有个同胞姐姐，名叫苏清瓷，两人都是剑修。这对苏氏姐妹，是芊墨道长的大弟子和二弟子，并在芊墨道长的教导下顺利筑基。女修能筑基，绝对是大事，一时间两人名声大噪，苏清雪也因此获得了一份好亲事——她即将嫁入白龙山庄，成为白龙山庄的少夫人。

　　苏清雪见到两人，笑着问道：“你们回来了，家里的事解决了吗？”

　　萧玉鸢点点头。苏清雪瞧了萧玉鸢几眼，忽地出手如电，扣住萧玉鸢的手腕，仔细把起脉来，“你修为不算低，怎么回家一趟，经脉具毁？！”苏清雪放下手，面有愤怒之色。

　　萧玉鸢眼圈发红，默默无语。

　　苏清雪素来看中萧玉鸢，以前不乏亲自指导，但她深知女修地位，经脉具毁后，还不知道会不会被赶出师门？一时间真是又急又气。苏清雪又看了萧玉绫一眼，“咦”了一声，又扣住萧玉绫的手腕把脉，“你怎么忽然炼气五层了？”

　　商千樱道：“二师姐，此事说来话长。”

　　苏清雪点头道：“这里人多口杂，你们跟我来。”

　　来到苏清雪房间，商千樱感叹了一番亲传弟子和记名弟子的区别，便把西乡的事讲了一遍。除了她自己夺舍的事变成了在家族生死存亡之际，她忽然灵智开窍，如醍醐灌顶般，悟出了那么一点大道，恢复了神智，就突破了。

　　苏清雪沉思，修真界无奇不有，人的际遇说不清楚。她的姐姐苏清瓷在开山师祖的悟剑池中一夜悟道，剑如人，人如剑，剑意崇高，深不可测。即使苏清瓷才筑基修为，但剑意不可估量，修为低，剑意却高，芊墨道长心中忧虑，令苏清瓷常年在后山闭关，从不露面。

　　想到萧玉鸢的伤势，苏清雪就着急，道：“女子修仙，本就难以男子，能有所成者，更是九牛一毛。你资质绝佳，为何不好好保重自己？！我即将出嫁，本来想推举你为亲传弟子，顶替我的位置，伴随师父左右，没想到你……”

　　商千樱眼睛一亮，道：“二师姐，不如你推举我为亲传弟子，这样我才能保住我姐姐。”

　　苏清雪心中一动，看向商千樱。

　　商千樱道：“我姐姐伤势严重，如果我只是记名弟子，姐姐很有可能被赶出师门，但我若是亲传弟子，不仅能留下姐姐，还能寻找机会为我姐姐治伤。”

　　苏清雪讶然道：“你要给玉鸢治伤？”

　　商千樱正色道：“当然，只是经脉毁了而已，并不是绝症。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姐姐，让姐姐重新修炼！”

　　苏清雪这才真正动容，世道艰难，她一路走来，见过太多视女修为蝼蚁之人，即使是她师父，也难以得到那些大修士的尊重。

　　只不过因为她们是女人……

　　苏清雪看着面前的萧氏姐妹，道：“绫儿，你还记得你刚上山的情景吗？”

　　商千樱一呆。

　　苏清雪笑道：“千封筑有古训，能登仙者，乃心志坚定之辈。要入千封筑门下，必过登仙台。你那时候还小，面黄肌瘦的，登仙台对你来说多难啊，没多久你就爬不动了，是玉鸢背着你，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商千樱想起来，登仙台是一道长长的阶梯，立于正暮峰脚下。在千封筑众多峰头之中，正暮峰最高，高不见顶，其他山峰的峰顶都绿意盎然，正暮峰的峰顶却终年积雪。正暮峰的山底，每隔五年就会聚集不少慕名而来的求道之人。

　　苏清雪道：“当时我就注意你们两姐妹了。我拜入师门的时候也还小，爬不动，可是我姐姐就是不肯背我，非让我自己爬。她一直跟我说，做任何事都要心无旁骛，一往无前，就一定能成功。我爬啊爬，终于爬过了登仙台。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记得姐姐说的这句话。”

　　商千樱明白苏清雪的意思了。苏清雪叹了口气，道：“绫儿，以前是你姐姐照顾你，现在，你要照顾你姐姐了。我这就去找师父，举荐你为亲传弟子。”

　　商千樱闻言，规规矩矩朝苏清雪作揖，认真道：“二师姐放心，我必然会照顾好姐姐和师父。”

　　萧玉鸢也感动万分，哽咽道：“多谢二师姐。”

　　苏清雪拍拍她的肩膀，径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