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角的蔷薇（古文）》夕逝琉璃

13、（十二）

　　影犹在，人已逝，画卷追忆，泪水打破沉寂……

　　清曦的手抚着那画上的容颜，泪水点在宣纸上，不断的向四周溢开。
　　“王爷……”倾漪有些迟疑的呼唤着。
　　“嗯？”良久，清曦才有了回应，指尖仍然描画着那人的脸庞。
　　“能……告诉小人，他是谁吗？”倾漪小心翼翼的问道。
　　“涣……清涣……”清曦的脸上出现一抹淡笑，继续看着那幅画。
　　倾漪的手轻轻的覆上清曦的手，清曦疑惑的抬头看去，“能告诉小人，王爷和他之间的故事吗？”倾漪笑着，想转移清曦的注意力。
　　清曦盯着倾漪的脸，泪水模糊着他的视线，那一脸的笑容让他不禁心悸，“好……”

　　他是清涣，皇宫内最小的皇子，十皇子……
　　但他没有皇室特殊的血统，上古灵血，因为他原本就不属于这个宫廷，他是属于外面的世界的人……

　　旧时的欢笑声依稀传来，那一片的玫瑰林是清曦给他的礼物，只是，在完成之时，他已策马而去……

　　二十几年前，一个婴儿从宫外被送到宫廷大殿之上，父皇看过他褥中的信后，立即把他封为十皇子。所有大臣都以为父皇在宫外有一宠幸之人，可是，所有的皇室成员都知道，他并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因为他身上没有上古灵血的气息。
　　那时清曦是三皇子，他经常会陪父皇去看望那个“十皇子”，父皇给他取了一个新名字，清涣……

　　“只有您和先皇去吗？”倾漪不禁想起在青楼的一幕，淡淡的问道。
　　“啊……还有一个人……”清曦抚着额头，“不过，他已经在墓里睡了很久了……”
　　“他……是五殿下吗……”倾漪小声的问道。
　　清曦抬起头，诧异的看着倾漪，“你怎么知道？”
　　“因为……”倾漪勉强的笑了笑，“小人从来没有见过五王爷啊……”

　　“涣儿，怎么了？”清涣已经五岁，清曦走进来时却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缩成了一团，肩膀还在微微抽动着。
　　清曦赶紧跑过去，把清涣拥在怀里，柔声的安慰着。清涣埋进了他的怀里，轻声的哭泣着，清曦心疼的拍着清涣的脑袋。
　　半炷香的时间，清涣停止了哭泣，擦干了眼泪，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开心可爱的笑着，“三哥～你今天变得好温柔哦～我们一起玩好不好？”撒娇的样子惹人疼爱，可刚才哭泣的时候着实让清曦慌乱。

　　淡漠一词早已驻在清曦身上，他周边的所有人都不敢对他太亲密，似乎他已经拒绝了外界的一切。当然，这是在清涣来之前……

　　“三哥～”甜腻的撒娇声又传了过来，紧接着就是清涣扑来的身影，清曦伸出手，接住了清涣。清涣只有五岁，接住他对于已经十二岁的清曦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三哥～”清涣在清曦身上撒娇的蹭着，“我们出宫玩好不好～”
　　清曦看着那一副期待的表情，抱歉的叹了声气，抚摸着清涣的头发，“不行。”
　　“为什么？”清涣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失落，两只小手似乎也失去了力气，小嘴有些不满的撅了起来。
　　“这几天宫内在准备祭祀，我们不能出去玩，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去好不好？”清曦有些心疼的看着清涣那张惹人爱的小脸。
　　清涣有些疑惑的看着清曦，“这个祭祀非常重要吗？最近宫内都好忙的。”
　　“对，很重要，”清曦将怀中的人儿圈的更紧，“这次最特别，这次要决定那把古琴传给哪个皇子。”
　　清涣听得一头雾水，整张小脸都微微皱着，“古琴？那个是很常见的东西呀～为什么还要特别用个仪式？”
　　清曦在那张小脸上偷香了一口，“因为这把古琴不一样，只有用上古灵血祭奠才能进行祈愿，这把古琴的转交仪式需要现任主人的上古灵血才能进行，而且除了古琴的主人外，没有人可以在这把古琴上弹奏。”
　　清涣听得更加一头雾水，“上古灵血又是什么呀？”
　　“上古灵血是我们皇族和洛家人才有的血统，”清曦揉了揉清涣的脸，“我们可以感觉的到天地间的灵气哦。”
　　听到这句话，刚才还精力充沛的清涣一下子跳下地，找了个地方缩了起来。
　　“涣儿怎么了？”清曦走过去，环住那个小小的身影。
　　似乎听到了啜泣的声音，清曦有些慌了，将怀中的人儿搂的更紧，“涣儿，怎么了？不要哭啊。”
　　“呜……涣儿……感觉不到天地的灵气……呜……涣儿没有……上古灵血……呜……涣儿和大家不一样……”断断续续的话语从清涣的口中吐出，清曦才想起来清涣是被收养的，自然不会有那种特殊的血统，该死，自己竟然伤了他……清曦在心中数落着自己。
　　“涣儿不哭哦，”清曦扳起清涣的脸，“没有关系的，涣儿也是皇族的人啊，只是太小了，感觉不到而已。”清曦擦着清涣脸上的泪珠，那一脸的悲伤让自己都心疼。
　　眉头微微舒展，“那……涣儿也有上古灵血喽？”清曦点头，他可不能说漏惹这个小家伙伤心了。
　　清涣又恢复了可爱的笑脸，扑在清曦怀里，“三哥最好了～涣儿最喜欢三哥了～”清曦拍着清涣的头，淡淡的笑着，也许只有在他面前清曦才会这样笑吧……

　　说到这里，清曦突然停了下来，眼眶内的泪水在不断的堆积着，没有一丝停歇，眼神又变得呆滞，一直盯着窗外。
　　那里，是通往宫门的地方……
　　倾漪皱了皱眉，没想到被别人称为“漠世之人”的清曦也这样多愁善感，“那……那把古琴给哪位皇子了？”倾漪刻意的避开清曦心中的敏感。
　　“涣儿……”清曦的口内吐出这两个字，“他是那把古琴的最后一任主人……”

　　祭祀典礼上，父皇用上古灵血打开尘封多时的封印，并把古琴交予了清涣，那张小脸上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接过那把古琴，清涣细细的抚着那每一根琴弦，欣喜的样子展露无余。
　　自从祭祀结束，清涣拿到了那把古琴后，他基本就没有走出自己的寝宫，整日学习抚琴，一个月后已能弹奏出各式各样的曲子，每一首都荡人心弦。

　　但是，在清涣十岁时的一天，他整个人就变了，变得连经常和他在一起的清曦和五皇子都不认识他了。

　　“您真的要那个孩子一直留在宫内？”似乎是宰相的声音，清涣想去御书房看父皇的时候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如何？不可？”父皇的声音仍然难以让人抗拒。
　　“可是他并不是您的孩子，就算那个人是您的朋友，那您也对他的孩子做了很多的事情，已经够了。”
　　“清涣是个好孩子，你不是也看在眼里吗？！你想让朕把他赶出去？！”
　　听到这句话，清涣的身体突然震了震，果然呢，自己果然不是皇族，自己果然不是父皇的孩子……眼泪似乎要爬上脸颊，清涣放轻了脚步声，离开了御书房。

　　“涣儿？”一整日未闻清涣的寝宫内有琴声传出，清曦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推开门走进清涣的卧房，但是那样的情景，让清曦快要心碎了。
　　清涣的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泪珠不断的滑下脸颊，眼神里尽是悲伤和轻蔑，整个身体都抽动着。
　　不，涣儿不应该这样，他怎么了，这样的表情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应该有的……
　　“三哥……”清涣听到了门边的响动，转过头，看着清曦。
　　“涣儿！”清曦快步走去，抱住清涣，“你怎么了，怎么哭的这么伤心？”
　　“三哥……”清涣低喃着，“抱抱涣儿……”
　　清曦心疼的把清涣抱得更紧更紧……
　　半晌，清涣的双手搭在清曦的肩膀上，轻轻的把清曦推开，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那个可爱的表情又重新挂在了清涣的脸上，但是清曦看得出，他装的十分勉强。
　　“没事了哦，涣儿只是想哭了，就稍微哭了一下下而已啦。”
　　“嗯……”清曦仍是担心的看着。

　　夜晚，马嘶声惊动了沉睡着的皇宫，一个小小身影骑在马背上，脸上是一副倔强的表情，手挥马鞭，像宫门冲去。
　　整个皇宫都被惊醒了，清曦因为担心清涣而一直没有睡着，听到那一声马嘶，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赶紧用轻功向声音的起源处跑去。
　　那人没有跑的很远，清曦追在后面，看着马背上的身影，“涣儿！”清曦叫出了那个他一直担心着的人的名字。
　　马上的人回过了头，那一张小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但是他还是催动马鞭，让马跑得更快一点。
　　一直冲到宫门处，侍卫见是清涣自是不敢拦截，清涣却突然勒住了马转过身，清曦也停了下来，“曦哥哥，我不是这里的人，所以我不该待在这里，谢谢这个十年里你和五哥给我的快乐，但是，对不起……”说到这里，清涣转回了身，对那几个侍卫说道，“拦住三皇子……”又催动马鞭跑了出去。
　　“涣儿！”清曦喊着又要去追，可那些侍卫却把他拦了下来，怎么也不让他过去。

　　月光下，那个小小的背影消失在清曦眼前，眼神里似乎只剩下了绝望……

　　“滴答……滴答……”泪水好像断了线一般，源源不断的从清曦的脸上滑落，打在那一张宣纸上。
　　倾漪擦了擦清曦脸上的泪，“王爷……”倾漪低声道，“十皇子，应该只是失踪吧……”
　　无意识的点头，麻木的心似乎又开始了有力的跳动，手缓缓抬起，抓住倾漪的擦拭眼泪的那只手，猛一用力，将他拉入怀里。
　　“王爷？”倾漪正想挣扎，清曦却紧紧的抱住了他，犹如一个孤立无援的孩子，抓住一根能救命的稻草一般。
　　“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清曦把下巴抵在了倾漪的额头上，“一模一样的味道……这种清香……”手臂又收紧了一些，“就让我怀念一下就好……”
　　不知为何，也许是清曦的经历与他差不多，倾漪似乎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手轻轻的覆上清曦的脸颊，“已经是过去了，就算忘不了，也把它放置一边吧……”
　　“安青……”清曦微微皱了皱眉，一个羽毛般的吻落在了倾漪的额上。

　　难弃之事，
　　除情还有何物？
　　折磨身心，
　　又滋润心欲，
　　仅仅一句轻语，
　　可令多少死灰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