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胆小鬼》天外飞石

29、第 29 章

　　迎新晚会果然没有去年的精彩，又加上他们班的节目已经演过去了，6班的同学们都有点儿心不在焉。

　　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浪的朱明峰和许恒忽然出现了出现在了礼堂的入口处。

　　朱明峰正要往里冲却被许恒拦住，他招手叫了礼堂后座的一位其他班的同学，悄悄地跟他说了几句话。

　　那位同学忙点头答应，往高二6班方向跑过去。

　　俞肆染正坐在那里看着台上的表演发呆，忽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转头一看是不认识的别班同学，说是有人找她到西走廊的阶梯教室见面。

　　俞肆染很是疑惑，谁会找她？又为什么选在离这里有点儿远的阶梯教室？

　　她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本来是不想理会的，但左右闲了这么久，想着去看看热闹也好。

　　她起身离了人群，往那位同学所说的西走廊阶梯教室走去。

　　全校的师生几乎都在礼堂看演出，西走廊这边安安静静的。

　　走廊的灯倒是都开着，一直照亮尽头的阶梯教室。

　　阶梯教室双门紧闭，但可以看见里面亮着灯光。

　　俞肆染略停顿了一会儿，抬手敲了下门。

　　里面无人应答，这看起来更像是一出恶作剧。

　　俞肆染也没多琢磨，伸手用力推开了门，却不急着进去，只想隔着门看看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

　　谁知里面鬼怪倒没有，却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年。

　　那人上身穿着件洁白的衬衫，下面黑色休闲裤，安安静静地坐在礼堂前排最中间的位置上，随着推门声抬头向门口看过来。

　　两人视线相交，这一次，谁都没有转移开。

　　先是少年有了反应，他站起身迈开长腿慢慢走到教室门口。

　　接着猛地伸手拉住了俞肆染的手臂，将她往阶梯教室里面扯去。

　　若是别的谁敢这样子扯俞肆染，怕是会立刻换来一个飞腿或一记长拳。

　　但这会儿的俞同学却像是失去了所有反抗的能力，任由那人轻飘飘将她拉扯进去。

　　砰的一声阶梯教室的门紧紧关闭。

　　门里的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萧哲的低语在空荡的阶梯教室里轻轻响起。

　　“我也想你。”他说：“很想很想，想得快疯了，想得快要死了。”

　　他们之间有过很多次的拥抱，大多数是发生在萧哲害怕的雷雨天或差不多的情境里。

　　另有两次是因为俞奶奶生病，萧哲想要给俞肆染一些安慰。

　　不管哪一次，他们之间的相拥都是带有安抚和保护意味的。

　　而唯独这一次不同。

　　俞肆染觉得自己像是久旱的土地、被扔到岸上就快要干涸而死的雨，一下子得了甘霖、入了江河。

　　瞬间被滋润的感觉让她从头到脚觉得舒适安心，呼吸顺畅。

　　鲜活的重新活过来的滋味。

　　她从来没有发现原来萧哲身上的气息这么好闻，他的怀抱和体温这么让人沉醉。

　　可是，他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萧哲听见怀里的人说了句什么？声音太轻了他没有听清，便轻轻嗯了一声。

　　俞肆染又重复一遍，这次他听清了。

　　她在问他：“那你怎么不回来？ ”

　　既然也那么想我，为什么不回来？

　　这一句问话让萧哲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恨不得要将她钳进身体里。

　　其实萧蓝在转告他俞肆染那番话时，他纵然开心到快要飞上天，但也还是一时不敢相信。

　　“想他了”，这是她会说出的话吗？

　　可是姑姑不会骗他。他埋怨姑姑为什么没有录音下来，这么重要的一句话，他居然没有亲耳听到。

　　但现在俞肆染在问他为什么不回来，她在埋怨自己。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她的确在想念自己。

　　“我想的，”他急切地解释道：“我想回来的，想见你想跟你说话。可是我爷爷奶奶……”

　　他话还没有说完俞肆染就要推开他。

　　他忙抱得更紧，打死不肯松手，道：“你别气，你别生我的气，都是我不好。”

　　俞肆染只好不再推他，说道：“我没生气，我想看看你的手。”

　　萧哲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想松手 道：“再抱一会儿，再让我抱一会儿。”

　　俞肆染只好任由他抱着，又不知抱了多大会儿，萧哲才终于放开手，后退一点儿开始打量她的样子。

　　俞肆染从来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外表，这会儿却微微觉得有些窘迫。

　　她没有好好打扮，身上穿着万年不变的校服，头发胡乱绑在脑后，脸色肯定也不太好。

　　关键好多人都说她瘦了，精神也不太好，肯定很难看。

　　萧哲果然抬手捧住了她的脸颊，道：“为什么瘦了这么多？再瘦下去一阵风就能把你刮跑了。”

　　俞肆染拿下他的手，垂头不高兴道：“不好看就别看。”

　　等我胖回来变好看了你再看。

　　萧哲却固执地再一次捧起她的脸道：“好看，虽然不应该，但想到你是因为想我才变瘦的我还是会忍不住开心。”

　　俞肆染打量着他的样子，发现他也瘦了很多，那是不是也可以证明他在想念自己？

　　这么想着，似乎那些想念而又不自知的日子似乎也很值了。

　　萧哲拉着她坐到一边的座位上，拎起旁边的一个小包打开来给她看。

　　“这是我给你攒的礼物，这是比利时的巧克力和意大利的糕点，我在机场现买的，还很新鲜，快吃看看。”

　　他先把吃的交给俞肆染，看着她一样吃了一点儿，又满脸期待地等她的评价。

　　然后又开始一样一样展示包包里的其他小东西。

　　这是他几个月以来每次出门在街上看见就想买给她的东西，攒着攒着就攒了这么多。

　　俞肆染接了几样过来看了几眼，随后就抓住他的手拉到了自己眼前仔细地看。

　　分别时，他的一只手上还满是绷带，现在伤口都已经愈合，只剩那几条浅浅的伤痕还分外刺目。

　　俞肆染轻柔地抚摸着那几条伤痕问萧哲：“还疼吗？”

　　萧哲被她摸得痒痒的，一直痒到了心里，忍不住反手将俞肆染的手用力握住，笑着摇摇头道：“早就不疼了就是当时伤着的时候也没觉得太疼，更重要的是我现在也不怎么怕疼了，马克医生说脱敏治疗起效了。”

　　俞肆染皱着眉看他，警告道：“以后你要再徒手去抓刀子或是做出一些不过脑子的危险行为，我就揍你！”

　　明明那时候她自己能对付那个骑摩托车的坏蛋，偏偏萧哲要逞强去表演空手夺白刃。

　　萧哲又将她搂进怀里保证道：“我知道了，再也不敢了行不行？”

　　俞肆染轻哼了一声表示这还差不多。

　　萧哲抱着她只是笑，笑啊笑啊笑了半天笑得眼眶都要红了。

　　他说：“染染，我好开心！开心得好像立刻死掉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俞肆染听前半句还跟着一起开心 ，仿佛心意相通一般，可后一句她就不爱听了，立马拍他的后背斥责道：“不许胡说八道，快呸呸。”

　　萧哲忙听话地呸呸两声继续笑得像朵花儿一样。

　　俞肆染这才又想起正事：“所以为什么不回来？”

　　萧哲好好跟她解释道：“我这次受伤太严重了，爷爷奶奶很生气，他们把大伯伯和姑姑都叫过去骂了好几天，然后又强押着我出国手术。关键是他俩一起陪着我去的，每天轮流看着我，不许我乱跑，还没收了我所有联系外界的工具。”

　　俞肆染难得玲珑剔透起来，抬头看着他问：“他们不喜欢我？”

　　萧蓝都知道她的存在，萧哲的爷爷奶奶应该也都知道。

　　但他们不许萧哲联系自己，摆明了不喜欢她，这是个让她有些沮丧的消息。

　　萧哲忙道：“不是的，他们不是不喜欢你，是因为……我爸爸那件事让他们太难过了，他们怕我会像他一样，为了感情的事情失去理智，伤人伤己。”

　　说完他又郑重地向俞肆染保证，道：“可我绝不会那样对你。”

　　口头的保证终究是无力的，他只希望俞肆染给他机会，让漫长的岁月来验证他的真心。

　　他是宁肯自己受伤甚至是献出性命，都要俞肆染好好地活着。

　　俞肆染不想对这个话题进行深入探讨，彼此尊重和爱护的生命观才是健康的，她不需要萧哲为了自己献出性命，她要他们都好好活着。

　　她继续问萧哲：“你爷爷奶奶把你关起来了？那你这次是怎么回来的？以后还回学校吗？”

　　问最后一个问题时她的眼神里饱含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期待，看的萧哲心都要化了。

　　他说：“也不算关起来，就是不让我跟外界联系，也不让我回来。我也不是不能反抗，但是他们年纪都太大了，我怕我太执拗会把他们气坏。而且他们不是要一直这样对我，而是和我约定好了，就一年的时间。”

　　俞肆染不懂，问：“一年？”

　　萧哲点点头，道：“他们让我和你分开一年，让我去尝试其他的可能性，他们天真地以为只要一年我就会忘了你移情别恋。我跟他们讲了条件 ，一年后他们就不能再管我，他们答应了。”

　　俞肆染问：“那你这半年去尝试其他可能了吗？”

　　萧哲连忙自证清白：“绝对没有，他们让我去各种社交圈子里呆着，我就真的只是去呆着，谁和我说话我都没有搭理，不信你问小李小马……”

　　说完他又觉得小李小马都是自己的保镖，不太好自证清白，他想了想道：“以后有认识的人，你可以跟他们打听，秦枚媛啊谁的……”

　　他竭力思索能让俞肆染相信的证人，俞肆染却又问了别的问题：“这一年里你都不能见我吗？”

　　萧哲不说话了，神情不太自然。

　　俞肆染道：“那你现在算是犯规了？”

　　萧哲握着她的手下意识地来回搓了搓，道：“偷着回来，在他们发现之前回去就不算犯规。”

　　俞肆染：“……”

　　这也行？

　　她又问：“那你是不是也不该告诉我这些内情？”

　　萧哲道：“你要是冷酷无情对我毫无念想那我就不能说，可是你现在说了想我了，我说了也是可以的。”

　　俞肆染怎么听都觉得这话不太靠谱，有点儿“我觉得”“我以为”的主观嫌疑。

　　做为向来遵从规则尊重规则的好孩子，她对萧哲的行为不甚赞同。

　　“那你还是快回去吧！你这都已经犯规了。”

　　萧哲：“……”

　　他这铁面无私的……

　　想到这儿，他牢牢地盯着俞肆染求一个准确答案：“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俞肆染：“……”

　　说不恋爱说不结婚的是谁？

　　原来打脸的滋味是这样的。

　　“咳咳咳咳，”她清了清嗓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那天给萧蓝打电话的时候还没想好后续啊！

　　“是什么？”萧哲逼着要一个答案。

　　俞肆染眼看着躲不过去，只好搜肠刮肚，道：“是……恋爱预备期，行不行？”

　　他们还小，不能早恋！

　　萧哲却十分满意的样子，抱着她开始畅想：“想要转正好像也不需要太久，嗯，可以的，恋爱预备期，我的预备期女友，对吗？”

　　俞肆染：“……”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

　　人世匆匆，不到百年。

　　她有着足够的勇气去尝试想要追寻的人生，哪怕是计划之外，哪怕是突然就闯了进来的莽撞少年。

　　但就像她的存在给了萧哲面对生活的勇气一样，萧哲的闯入也同样激发她对感情世界里美好的追求和情难自已。

　　因为彼此，这人生似乎变得更加完整和完美了。

　　纵使前路还有许多未知的坎坷与挑战，但因为拥有了彼此，这混乱世间变得不再那么可怕，面对未知和风雨，他们也因为彼此而拥有了无限的勇气。

　　他们再一次紧紧相拥，从彼此身上感受着温暖和勇气，以及缺憾人生因为有了彼此而重新弥补的完整和充实。

　　一时间所有的词语都跑的不见了踪影，大学霸萧哲只会一遍又一遍地说：“染染，我好开心，我真高兴！”

　　可惜快乐的时光往往短暂，很快萧蓝打来电话说车子已经在教学楼前等他。

　　俞肆染由此知道协助萧哲偷跑回来的共犯是萧蓝。

　　“你会不会连累你姑姑？”正义的俞肆染问。

　　萧哲点头道：“会，姑姑肯定要被奶奶骂死了。”

　　他们家从来都是这样，但凡他有点儿什么事儿，不管事件大小，最后挨骂的都是家里的其他人，尤其是大伯和姑姑，大伯家的大哥二哥还稍微好一点儿。

　　俞肆染听他这么说，道：“那她好倒霉啊！”

　　萧哲笑道：“我小时候总是会乖一点，省得大伯姑姑挨骂，不过今天姑姑这个骂怕是挨定了。”

　　电话又一次打进来，姑姑催促得厉害。

　　俞肆染利索地起身，把萧哲送她的小东西收拾好，痛快地赶人道：“那你快走吧！”

　　萧哲又凑近了黏着她哼哼唧唧一脸怨念：“我真不想走，你都没有不舍得我吗？”

　　俞肆染道：“不是说只有一年之期？现在都过去大半年了，明年你就回来了。”

　　有了盼头日子就不会像之前那么难过了。

　　忽然想到些什么，她又道：“我们可不可以偷偷联系？”

　　萧哲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点头道：“我求姑姑帮我想想办法。”

　　俞肆染于是也挺开心，道：“要是能偷偷联系你就给我讲讲题，这几个月我总是不能集中精神，好多题都没听明白该怎么解，成绩拉下来好多分，你得帮帮我！”

　　萧哲：“……”原来他只是一个无情的解题机器。

　　不过转念想到俞肆染不能集中精神的原因，他又忍不住隐隐激动，故意问：“你为什么不能集中精神？”

　　俞肆染愣了愣，下意识直言回答道：“那是因为我老是想起你啊，总是忍不住想你怎么还不回来？你是真的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吗？我还欠着你钱，还有好多顿饭没帮你做……”

　　她话没说完就又被萧哲搂在怀里。

　　这些话虽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动听，欠钱什么的也略有些煞风景，但一句“老是想起你”，就已经让萧少爷足够心动和雀跃。

　　姑姑的电话又一次打过来，俞肆染也再受不了萧哲的墨迹，推着萧哲就往外走。

　　“快去快去，你姑姑要把电话打爆了！”

　　萧哲只好一步三回头地慢慢走了。

　　等他出了阶梯教室上了早就等在那里的车子，姑姑萧蓝已经急得火急火燎。

　　“还有不到一小时飞机就要起飞，要赶死了才能不误机，你是半点儿时间观念都没有哇！”

　　萧哲恋恋不舍地看着阶梯教室的方向，道：“误就误了呗！大不了挨爷爷奶奶一顿骂。”

　　萧蓝怒吼：“挨骂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在这里说风凉话。”

　　萧哲到底不能太没良心，忙伸手替姑姑揉肩敲背：“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时间观念，姑姑你别生气，生气长皱纹。”

　　萧蓝斜眼瞪他，见他一副春光满面的样子，其实仍是打从心底为他开心。

　　这样明亮鲜活的萧哲是她从前不曾见过的。

　　“就这么开心？”萧蓝问。

　　萧哲点头，极力淡定地表示：“还行。”

　　其实他心里已经开心到快要爆炸，但除了在俞肆染面前愿意放飞自我之外，在其他人面前他早就习惯了伪装，包括在最亲的人面前也是一样。

　　比如害怕的时候故作坚强，想哭的时候也极力忍耐。

　　他知道全家人都紧张他，他也不想成为家人的累赘，所以要乖，不叛逆不张扬，安安静静地待在他们为自己打造的玻璃屋里过完这一生就好。

　　所以他从前不觉得自己需要努力，也没有人生目标，每天得过且过，直到遇见了俞肆染，他的人生才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开始有了欲望，想要奋发图强，想要变得勇敢无惧。

　　如今，崭新的人生正在他面前铺展，一眼望过去满是鲜花和阳光，还站着个倔强不屈的美丽姑娘。

　　人生至此，再无遗憾！

　　当然，其实小小的遗憾还是有的，比如离别，比如没办法每天看到她，陪伴她渡过青春忙碌的日子。

　　好在时光匆匆，离别的日子同样无情流逝。

　　这大半年中，萧哲又偷偷跑回来过几次，每次都只能和俞肆染相处很短的时间。

　　两人也建立了偷偷联系的方式，因此，俞肆染得知萧哲暑假仍不能归来，应该是在开学升高三的时候直接入学。

　　俞肆染有些失望，但不管怎么说曙光就在眼前，重新相守的日子掰着手指头大概也能算得清楚了。

　　她还是每天都忙忙碌碌，只是马上就要升入高三，学业已经紧张到他实在是腾不出时间来赚钱了。

　　好在萧家为她提供的助学资金充足，只是欠萧哲的钱一时半会儿是还不上了。

　　倒也不着急，他们以后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这天，有人相中了她发布在网上的一幅画，给出了很不错的价钱，说要见面详谈。

　　俞肆染疑惑极了，其实她对自己的画画水平还是有所认知的，也就是小时候去绘画班学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因为兴趣没事儿就瞎临摹一些。

　　到现在她也就是约点儿散稿赚点零花钱的水平。

　　这次居然有人给出那么高的价钱？是眼花了还是钱多没处放了？

　　但有钱不赚到底不是她的风格，最后俞肆染还是决定去会会买家。

　　等到了约定见面的地方，俞肆染远远就看见了成玉。

　　就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俞肆染一个白眼翻过去转头就要走，却被成玉麻溜地追上来拦住。

　　“不是我看上你的画，是我的一个中二病的下属。那天我在网上看你的直播正好他来汇报工作就看见了你的画，一眼相中说啥都要买，我的意思是这是我女儿的画他想买得通过我，这不就……”

　　俞肆染对于这人的脸大无耻早就见怪不怪，她要是多跟他说一句废话就算是输。

　　可没等她走远成玉又在她身后叨叨：“上次你说的条件我已经想好了，我答应。相关手续我也已经办得差不多，就差你奶奶签个字，她是你弟的监护人，这个没办法，必须得她签，只要她签了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都是那小子的。”

　　俞肆染停住了脚步转头看他。

　　说实话她都有点儿忘了自己曾经说过这个事儿了，因此她的表情有些茫然。

　　成玉好心提醒道：“上次你揍我那次提的条件，我答应了，你总不能反悔吧？”

　　俞肆染记忆终于复苏，她的确说过，但那是她随口说的，无非是想让这脸大的家伙知难而退，以后没事少来招惹自己。

　　没成想他居然答应了！

　　俞肆染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会做出这种事。

　　但这种不相信只是浮于表面的一种抗拒心理。

　　再怎么恶心嫌弃，他们的血脉是相连的，相似的长相和相似的性格，无法抗拒的基因磁场已经在潜意识里告诉了俞肆染，眼前的老家伙就是会做出这种疯狂举动的人。

　　她有点儿懵，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

　　所以干脆装傻走人。

　　成玉怎么会这么轻易放她走，好不容易逮到的一个可以认回女儿的机会，这可是俞肆染亲口说的。

　　他不是没有犹豫过，但怎么权衡利弊他都觉得这是一件划得来的买卖。

　　人家养父对自己的女儿那么好，给养得这么优秀这么乖，可自己还十分不厚道地勾搭了人家的老婆。

　　虽说后来的车祸是意外，但他也没办法否认那男人因为受了打击心情郁闷而没注意到路况的可能。

　　怎么算计都是他对不起那人多一些。

　　如今只要交出家产就能换得心安外加一个宝贝女儿，简直不要太划算。

　　而且他还不算老，还干得动，以后还能再赚很多很多钱。

　　于是他痛快地做了决定，这会儿见俞肆染一脸震惊无措的表情，忙伸手到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了相关文件给俞肆染看。

　　“看看看看，白纸黑字，一清二楚，你要是不信我你可以拿着这些东西找个可靠明白的人鉴定鉴定真假，你爸我虽然是个渣男，但在这些方面还是很讲诚信的。”

　　俞肆染看着他手里那些文件，一时之间仍是难以消化。

　　这个男人真地把所有财产给了俞肆沫？他真地听了自己的话？

　　其实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一方面是嘲讽愤怒，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想起了俞肆沫在医院时说的那番话。

　　在那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俞肆沫会有那样的想法，他觉得愤怒，觉得不甘，觉得应该有人为父亲的死负责。

　　而那个人无疑就是成玉，因为那个女人是负不了责任的，她除了爱自己，再没有其他的责任心。

　　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俞肆染还是把俞肆沫的心思看在了眼里放在了心上。

　　她想，她自己可以不接受任何物质上的补偿，但她是不是应该顾及一下奶奶和俞肆沫呢？

　　所以那天她脱口说出了那个条件，其实也是在表达她内心的不满和隐隐的诉求。

　　只是她从没想过成玉会答应。

　　“你儿子不会同意的。”她冷静地对成玉说道：“还有你的前妻，她也不会同意，你别给我弟弟找麻烦。”

　　那么庞大的财产，俞肆染不信成玉能自己做主。

　　“谁敢！”成玉瞪着眼睛道：“我自己的钱想给谁就给谁，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我！至于成必薪和他妈，你更不用担心，咱们是亲父女，告诉你这个秘密也无妨……”

　　他边说边往俞肆染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那小子不是我亲生的，是他妈在外面跟野男人生的，那时候她玩得比我还野，估计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怀的是谁的种，我也是等他大了才发现。”

　　说完他还挺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脑袋，道：“你也别笑话我，估计这就是人家说得报应，我养别人的孩子，我自己的孩子让别人养。”

　　俞肆染：“……”

　　贵圈乱到她不知该骂还是该骂。

　　成玉又道：“不管怎么说爸爸知道错了，也愿意做出补偿，你是女汉子真豪杰，答应过的话不会不算数吧？来乖女儿叫声爸爸来听听。”

　　俞肆染骂了句神经病，调头就走，那速度跟逃跑差不多。

　　她就是赖了，他能拿她怎么样？

　　成玉果然不能拿她怎么样，只是在后面喊：“记着点儿，让你弟弟和奶奶来签字，我这钱随时给他准备着。乖女儿，爸爸等你！”

　　夜里，俞肆染悄悄给萧哲发信息：「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那头半天没有动静，估计是萧哲的爷爷奶奶监视得比较严格。

　　正当俞肆染打算去洗漱时，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有消息进来。

　　俞肆染立刻拿起来看。

　　「怎么啦？很严重吗？没关系的，人生除死无大事。」

　　俞肆染要笑死，这话还是自己那时候帮他练胆儿的时候说过的，没想到他记在了心里，反倒过来安慰自己。

　　但是郁闷的心情果然好了不少，想了想，她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萧哲。

　　萧哲回复道：「那你就赖着，赖上个七十年八十年，总能赖过去。不过反过来想想，让俞肆沫接受那些钱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你可以问问他想不想要。」

　　俞肆染没马上回，曾经她认为用金钱来衡量爸爸的死是一种侮辱，毕竟多少钱都换不来一条鲜活的性命。

　　可当一切成为定局，无论怎么做都不能让爸爸复生时，也许金钱可以成为另一种慰籍。

　　「可我不想叫他爸爸。」她回复萧哲。

　　那头又是好半天没有回复。

　　俞肆染以为他又被他爷爷奶奶监视了，这次是真的要去洗漱了，谁知她刚挽了袖子，还没走进洗浴间，就听见门边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出来喝水的俞肆沫跑过去开门，接着一声惊叫。

　　俞肆染吓一跳，连在厨房忙活的奶奶也被他吓了一跳。

　　他们一起往门口看过去，发现来的人是萧哲。

　　俞肆沫用力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的确没看错，又是嗷的一声飞扑上去抱住了萧哲，嘴里叫道：“萧哥真的是你！”

　　他抱着萧哲不撒手，最后还是俞肆染上前把他给扒拉下来，教训道：“像什么样子？你给我好好的。”

　　然后她又看向萧哲，问：“又偷跑回来啦？”

　　俞肆沫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不对劲儿，姐姐居然没有惊讶，而是一副类似于娇嗔的样子。

　　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萧哲跟奶奶打了招呼，让身后的小马小李抱了一大堆礼物进来，又盛情难却答应在这里吃顿夜宵。

　　吃饭的时候，俞肆沫又发现姐姐跟萧哲眉来眼去的。

　　趁着俞肆染去厨房拿吃的，俞肆沫忙凑上前去问：“什么情况啊姐？”

　　俞肆染其实不太想给俞肆沫竖立一个不太好的榜样。

　　但事实就是这样，她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只好道：“就是……恋爱预备中。”

　　俞肆沫：“……”

　　啥玩意儿？恋爱预备？还有这种东西？

　　俞肆染难得耐心地跟他解释：“就是先预备着，等毕业了再决定要不要恋爱。你也是，现在有喜欢的女孩儿也不要胡来，学业重要，学生就该学习听见了没？”

　　俞肆沫心说，你都动凡心了还管你弟弟。

　　但姐姐终于开窍，还帮他找了个挺不错的姐夫他还是挺开心的。

　　“总算不用为你担心了！”他叹息道。

　　俞肆染失笑道：“我什么时候用得着你担心了？”

　　俞肆沫道：“咋不担心？你那么凶我以前总觉得没人敢娶你，现在好了，萧哥大义，拯救了多少纯真少男……”

　　俞肆染啧一声，皱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俞肆沫连忙闭嘴，麻溜地去找他萧哥玩儿去了。

　　奶奶似乎是早看透了一切，笑眯眯地问萧哲近一年来的情况。

　　萧哲也不见外，一件一件老老实实说了。

　　一顿简单的宵夜吃完，俞肆染起身送萧哲离开。

　　下了楼俞肆染问：“现在就得去机场吗？会不会太辛苦了？眼看着没多少日子了，不行你就忍忍呗！”

　　萧哲不回答，只是笑眯眯看着她。

　　俞肆染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道：“干嘛？”

　　萧哲叹气，伸手将她抱进怀里，道：“你这小脑袋瓜儿怎么回事？一会儿聪明一会儿呆呆的。”

　　俞肆染：“……”

　　这怎么还攻击起她的智力来了！

　　不过她大度，懒得跟他计较，倒是有个介意的问题她还是要提出来，道：“还有十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为什么不等那时候再回来呢！”

　　去年的生日她就没帮他过成，今年这是又要错过了吗？

　　抱着她的萧哲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拉开距离借着灯光看她的表情。

　　“我以为你不记得。”他道。

　　俞肆染皱眉不高兴，这叫什么话，她怎么会不记得！

　　她道：“我倒是想记得，可那时候你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我记得有什么用！”

　　想到去年两人最初的分别，那种没着没落惶惶惑惑，明明很想念却又分不清什么是想念的混乱日子又被她想了起来，很是不爽。

　　萧哲忙又搂着人好言安慰：“我的错我不对，你别气！”

　　俞肆染道：“你哪里错？哪里不对？”

　　萧哲老老实实答：“我哪儿都不对，去年不该让自己受伤，不该害得咱们分开，不该说以为你不记得我的生日，总之我哪哪哪都不对，你要气就气我，别自己生气！”

　　俞肆染看他认错态度较好，这才消了心底那股气。

　　但一想到他不选生日的时候偷跑回来还是生气，便闷闷道：“那今年生日怎么办？我只能在电话里祝你生日快乐了。”

　　萧哲上下摩挲着她的脊背和胳膊，终于不再卖关子开开心心道：“你想在电话里说也行，要当面跟我说那就更好了。”

　　俞肆染一时反应不过来，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萧哲拿手捏她的鼻头，道：“小傻瓜，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俞肆染睁大了眼睛盯着他，半张着的嘴唇显示了她的惊讶和欣喜。

　　萧哲拿手遮住她的眼睛和嘴巴，道：“别这么看着我。”

　　我就要把持不住了！

　　俞肆染猛地抬手抱住他的腰，整个脸颊贴在他温暖的胸口。

　　不需言语来表达她的开心和喜悦，这一抱足以说明。

　　沉浸在幸福喜悦中的两人没有发现街口另一边，站着一个目瞪口呆的女生。

　　她是王妍。

　　虽然整个高二大佬都没出现在雁北高中，但王妍同学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信念，她一直觉得大佬和俞肆染早晚都会在一起。

　　而此时她亲眼见证了自己所坚守的信念，整个人又是兴奋又是惊讶，一张嘴都要张木了。

　　还是保镖小李先看到了她。

　　对于这个女生他是有印象的，当初也是在这附近，是他亲自把她“请”到了他家少爷跟前，让她帮忙传些“谣言”。

　　“喂！这位同学？”小李冲她小声喊了句。

　　王妍还在震惊中，等小李又喊了两遍才把她喊回神。

　　“你、你好！”她跟小李打招呼，然后指着不远处紧紧相拥的两人道：“我跟他们是同学。”

　　小李心说我还不知道你们是同学？

　　他听王妍故意提高了嗓门说话，显然是想惊动他家小少爷和俞肆染同学。

　　皱眉看过去，果然，小少爷和俞同学被惊动了，正往这边看过来。

　　“肆染！”王妍同学朝着俞肆染挥手打招呼，那热情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关系超级友好呢！

　　俞肆染松开环在萧哲腰间的手，到底是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但说出的话还是气势十足，冷冰冰的，她问王妍：“干嘛？”

　　王妍能干嘛，她不过是想在大佬面前刷个存在感，顺便邀邀功，大佬在追求俞肆染的传言上，她可是费了好大劲儿传出去的。

　　到现在学校里都没几个同学敢打俞肆染的主意，她自己很凶是一个原因，王妍帮着散布的传言也不能说毫无作用。

　　王妍同学当初领了大佬的差使，这会儿是来交差来了。

　　但她到底不敢太蹦达，在看见俞肆染面带不悦后，忙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就跟你打个招呼，你们忙着，再见！再见！”

　　她一边说一边倒退着离开，还差点儿撞到身背后的灯柱子。

　　直到她离开完全看不到了，萧哲又牵起俞肆染的手，对她说道：“我要跟你坦白。”

　　俞肆染：“什么？”

　　萧哲道：“那时候我是故意告诉王妍，让她去散布我在追求你的传言的。”

　　这事儿俞肆染早就知道，但再次听萧哲亲口说还是觉得很离谱：“你干嘛不自己说？”

　　萧哲把她的手捧在两手间，难为情地说道：“我怂啊，不敢说。”

　　说着他又开始设想，问：“要是我那时候说，你会揍我吗？”

　　俞肆染无奈道：“我什么时候真揍过你？”

　　瞧瞧他从前那副动一下就晕的样子，谁敢揍他？谁又……舍得揍他？

　　萧哲又问：“那你也肯定不会答应。”

　　俞肆染道：“不答应你就不追了吗？那现在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萧哲笑道：“倒也是，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开始，就已经决定要一辈子都赖着你了。”

　　俞肆染叹息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会被你赖一辈子。”

　　她其实对萧哲的第一印象也很深刻。

　　那是高一开学的第一天，他跟许恒和朱明丰站在新生报道点儿不远处的拐角处，三个人都是身高腿长，尤其萧哲长相出众扎眼，周围的同学无不转头张望。

　　俞肆染也随着大家伙儿看过去，恰好就对上了萧哲看过来目光。

　　那是两人第一次目光对视，俞肆染记得是自己先移开了目光，倒不是她瞪不过大佬，而是被跳过来跟她打招呼的苏小暖打断。

　　临移开目光之前，她还记得印在脑子里对于萧哲的初印象是……这男生长得可真好看！

　　“所以你被这么好看的男生赖上不亏吧？”

　　萧哲在听完她的叙述之后笑眯眯地追问。

　　俞肆染琢磨了一下，看着他这张好看的脸，想了想一辈子那么长久的时间，忍不住伸手捏他的脸颊，扯成猪八戒的形状，朗声笑道：“不亏，血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