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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越千里烟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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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烟波渺渺,日光有些惨淡,连江边的树木、地上的红土也是一片淡淡的颜色。
是个秋日,虽因为有照彻大地的阳光而不显冷,却有不时刮过的江风,让江上和江边的行人都裹紧了身上衣衫。
但总有些能吸引女孩子目光的人,这个时候,偏不多穿,任那江风刮在身上,衣袂飘飘,仙人一般。
玉笙寒走下黄鹤楼时,路过的女子不论老小,都会把目光投向他。一身纯白的长衫,一柄凌厉的长剑,还有一根系在腰间的玉笛。而一个甫及弱冠的少年的清俊的脸,更是引得那些女子一再注目。
引人注目的人通常不会在意周围热切的目光,或者他们装作不在意。而玉笙寒此时只是慢慢下楼,眼神里有那么一点迷茫。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突然念出刘改之这阕《唐多令》,玉笙寒自己觉得有些意外。所谓“二十年重过南楼”是没有的,然而只是两年,一切便已改变得太多。
两年多前玉笙寒也还是一身白衣一柄长剑,腰间系着玉笛的却不是他。玉笙寒从来不擅乐器。那时黄鹤楼上,名为鹿雪的男子持笛临江,一曲《梅花落》引来闻者无数。
——黄鹤楼上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玉笙寒紧紧攥住那管玉笛。无论如何吹不出那样的曲子,即便用足了气,也只是不成调子的一个个音节。
两年了。鹿雪离开,已经两年了。而他玉笙寒,漂泊江湖重走三年前的路,只为找鹿雪,也已经两年。
两年来玉笙寒只是沿着当年鹿雪带他的路线重走了一遍又一遍,只为找到鹿雪的消息。然而,一无所获。
没有人看到过名为鹿雪的男人,没有人听到过他的笛声——他走之前便已把这随身多年的笛子送给玉笙寒,没有人能给他任何消息。
玉笙寒只知道,两年前黄鹤楼上那曲《梅花落》罢,鹿雪便把那根笛子塞进自己手里,说,送给你了,以后要是我不在你身边,也好有个念想。当时玉笙寒虽有些不安,也只是点头收下没有多想,孰料两天之后鹿雪便留书离开,说有要事须办,不再陪他。至于能否再见,一切随缘。
两年前玉笙寒十九岁,出师十年,早就不是没有江湖经验的愣小子了。所以,鹿雪走得,很是放心。
于是玉笙寒一人行走江湖数月,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希望那个男人在身边。
所以他用了接下来的两年时间,在他们一同去过的所有地方,寻找鹿雪的踪迹。
然而一无所获。
而两年来唯一没有来过的地方,只剩着武昌城边、黄鹤楼上。
他原本想,如果别处都找不到,那么鹿雪一定会出现在那里。所以他一直没有来。
直到,他收到一封信,说,来黄鹤楼吧,你会见到你想见的人。没有落款,但他终于还是来了。
玉笙寒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他想他总得来一趟。
走在江边的玉笙寒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凉气。转念间,便已闪身躲过,拔剑转身、迎上来人。
一刀横砍过来,玉笙寒不闪不避便是一剑刺向那人咽喉。后者不得不回刀自保。玉笙寒右手撤了剑,正在那人眼神中闪出一丝放心之色时,欺身上前,左手攥着的玉笛已抵住他丹田。
“你送的信?”
“是。”
“为了杀我?”
“为了让你来这里走一趟!”来人说罢急速后退,却扔了手里的刀,取出一柄折扇,在胸前摇了起来,“怎样?看了吧?他根本就不在你所知道的地方!他不会再来你们一起来过的地方!”
“原来是林墨林兄,这次倒换了张不同的脸。”玉笙寒哂笑,“不过这好好的秋高气爽的天气,倒被你一把折扇一扇,热了起来。”
“行了,原也不是我要找你来。你怎么样了原本不关我的事。”林墨“哼”了一声,“你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是你家那义弟,沈什么的,要我来,让你看清楚。”
“小沈啊。”玉笙寒脸上的笑真实了一些,“其实他不用这么麻烦……我是已经找了他两年。而我,其实也是会累的。”
你们不找,我也已经打算来了。只是本来是想来绝了自己的念想,偏被你们的信激起了一丝希望。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玉笙寒不是做不到,只是,累了,不想找了。
越千里烟波,两年风雨,终了无凭据。
该想念的依然会想念,要追随的,也得让他追的上才行啊。
玉笙寒转过头去,江上烟波,渺渺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