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番外（四）背叛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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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获得力量远非一朝一夕之事。
在奈落的修炼场中，他认真地看着他人投掷苦无、挥舞刀剑的手法，然后当他以为自己已经熟悉之后，现实总是会告诉他没那么简单。
精钢打造的苦无比想象中还要重，即使是挥舞起来也略困难，更妄论将它精准地扔到数米外的靶子上。少年人生中第一次投掷苦无，连靶子的边都没有沾到，就咚地一声落在地上，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急于求成。
一次没有扔到靶子，那就再练十次、百次、千次。第一次的失败并未使他气馁，捡起，继续，捡起，再继续……少年废寝忘食地练习，眼中只有那个标靶。
他不知道的是，偶有人想要将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占用中层干部训练场地的小童给赶出去的时候，那个女子便挥挥手，悄声交代部下不用管，就让他在这里慢慢训练。
甚至于，她还会在空闲的时候亲自上阵，教导他正确的投掷方法：在他练习好几天仍然不得法门的时候，胧出现了。
女人让少年用他最习惯的方式扔出苦无，然后纠正他的一些错误习惯。
“找对用力点，动作不必太大，这不是扫地，需要你那么大幅度地摆动手臂。”
教导时的胧，语气虽然温和，却给他一股无形的严厉之感，而她的话更是让他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见他似乎是在沮丧，女人顿了顿，又鼓励他道：“你初学这些，有问题在所难免，多加练习就好了。”
“……胧大人，是小人学艺不精，让您见笑了。”
“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在奈落，谁都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难道我自己第一次练习便就是什么天才了么？你与其想东想西，不如集中注意力，仔细看我的动作。”
女人拿起了一枚苦无，手腕轻扬，不见她动作幅度如何大，只听“叮”的一声闷响，那只苦无轻易地钉在了靶子的中央。作了这一次示范后，胧又叮嘱了他几条注意事项，便不再近距离地盯着他练习，而是走到另一个标靶前，也开始了她自己的练习。
纵使已是奈落三羽，也不可一日荒废锻炼。
练习的次数多了，手臂、手腕都酸痛难忍，可是少年仍然没有停下，继续训练——经过胧的指导，他已经隐约摸到了门道，这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然而，当他又一次想从框中再拿起一把苦无的时候，刚一握起，便听见当的一声脆响，苦无掉在了地上。他居然没能握住它。
少年这才发现，他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手掌发麻到了几乎没有知觉，而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练了多久。
是时候该休息了。然而即使是短暂的休息，他也不是坐在地上无所事事地等待自己的手再度恢复力气，而是牢牢地盯着不远处同样在练习的胧。灰眸中倒映的女人，她的手指间至少有五六只苦无，手法优美流畅，就像是在故意给他做展示范例一般，女人掷出的所有苦无都完美地钉在了靶心处。
望着女人的身影，灰发的少年抿着唇，内心的好胜之情就像是火焰一般渐渐燃起。他知道，她的实力深不可测，远不是自己现在所看见的那么简单。然而胧也好，未曾见面的骸也罢，对他而言，某种意义上都是一样的。
我会变强的，我会超越的。无论是胧，还是骸，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变得比这里的任何人都强，然后…然后…
我就能站在老师的身边，为他分忧解难。
6、
虚并不总是留在奈落本部的，朝廷的任务，重要物资的采购，他闲时在不远处山林间的散心……总之，只要符合奈落的规矩，他仍然算得一个有相当自由的首领。
但是这一代的虚，行为越来越超乎常理了。
异变从他中意的那个小姑娘死去开始，这之后，他越发地消极怠工，上面发下的重要任务他不是不接，就是接了之后总是“姗姗来迟”、不愿意亲自动手，而且男人隔三差五就会离开奈落不知所踪，回来后问他去哪里，他也只说是出去散步而已。
这些变化若还能说是细枝末节的话，那么他将那个小童带回奈落，就是真正令人不可思议之事了。
那是一次大规模的任务，按照奈落的惯例，就该是满门屠尽、不留活口才是，但是首领居然从那家中救了一个孩子，还将他带了回来做了他的小姓，这既不符合奈落的规矩，也与历代虚的行事风格相悖。然而胧去询问他的时候，他只淡淡答了一句：
“这小孩并非什么重要人物，救便救了。”
很明显是让她别去干涉他，既然首领喜欢这个小孩，她也不敢对此多嘴。不过，到底还是不同寻常，自从虚救了这孩子之后，他开始越来越频繁地离开奈落，不知道是在外面做些什么。
那些异常，丝丝缕缕地堆积起来，无论是她还是骸，都无法对此视而不见：身为首领，若虚真要有什么脱离了他们控制的行动，那将会是对奈落百年铁则的背叛。
然而，正当他们展开对虚最近一段时间的行踪进行监控与分析时，胧便发现，距今两个月前的一次任务中存在着重大疑点。
那次任务的报告书中，虚写的是无人生还，但是经过调查他们发现，这家的尸体中缺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就是那家家主的妻子——虚可能在任务中留下了活口！
与他那个小姓不同，这个女人与她的丈夫一样，都属于重要任务目标，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容留下任何纰漏。而且，据某个村庄的目击者说，数月前，有疑似虚的男人曾带着一个女人在这附近徘徊，说那是他的妻子，他因为某些事情不能陪伴在她身边，需要找个地方来安置他的妻子，然后他们就下落不明了。
探听到这样的消息，奈落迅速行动起来，要将整件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然而就在展开调查的前夕，虚失踪了。
7、
虚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就连他的小姓也说，他早上起来时首领还在，而他那一天全是呆在练习场内，并不知他是何时离开的奈落。在虚的房间里，偌大的屋子正中是叠着整整齐齐的首领服饰，黑鸦状的面具静静地放在其上，旁边是他的禅杖。这其中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这是奈落自成立以来历代未有过的重大事件，首领居然背叛了组织！
对于虚的叛变，尽管胧骸两人都对此有预感，可是谁也没想到会那么快。震惊之后，两人迅速行动起来，组织起了对虚的抓捕活动。
当年朝廷既然敢招揽虚作为奈落首领，除了架空他的权力、安排胧骸制衡他之外，还有一个最后预留方案，就是如何应对虚未来可能的背叛。每一代的奈落实权者都会根据本代虚的性格特征，做出不同的应急方案，她也不例外，所以，在虚背叛的当天，骸就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将男人彻底地归为了奈落的叛徒。
这次的对手是他们那个深不可测的首领，无论如何也不可大意。为此，奈落只在大本营留下了一只预备队，所有番队倾巢而出，就连一部分尚且年幼的学徒也出动了。进也不例外，被编在了九番队中，少年忧心忡忡，脑海里全是自己老师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那天下午，他对自己说，他想要混进小孩子之中，去洗干净他那双沾满鲜血的手，他就对老师告诉他，那样真的很好，如果真的有一天老师要这么做，请让他成为这学堂里的第一个弟子吧——少年回忆起来，心脏狂跳，难道说，正是因为他的话，老师才会离开奈落吗？
很有可能……很有可能就是如此！不然他怎么会和他说那种话？
他没有和奈落说全部的真相，就是老师在离开奈落之前的某一天晚上，他曾经莫名其妙和他说，如果他有朝一日离开奈落，会在奈落附近的某个山谷等他。
“你到时候记得来找我，可别让我等太久。”
“等一下…？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嗯…现在暂时保密，你马上就知道了，一定要记住啊。”
那时候，老师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神秘，却又带着一丝仿佛孩童般的稚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便与他说了晚安，而他也只得带着满腹的不解睡下了。这时候他终于理解了老师的意思，原来老师早就想要离开奈落了！可是，那个山谷距离奈落大本营并不远，这都快要一天了，他真的会在那里等待自己吗？
趁着大部队三三两两散开的机会，他悄悄地溜了出来，跑到了老师告诉自己的那个山谷，正当他胡思乱想老师是否会为了安全已经先逃走的时候，头顶上就传来一个熟悉的男音：
“哦呀，你总算愿意离开奈落了啊。”
“…老师！您在那里若无其事地做什么啊！您知道组织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吗！”
坐在树上的男人已经没有了那个令人生畏的黑色面具，言笑晏晏，看起来神采飞扬，俊秀的脸上满是快活的笑容，而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虚笑得这么开心。他的穿着打扮就和普通的武士一般，身上仅有一把刀和一个小包裹，面对他的质问，青年笑着回答道：
“若我不这么做，又怎么能把你引到外面来呢？果然，如果想要让你离开奈落，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也离开那里。”
男人的话正中了他的猜想，可是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一点。老师居然是为了他才要离开奈落！少年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可是虚却浑不在意，继续和他解释道：“哎呀，其实在你出现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了，但是能让我下定决心离开，这都是托了你的福啊。”
青年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碧玉似的眼睛微微低垂，他的侧颜看上去认真极了，而少年只是呆呆地仰视，听着他的老师平静地告诉他，他要活着为他曾经犯下的罪孽赎罪，要与他身体里的死神抗争。那时候的他还不能理解老师所说的话，他只觉得，仅仅因为自己，老师就背叛了组织，要被那个可怕的奈落追杀，这真的值得吗？
就在他犹豫着问出了他的心里话的时候，青年从树上一跃而下，他背后的包裹也随着他的动作调皮地摇晃着。虚重新恢复了笑容，他对他说道：
“这一点你也一样啊，虽然有人已经将你划为奈落的成员之中，但这边也把你作为一员列入其中了啊。”
“我们不是约好了吗？开山大弟子就是你了！”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一阵清风拂过山谷，头顶上的树木也随之发出了簌簌的声响，这山谷间是那么的寂静，安静到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细细地抚过了眼前青年的脸庞，然而，少年却觉得，他的身影，比那光芒更加耀眼。
耀眼到，他在那份光明的面前是如此渺小。他几乎要被灼伤了，却仍然在直视太阳。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番外（四）背叛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