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 79 章 ...
-
“啊…湫！”
军队里的某个营帐里，一个灰头土脸的武士没由来地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就被帐里的几个同伴接连“问候”道：“哟哟哟，别没在战场上受伤，下了战场倒被西北风击倒了！”
“是不是家乡有小姑娘想你呀？打这么些个喷嚏！”
“胡说！你看他那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样，哪个小姑娘会看上他哦！”
“你们说谁是大叔呢？！老子比你们年纪都小啊口胡！”
“哈哈哈，别生气嘛入江小弟，再过几年，哥几个要是还活着，就请你去花街开荤！给你点上最漂亮的姑娘！”
那个武士，仔细一看，尽管他的身材壮实、下巴上长着一把唏嘘的胡茬，可是他的五官尚且还带有少年人的稚气，听见他的怒吼，在场所有人不仅没生气，反而是哈哈大笑，个别人还公然“攻击”起了他有些老成的外貌，快活极了。
“喂——久一，我来找你喝酒啦。”突然间，有人挑开了帘幕，一个俊俏的少年手里拿着一壶酒，看上去有些醉醺醺的，而帐里的人看见他就打趣说：“咱们队的看板郎来啦！”
“哦哦哦，瑞人，你来的正好，这群混账前辈们合伙起来欺负我一个，你赶快过来帮我的忙。”
如果让女孩子们见到现在的入江久一和久坂瑞人，她们绝对会大吃一惊：入江自从离家之后就一直没有刮过胡子，这段时间他的胡子疯长，简直和他那位“修罗样”的老爹没什么区别；而一贯是女孩子心中温文尔雅又英俊的久坂瑞人，此时手里拿着一瓶酒，一脸傻笑，像极了嗜酒如命的欧吉桑。
“嘿，松本小队的人到一起咯，我们这些人，就暂时出去巡逻吧！”
同帐的战友都知道他们是老同学，也就都很识趣地起身出去了，等他们走后，瑞人这才摇摇晃晃地走到同学的身边，把酒递了过去，入江接过之后摇了摇，往嘴里一倒，这才发现酒瓶里根本就只剩下一口了。
“就一口你也好意思给我呐？”
“你懂啥，这叫福根，我特意留给你的。”
“你算了吧…哎，你喝了多少啊，这是几？”（比出一个二）
“这是二，我当然知道…我喝了大概…大概十几瓶了吧…不过你别看我喝得多，我意识可清醒得很，我没醉，绝对没醉。”
“你这个月的军饷不会全买酒了吧…瑞人呐，哥劝你还是悠着点儿吧，别打仗没死人，仗打完了回来倒活活喝死自己，到时候我可没法向你爸妈还有你哥交代。”
提及了父母和兄长，瑞人露出了些许落寞的神情，“本来就没法交代。”他嘟囔着，“要不是家里需要有人继承诊所给爸妈养老送终，我哥差点也跟我一起来了，他要是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非得给我两巴掌让我清醒清醒不可。”
“你既然都知道，那你还喝那么多。”久一干脆地给了瑞人脑袋一巴掌，然后回忆起这几个月来他和瑞人一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日子，不禁感叹道，“不过我也没法教育你，要是让我爸看见我现在这样子，非得把我赶出家门不可…肯定要骂我尽学些乱七八糟的，不要带坏我妹…呵呵，不过，我妈肯定还是心疼儿子，她一定会劝我爸的。”
“哎，想想咱俩也是运气好，还能有命在这里讨论爹妈…我前几天给三队送文件的时候遇到假发了，他和我说，他和银时的队里死了一个，然后三郎那队死了两个，高杉他们队最惨，除了他全死光了。”
两人一同沉默了，好一会儿，瑞人才低声道：“晋助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谁也不可能好受，靠，那些前辈有些话说的还真没错，就是新兵的阵亡率真他妈高…算了，我这里还有点儿酒，咱俩继续吧。”
“淦，你丫居然还藏了私，赶快拿出来。”
酒精是个好东西，它能暂时麻痹人的神经，麻木人们的感官，让他们忘记不愉快的事情。这些少年才十四五岁，他们仅仅只来了战场几个月，但是，高强度的硝烟与血肉死亡所带来的的感官刺激，已经让他们变成了过去的自己认不出的模样。
他们正在以极速适应着流血、死亡与烟酒，现在，他们还会为死去的同学哀叹，可是再过几个月，他们或许就会变成与他们战友一样的老兵，对身边的死亡无动于衷。
……
每个少年心中都曾经有个英雄梦。
在这个梦里，他们会在少年时代经历无比的挫折、屈辱和磨难，但是跨越过这些痛苦，他们就能获得蜕变，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变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战场，这个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地方，就是他们心中，证明自己最好的场所。
所有少年都以为自己会是那个将，但是真的来到了战场，他们才发现，他们错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将”脚下的尸骨而已。
特殊的天选之人是存在的，只不过不是自己而已，为什么一直没能意识到呢？如果早一点意识到了，或许，就会认命地留在家乡种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战场上被敌人打穿了腹部，流血不尽却又没办法动弹，被人抬回营地之后被军医宣布已经没治的必要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流失，凄惨屈辱地死去。
“喂，假发…嗝…死了多少人？”回到了营帐里，银时疲倦地躺在地上，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昔日酒红色的大眼睛现在是越来越无神，他一边挖着鼻孔，一边貌似漫不经心地和自己的同窗、也是自己现在小队的队友聊着天。
这次战役结束后，据上面说就可以进入一段相对的僵持期，为此，活下来的老兵们，为了让这群新兵赶快适应战场环境，带着还未成年的他们在白天就大喝特喝起来。他们说，对于士兵来说，喝点酒，抽几根烟，再抱上几个女人，就能忘记战场上的事情了。
不过，为什么即使喝了酒，他也没法忘掉呢？少年躺在地上，胡思乱想道，一定是他喝得还不够多，也许下次可以去请教一下那些所谓的前辈，什么酒比较烈，什么烟味道最香，女人该去哪里抱得到…
“不是假发是桂。算上后来伤重不治的良助，一共六个人。”黑发的少年正在给家乡那边写报丧信，与银时不同，第一次直面战争残酷的他，脸上除了疲惫，更多的却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我打听过了，高杉那个队损失最惨重，除了他，其他被分到这个队的，都死了。”
“这家伙的命倒是真硬…啊，算上之前病死的太郎，十六个人，才五个月就死了快一半。”近乎自嘲似的，银时从鼻孔里挖出一小团污物弹飞，随后吃力地坐起来，凝视着自己的刀，满脸都是喝酒后的通红，浑身酒臭气，含含糊糊道，“看着那些死去的同伴，我是真的没办法觉得我能活下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同感。”
营帐的帘子是开着的，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故乡的方向，此刻，夕阳西下，黄昏的光芒照了进来，将那个坐在地上的少年一头银色的卷发照成一片暗黄。这阳光实在太过刺眼，少年眯着眼睛，换了个方向靠坐着，正好能看见油灯下写信的黑发少年。
假发那家伙…是不是瘦了很多啊？明明大家都是一起喝的酒，他居然这么快就醒了酒，还能有那个闲心在写信…看来他也是个异常的家伙，能对这种地方适应得这么快…
他早就知道，战争是多么残酷的事情，早在很久之前他就知道了，那根本就是个人间地狱，在那里没有道德，没有仁义，有的只是杀戮、掠夺和弱肉强食。他也知道，真礼的担心全是对的，这也是当初他无法附和同学们的真实原因，可是，当初他就没能站在她那边坚定地阻止同伴们，而现在，后悔也是没有用的事情了。
付出了这样的牺牲，如果就这样灰溜溜、一事无成地回去，死去的同伴将是真正的死不瞑目，正是因为牺牲了，所以如果要让牺牲变得有价值，他们就必须继续留在这里，在这个人间地狱中继续前进，直到他们所有失去的，都能得到合理的报偿为止。
……
报丧信和大家的遗物寄到松本村的时候，死了孩子的人家自然是悲痛欲绝，没有死孩子的人家则是庆幸又牵肠挂肚。
信件是统一寄到诊所里的，由阿清代为转交给每家每户，一共六户，她也从送第一家时的悲伤忐忑，变为最后的平静麻木。这一过程中，她在内心不断告诫自己，要习惯这种事情，她是个医生，应该习惯生命的逝去，做这种事情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于是，每当战死同学的父母亲悲伤、愤怒、乃至破口大骂松下村塾和松阳老师的时候，她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幸亏不是真礼做这种事情…幸亏她自己还算个第三者，要是让作为老师妻子的真礼来，这些情绪激动的村民们，谁知道他们会在气愤之下对真礼做出什么事情来。啊，说起来，我家诊所还能没被人泼粪什么的，我也应该念一句阿弥陀佛了。
不过，到底还是很不一样的，就比如说今天早上，她和真礼一同拎着菜篮子去村中的卖菜的小摊去买菜，所有人都对她们一脸冷漠。好一点的哼一声不看她们，差一点的，直接让她们赶快滚开，不要妨碍自家做生意。
“她有什么脸出来！还故意挺着肚子，卖什么惨？！我们家孩子都死了…不比她惨…”
“那天晚上要不是我把儿子反锁在家里，火烧那么大，他就冲进去了…可是，他还是没逃过啊，离了家就没了…”
“可恶的外乡人…！我当初就说过，那种来历不明的男人开的学校，大家千万别管，结果呢？贪小便宜吃大亏…”
“我真的怕呀…那天抓松阳那个阵仗，我这辈子都没见识过啊！万一上面的要把在松下村塾读过书的孩子都抓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啊…要抓就抓她好了，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的老婆…！我家树太郎可是无辜的呀，当初也是松阳强行让我们家把他送去读书的…”
真礼的脸色比冬天里的雪还要白，养了好几个月的身体一夜之间就几乎全垮了。她的眼睛肿了一大圈，通红通红的，阿清知道，昨晚她几乎一夜未眠，一直在默默为这些死去的同学们流泪祈福。今天早上，她本来不想让她出来和自己一起买菜的，可是真礼坚持要这样做，她要知道村民们的情况。
真礼对她说，终究还是要面对的，她不能一直逃避着、让少女代替她去承受那些责难。
结果就是，她们的菜篮子里只有最底下的一把蔬菜，其他的蛋啊肉啊，有钱也买不到。只有几个年老的村民发了善心——他们的孩子都去镇上或萩城打工了，和松下村塾毫无瓜葛，他们看着真礼已经明显有些隆起的肚子，终于还是于心不忍，给了她们蔬菜。除此之外，谁也不愿意卖给她们哪怕一个小小的鸡蛋。
阿清一手拎着篮子，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真礼，她已经是六个多月了，即使将和服的腰带松松地束着，也能看见她的腹部已经鼓了起来。孕期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可是现在的情况…阿清在内心哀叹一声，看来今后只能去邻村买菜了。
就在她们离开了之后不久，在无人的田埂上，阿清突然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们。少女回头一看，就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声影，她就在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阿清认出来，那是入江的妹妹纯子。
“纯子，有事情吗？”看见是纯子之后，真礼和缓地开了口，那个声音是小姑娘熟悉的温柔。年幼的少女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看上去十分瘦弱，脸色也很不好，却始终面带微笑，和自己过去知道的那个美丽和善的大姐姐一模一样…
为什么大家现在都对真礼姐姐态度那么冷漠？明明她什么坏事也没做啊？她也曾经问过妈妈这个问题，得到的就是妈妈的厉声呵斥，让她不要在外面说这种话。她虽然没敢再问，但也隐约知道了答案，毕竟，她的哥哥也和银时哥哥他们一起走了。
这次的报丧信里没有哥哥的名字，妈妈在家又是笑又是哭，爸爸则是一个劲地猛抽烟，她也非常庆幸，但是同样也很挂念离家的哥哥。哥哥他们，当初说是为了救那位松阳叔叔才去的战场…
松阳叔叔，她记得他，他过去常常来自己家里和爸爸他们打牌，对待谁都很有礼貌很和善，还总喜欢给她塞糖，说是从银时哥哥那里没收来的…那样好的叔叔，为什么要被抓走？为什么他被抓走之后，大家不去骂抓走他的人，反而要骂叔叔呢？
她想不通，也不敢多问，为此，她告诉自己不能去接近永彬诊所里的两位姐姐，可是当她出来为妈妈买菜、看见那两位姐姐被村子里的其他叔叔阿姨那样对待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心里非常难过。
真礼姐姐…都怀孕了，她没了丈夫，家里也被人烧了，好可怜的。而且，她还算是银时哥哥的养母，哥哥也和自己悄悄说过他很喜欢姐姐…纯子张着口，半天才嗫嚅道：“真礼姐姐，我…我想帮帮你们。”
听见纯子这么说，真礼和阿清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真礼才回过神来，柔声对她说道：“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很高兴了，谢谢你，纯子。不过，我这边没什么要你来帮的，你还是赶快回家去吧，别让人看见了。”
被拒绝之后，反而让少女心里起了更加倔强的情绪，她望向阿清手里的菜篮，那里只有几个白菜和萝卜，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想了一下，她走上前去，直接地拽住了真礼的袖子。
“姐姐！我家最近屯了很多的鸡蛋，我可以和妈妈商量一下卖给你们，你…你们明明就是很需要的啊！”
“我…看着姐姐你们被大家这样对待，我心里是真的很难过！让我为你们做点什么吧…哥哥临走之前，还和我说过，让我也帮忙照顾姐姐你们一些…”
纯子说得很诚恳，她的眼圈红红的，似乎也是快要哭出来了，见她这样，阿清和真礼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们的心中也怀有一丝侥幸。入江家是最早接受松阳这个外来者的一家人，入江先生算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在村中一直非常有威望。他们家对待松下村塾一直非常友善，甚至将银时看作了他们家的第三个孩子…这一家人，如今对她们、对松阳，又会是什么样呢…
到了入江家之后才发现，入江先生和入江太太都不在。见状，纯子立刻把她们带到厨房，从某个角落里拖出了一个篮子，那里是满满一篮子的鸡蛋，小姑娘拿了十来个放在了她们的菜篮中，正当两人犹豫着这样“不告诉家长就和孩子买东西”的行为合不合适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纯子，你在做什么？”
“…妈妈！”
正是入江太太，这位性格温和、端庄美丽的女性，对待谁都永远是温声细气的，与她那位一看便非常凶悍的丈夫站在一起可谓是反差十足，可是这位温柔的夫人，在看清来人是谁之后，瞬间脸色就变了。
温和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妇人快步走上前来，站在自己女儿面前，连声音都是冷冷的：“浅上夫人，你们来我家做什么？”
还没等真礼她们回话，反倒是她身后的纯子先开口道：“妈妈，是我带姐姐们来的，姐姐们是来买鸡蛋的…”
“闭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包括纯子在内，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见入江夫人这么严厉的高声，纯子吓了一跳，顿时什么也不敢说了。女人眼睛一瞥，便看见阿清手里的菜篮里有十来个鸡蛋，冷笑道：“你们就是这么骗我女儿白给你们东西的吗？”
“入江夫人，我们不是打算白拿您家的东西的…我们会给钱的。”真礼立刻从怀里拿出了钱，递了过去，可是入江太太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拍开了她那只苍白瘦弱的手，叮叮当当，铜币滚落一地。而女人似乎一直在强忍着什么情绪，此时看见真礼就在她面前，便忍不住地高声喊道：
“不卖！你给我们多少钱我也不会卖给你任何东西的！除非你能把久一立刻还给我！”
喊出了这句深藏于心很久的话之后，这个昔日里温柔和善的夫人，用她的女儿的肩膀做倚靠，低低地哭道：
“那么多孩子都死了，不知道哪天就会轮到久一…把我儿子还给我…他现在生死未卜，为什么非得为了你的丈夫，要我儿子受这种罪…”
“入江…夫人…”
提到了还在外面、生死不知的久一，真礼也同样红了眼圈。入江夫人的悲伤和愤怒，她全可以理解，正是因为理解，她才更加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我本来是该阻止这一切的啊…想到这里，女人的身体有些摇晃，似乎是快要承受不住，阿清赶忙上去扶住了她。好一会儿，入江夫人才恢复了原来的冷漠态度，她抬起了头，看见的就是真礼满脸的悲怆，与她怀有身孕、虚弱的模样，妇人上前抢过阿清的篮子，把里面的鸡蛋都拿了回去。
“我一个也…也不想卖给你们！请你们回去吧！”
强硬地把菜篮推回给阿清，入江家对她们也关上了大门。连入江家也如此，何况其他人家呢？
回到了诊所之后，真礼也终于受不了了——她的身体情况本就不适合下床活动，今天在外面吹冷风走了路，又受到了这些打击。此时她躺在了床上，看上去非常脆弱，阿清给她检查了身体，所幸没有什么大问题。
“阿婶大概也快来了吧…得赶快给真礼做些东西补补身体…可是，就这么点菜，哪里够呢…哎？”
男孩们在走之前，在邻村找了个独居的寡妇，为她们烧一日三餐外加打扫收拾，好照顾孕期的真礼，现在正是阿婶要过来的时候。真礼的身体这么弱，最是补充营养的时候，正当阿清心烦意乱地翻着菜篮子里那少得可怜的蔬菜时，意外在篮子的最底下发现了三个鸡蛋。
三个又大又饱满的鸡蛋，阿清拿着鸡蛋，愣了好久，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难道说…是阿姨那时候故意留下的吗…”
……
“进去吧。”
高壮的男子为他打开了牢狱门，他刚一踏进去，就被里面冲天的异味给熏得皱了下眉头，这狭小的地牢里只有外面的走廊上勉强有些光亮，里面却是又黑又暗，还夹杂着不知道疑似老鼠的吱吱声。不过他什么也没说，而是随意地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砖，席地而坐。
“这里就是你今后的监狱了，首领。”
骸面无表情地对他下了宣判，而他也仅仅只是背对着他稍一点头，表示知道。不过，他还是提出了请求：
“可以给我油灯，空白的书和笔墨吗？”
见骸没有立刻回答，他又加道：“既然你们想让我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直到第十四代首领出现，至少给我一些消遣的东西吧。”
他的语气很平静，提的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要求，骸想了想便同意了，不过在走之前，他还是按照惯例地警告了这位前首领道：“不要做任何越轨的事情，否则后果自负。”
“我当然知道。”
骸走了之后，这个肮脏又狭小的地牢里，彻底只剩了他一人。
鼻子所能闻到的只有恶臭，耳朵所能听见的只有蛇虫鼠蚁的爬动声，不彻底的幽暗是这里所能看见的全部风景。不同于之前的监牢里尚且有光明能透过墙上的小窗，在这远离地面世界的深深地下，唯有走廊里一丝暧昧的油灯烛火，不过他想，再过几小时，这个火也会熄灭吧，然后，就是彻底的黑暗。
这里是真正的“奈落”，只用于囚禁他一人的、不见天日的监牢，这个黑暗肮脏的地方让他想到了几百年前的那个腐朽山洞。兜兜转转几个月，胧和骸终于找到了适合的地方来关住他，然而，若他真的想离开，世上根本不存在能关住他的监牢。
可是他不能。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张随身携带的照片，借着那一丝微弱的光芒，松阳轻抚过照片，便看见上面的妻子始终在对他微笑。他的眼中流露出了无限的柔情，那是他现在唯一的珍宝。
“银时应该有好好地安慰同学们吧…真希望孩子们能接受我离开这件事，但是，应该是很难的…毕竟大家正是冲动的岁数，恐怕除了我谁也不好管住他们。不过，真礼，你既然知道真相，一定会阻止大家去做傻事的，是不是？我想奈落应该没有去难为你，他们不敢这么做的。”
无人的幽暗中，那一点灯火静谧地燃烧着，这就是他唯一的听众。
“只是…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啊…真礼，你的情况还好吗？”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第 7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