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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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乡村总是十分寂静的。
这里没有热闹的花街，没有各种小摊贩，也鲜少有祭典等活动，松本村虽然是这一带条件不错的村子，但是入夜之后，也少见灯火与行人。深沉的夜色如黑纱般笼罩在这一片宁静的山村，唯有萧萧的风声与几声鸟鸣，一年四季几乎都没有什么变化。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维持着这样的生活，已有百年之久。
尽管，据说距离长州不远的地方就在打仗——许多的武士为了抗击强行开国的蛮横天人，自发地集结在一起发动了攘夷战争，但是目前为止，这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还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而对于松下村塾的各位同学而言，他们现在所关注的，也不是未来那场会改变他们所有人命运的战争上。
夜晚，位于村西的松下村塾大宅中，孩子们都该睡了的时间，某个房间的灯火还亮着。松阳坐在真礼的书桌前，惊讶地望着她，重复她刚刚对他说的话。
“你说你想学习剑道？”
少女点点头，她咬着嘴唇，看上去还有点犹豫，但是，最终她还是坚定地开口道：“是的，我想学习剑道，我想学习如何保护我自己，哪怕是为了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到你的奈落，我也得会一些防身的能力…松阳，我知道，你很强，强到我无法想象，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教我如何使用剑。”
这样的想法，对她而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少女时代，因为修行剑道太过枯燥与辛苦，她就尝试过学习防身的柔术，但是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的她从来没有真正面对过危险，直到那次险些遭到侵犯的经历，才让她深刻地理解了男性与女性的力量差距究竟是多么悬殊。后来，他又告诉了她所谓的奈落，她这才知道，眼前这看似平静的生活实际上是隐隐沉寂的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危险就会降临。
即使松阳向她再三保证这里非常安全、奈落绝难找到他，她还是忍不住地担心，同时也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松阳的实力深不可测，他又是个好老师，只要她肯学习，一定还是能学习到一些的，唯一要犹豫的，恐怕也只有她现在才开始学习，究竟能学到多少了。
她说得坚定，倔强地向松阳提出了要求。见到她这样的决心，松阳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站起来向她伸出了手，拍上了她的肩膀。
从肩膀开始，他的手在她的身体上游走，这里拍拍那里捏捏，却并不同于往日里两人亲昵的那种感觉，青年的眼神认真，反倒叫少女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以前，我也曾经劝过叶子，剑道学不来就不要勉强，现在，我也并不建议你去学习剑道，可能会说的有点不好听，但我希望你能理解。”等到他终于停下，松阳收回了手，却很干脆地否认了她的话，青年耐心地向她解释道：
“一，根据我对你身体情况的了解，你真的不是什么习武的合适料子；二，就算你有天分，但是，你今年十九岁了吧？早就错过了学习的黄金时间，别说学出什么成果了，就连赶上孩子们现在的进度都需要花很大的功夫。如果真礼你学习剑道是为了强身健体、修炼心性，我没有任何意见，明天我就可以教导你；但是如果是为了对抗奈落，那我只能说，你再学十年恐怕也打不过奈落最底层的普通杀手，这实在是费力又没什么效果的事情。”
松阳的这一番话说得非常诚实自然，一看就知道他绝对没夸张或说谎，正因如此，她才会更加感到失望：她也猜到了有可能如此，但没想到他从一开始就否认了全部的可能性。见到真礼如此沮丧，松阳想了想，还是对她说道：
“古人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认为比起危险到了眼前去反抗，从一开始就选择规避危险才是更高明的办法。”
他本来是想安慰她的，结果没想到下一秒被噎死的就是他自己——真礼望着他，无比正直又有些犹豫地回答他：“可是松阳…现在你才是我最大的危险来源啊。”
有时候，双方太过坦诚的结果就是互相伤害，青年深深意识到这个道理。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有忧患意识总归还是好的。”好半天，松阳才咳嗽一声，轻飘飘地总结一句，仿佛是要将刚刚她对他说的话都揭过去似的。可是少女还是一脸的不甘和纠结，似乎还是难以接受事实，见状，他上前拥住了真礼，柔声道：
“不管有什么事情，我总会保护你和孩子们的，你也说了，我很强的，我在逃离奈落的时候，就做好了不会被他们发现的种种准备，所以你就相信我吧。若你还想学些保护自己的手段…倒也不是没办法。”
他的话重新给了她希望，男人提出了另一种办法：“我去给你买一把枪。想要熟练地用刀剑需要很长的时间，更不用说女性天生在这方面处于劣势；但是，子弹杀伤人是不会在乎用枪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的。”
这是他目前为止能想到最适合真礼情况的办法。枪大概是对使用者身体素质要求最低的武器，而且只要训练得当，很快就可以派上用场——虽然，作为他的私心，他希望她一辈子也别用上这种凶器。
她之于他，是家庭，是港湾，是归宿，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希望沾染血污的美好存在。他怀中的这个少女，她是个普通人，她温柔善良，她爱着他所爱的一切、并且比任何人都爱着他，她几乎是他对人类所有美好向往的化身。若不是他，她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接触到那些黑暗肮脏的东西，即使如此，他仍然自私地希望，他能陪伴在她身边，并且让她一生都幸福安乐、无忧无虑。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也别接触血这种东西——
他始终是这么坚持的，直到几个月后的某一天，他不再犹豫拔剑出鞘，将那个恶徒当场斩杀，望着地上的尸体，他依旧希望她别看见这些。可惜，为时已晚，客厅里的巨大响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回廊那边传来咚咚的脚步声，真礼紧张又惊愕地望着他。
“松阳…”
她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他对上了她的眼睛，他看见，她的眼中有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强烈的恐惧。那一刻他知道，无论理由为何，他终究还是打破了他曾经的誓言。
永不杀人。
就在他挥下那一剑的三天前，有一桩案子，震惊了这个本来安宁的村子。
班上的松浦三郎，他的母亲死了。
那是彻底的谋杀，松浦夫人的尸体被人发现在从村里到镇上那条路旁的小树林里。三郎没能看到他母亲最后一面，只看见了一张被鲜血染红的白布——镇上的治安官阻拦了他，并告诉他如果他看了，那会成为他终生的噩梦：他的母亲，脑袋被人用重物砸碎，尸体惨不忍睹，就连负责验尸的官员都吐了，最终，还是通过她的衣物才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三郎的家里仅剩下他母亲一人，平时家里也没什么来往的亲戚，出了这种事情，村子里也对此恐惧不已避之不及。于是到最后，只有村塾这边，松阳和真礼两人作为他的亲人代替他草草安葬了他的母亲。葬礼上，真礼看见，三郎始终一言不发，倔强地咬着自己的牙关，直到松阳揽过他的肩膀，小小的少年才伏在老师的肩上放声大哭，声嘶力竭地喊着：
“松阳老师…！！我一定要为我妈报仇！那个混蛋…我就是死也不会原谅他的！”
那副光景，令她想到一年多以前她送别父亲时的悲伤，还有…更久以前就离开了她的母亲…丧失至亲的痛苦，她对此感同身受，少女走近了师生二人，同样弯下腰抱住了三郎，轻轻地拍着后背，低声安慰他。
“好孩子…我知道你很难过…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那个凶手，他不会逍遥法外的，一定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听见真礼的话，松阳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心里想的却是他和她一同去镇上打听情况时听来的说法：外面的攘夷战争越来越激烈，有一部分天人脱离了大部队开始在附近的村庄抢掠杀人，其中，据说就有人来到了长州。有镇上的居民曾经目睹过一个长着狼一样脑袋的家伙，在这附近一带活动。
回忆起松浦夫人的凄惨死状，松阳并不怀疑那是凶恶的天人所为。但是眼下，三郎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生活无着，才是更加叫人忧心：他本来想让三郎直接住到村塾来、好方便他们照顾他的，可是三郎拒绝了。少年的自尊心不容许他继续麻烦老师，他甚至和松阳说：
“老师…我想，要不然我还是辍学算了，我已经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了，怎么能白白收您的钱…我一个人应该也能养活我自己的…”
松阳自然不可能同意让三郎就此辍学——这孩子平时学习成绩也算中上，又用功刻苦，这时候放弃读书对他有害无益。可是三郎又不愿意直接接受老师他们的接济，这该如何是好呢？最后，还是真礼提出了个折中的办法：
“要不然这样，三郎，松阳他平时要教那么多同学也很辛苦，现在只有小太郎一个人做助理实在是不够，你成绩不错，和同学们关系也好，就过来帮我们分担一些吧，当然了，有工资的。我想，这样既发挥了你的长处，也不愧对你母亲当初对我们的嘱托。”
提到了松浦夫人的遗愿后，少年浑身一震——他又哪里是真的愿意不读书呢？他的母亲当初最大的心愿就是他能好好读书，做个正直有学问的人！最终，少年犹豫一番，选择了继续求学，只不过，他还是向松阳请假一周，说是要一个人在家整理母亲的东西。
暂时安顿好三郎之后，他嘱咐自家的三个孩子一定要好好照顾这孩子，随即立刻动身，挨家挨户去他的学生家里家访，提醒他们要有警惕意识，以及，如果发现了什么情况，就第一时间来村塾告诉他。他实在是不想让这样的悲剧再发生在他的学生身上了。
直到某天下午，他从阿胜家回来，刚进家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门口就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被人蛮横地砸开了门锁闯了进来。松阳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却又很快地放开，安静坦然地等待这声音逐渐靠近，不一会儿，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踏入了这间屋子，一个长着狼头的恐怖生物进入了他的视线中，手上拿着一根沉重的狼牙棒，狰狞地看着他。
“你就是这家的主人？”这个天人身上是沾满了黑褐色痕迹的厚厚盔甲，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干涸的血迹。他的鼻子还在不停喷息，说话粗里粗气，将狼牙棒扛到了身后，然后他就看见，眼前的青年慢慢地把手举了起来，那姿势像是在向他投降，“我是，请问，你是谁？进来我家是做什么？”
男人面色平静，可声音听上去小心翼翼，两只手高举过头顶，明明腰上就是武器，可他却毫无向他拔剑对抗的意思，而是试图与他谈判以求活命。天人嗤笑一声，回忆起他来到这颗边远蛮荒星球的所见，无论是什么样的人，见到他都是吓破了胆哀求饶他们一命。想到这里，他更加坚定地认为，所谓的武士都只不过是怂包的猴子，便嚣张地大声道：
“不想死的话，就把钱统统给我拿出来，老子对你们这些下等猴子没什么兴趣…还有，”松阳看见，那个天人黑色的眼睛咕噜转着，里面满是邪恶的光，声音也带有了一丝淫邪的意思。
“把你家的女人交出来，就是之前你身边的那个。”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 6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