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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算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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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致在驷车庶长府内跟着秦施读书识字,又挑了样乐器学,每天过得忙碌充实,她深居简出,低调至极。
到六月,灵致已学会骑马。秦施在家憋闷许久,便带着她外出骑马散心。
盛夏日头正烈,天高云淡,碧空如洗,田间粟麦疯长,关中沃野千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马路两旁树荫葱郁,树下是往来的商旅和路过的行人。跑了一段路,二人下马牵着缰绳,慢悠悠地走着看周遭景色。
“今年庄稼长势好,估计八月收成不错,王兄已下令减免赋税。”近两年日子难捱,秦施不免感慨。
灵致看着绵延到天边的原野,恍惚看到密密麻麻的蝗虫在啃食庄稼,忍不住说:“大旱之后必有大灾,或许是洪涝,或许是地震,还可能是蝗灾,甚至疫病。”
秦施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青……”灵致及时打住,改口说:“是父亲告诉我的。”相伴的十多年里,青羽唠唠叨叨对她说了很多事,它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
秦施未怀疑她,沉思着点点头,“不得不提防。”无论何种灾害,大旱过后的秦国都承受不起。
“但愿是我多虑了。”灵致连忙改口。
秦施摇头,“不,我们得早些准备。除了这些,你父亲还说了什么?”
“很多,不过大多怪诞不羁,有用的约莫是教我辨别草药,知道什么东西可以吃,吃了可以治什么病。”灵致回忆说。
在南山时,每天都为填饱肚子奔忙,她因此认识山里的每一种草、树木和鸟兽。
“回家之后,你可以把你知道的草药默出来,说不定将来可以派上用场。”秦施提议说。
灵致也觉可行,时下药学停滞不前,医药典籍有不少错漏过时之处,若能献一点绵薄之力,也是行善积德。
两人牵着马走进热闹的长亭歇息,解下马背上的水囊润喉解渴,就见被一干妇人和少男少女围住的人挤出人群,朝她们走来,笑问道:“两位可要测字算命?”
男人约莫三十上下,不胖也不瘦,身量中等,相貌寻常,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衣裳,手里拿着一铜铃,一举一动颇有世外高人的风采。
灵致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的出身月份和时辰。”
“不妨事,一滴血也可以。”男人建议道。
灵致想起青羽的话,连忙摇头,“多谢先生,不用了。”
“小姑娘试试吧,这位金先生算得很准的。”
“他把我以前的经历说得一清二楚,就像看着我长大一样。”
“而且不贵,只要一个钱币就可以。”
先前算过命的妇人女孩连忙帮腔,她们有的喜笑颜开,有的失落不甘,有的任命坦然,但看向金先生时满眼崇敬。
站旁边一言不发秦施此时开口道:“贵使走遍天下寻找圣女,如今她出现在周王畿,先生不必这般辛苦奔走了。”
男人脸色如常,微微一笑说:“姑娘误会了,贫道只是行走江湖替人算命驱邪的阴阳家术士,挣几个糊口的钱币而已。”
秦施置若罔闻,道:“姜国派阴阳家术士满天下找圣女的事谁人不知?传闻只要一滴血就能辨别是否与贵国有关联。若血滴入你们特制的清水长久不散,便被以各种名义邀至璧城。辛苦了十三年,今时今日总算有了回报。”
被拆穿,金先生不再狡辩,不再看秦施,接着问灵致说:“姑娘要试一试吗?”
灵致本欲摇头,但听到铜铃缥缈的声音后,身体不受控制的点点头,接着就见金先生的细针扎破她的手指,血珠滴落进盛着清水的金杯里。
“请问姑娘如何称呼。”金先生问她。
“灵致。”
“可记得出身时辰?”金先生又问。
“不记得,青羽没说。”
“怎么回事?”秦业勒住缰绳,翻身下马问道。
秦施赶忙走到他身边,焦急道:“姜国术士使妖法蛊惑灵致,无论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她。”
秦业眉头轻拧,只见灵致目光呆滞,像木偶人一样随意被人摆布,那术士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阿翊,唤醒她。”
出行在外,王翊依旧背着大弓和箭囊,手持秦剑,他疾步踏入长亭,伸手点了点灵致的后颈窝,立刻清醒过来的灵致慌忙躲到秦施身后。
“金阕先生。”王翊认得此人。
金阕不慌不忙的收好金杯,回礼道:“王将军。”
“很快,金先生就不必奔走天下寻找圣女了。尊师叔太苍已发诏令,召尔等回璧城。”王翊手按在剑柄上说。
“天佑姜国。”金阕未表现出喜怒,淡然自若地回答。
“不打扰金先生了,告辞。”王翊抱拳道别。
灵致恍惚地跟在秦施身后,懵里懵懂地跟他们离开。
“刚才我怎么了?”灵致低声呐呐道。听到铜铃声后,她变得痴愣呆傻,一切都不受自己控制,做了什么事,说过什么话全然不记得。
“摄魂铃,只要听到铃声,魂魄便由持铃者控制,并对他言听计从。不过金阕修行不够,只会基础粗浅操作。若遇到焱一太苍那样的大家,就难对付了。”王翊解释说。
灵致听得似懂非懂,秦施好奇问道:“王兄,阿翊,姜国圣女当真是周王畿那个青凰吗?”
秦业冷笑不语,王翊笑道:“等着看好戏吧。”他未给具体答案,但可以预见日后会是怎样的血雨腥风。
接着又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在家里憋闷许久,正好教灵致骑马,就领她出门散心。”不想遇到姜国术士,不过圣女已经出现,不用担心灵致被拐骗去璧城。“你和王兄为何在这边?”
“王上微服出巡视察泾洛水渠修建进度,顺道查看地里庄稼生长状况。”秦业话少,王翊便代他回答。
秦施了然笑道:“原来如此,刚才我和灵致还说今年收成的事。她说她父亲曾提过,大旱之后有大灾,严防洪涝和蝗灾。”
“是吗?”秦业说着看向灵致。
灵致神游天外,思索着王翊和秦施先前说的姜国和圣女,冷不丁被一道冷冽的目光盯得脊背发凉,连忙回答:“是,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她的来历只有他们二人知晓,无论老树妖还是那只青雀的话,都必须重视,大灾后的秦国,经不起重创。
难得巧遇,四人未着急回咸阳,在附近村镇走了一遭。秦业与王翊走在田间地头,询问农户今年粮食状况以及对相关政令的看法。
他一身利落轻便的布衣常服,手持长剑,气质清贵,周遭百姓误以为他是游学至此的学子,便畅所欲言,侃侃而谈。
他们说着庄稼、农事、水利及政令等事,灵致听得云里雾里。
秦施跟了一路,难免感慨:“若能得到琅嬛有关水利和农桑的书简就好了。”
只可惜过去进入琅嬛的人,只顾着拿灵药名剑和奇珍异宝,无一人愿取那书籍竹简造福天下。
秦业不以为意,说:“姜国一直指望祖先遗物才不思进取。秦国若要完成先祖遗命,必须靠自己。不会就去学,不明白就去实践,总会找到解决之法。”
灵致深以为然,赞同地点头,也不免好奇姜国和琅嬛到底有何传奇之处。
秦施听了,不再做无谓的妄想,“王兄说得对。”
正午时分,四人在一户农户家用午饭。农家贫苦,送上的饭食只有加了少许肉丁的饼和苦菜。
秦业毫不在意,就着简单吃食填饱肚子。
用完午膳,王翊去付钱,秦施似有话问他也跟了去,留秦业和灵致在院中无言相对。
“你怕我?”秦业仍然淡漠冷峻地问。
灵致诚实,呐呐道:“是。”
“……”秦业默默无言。
又陷入冷寂的尴尬中,好一会儿后,他才开口:“在秦施家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叔叔婶娘待我很好。王上这番安排,灵致十分感激。”灵致如实说道,她话不多,但字字真诚。
“叔父、婶娘和秦施都是极好的人,你莫要辜负了他们。”秦业说道。
灵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从来没觊觎过王翊,只觉得他人很好,像兄长一样。
“我敬叔叔婶娘为生身父母,视秦施为亲姐,定不会做出对不起他们的事。”
“你明白就好。”秦业说。
又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王翊和秦施回来,灵致仍是问什么答什么,娴静安分得很。
不知为何,秦业见到她这副模样就不高兴,“听说你在学箫?”
“……是。”被赵太后召见后,知道在咸阳权贵圈子里混,得有拿得出手的才艺,就在一众乐器里选了个看得顺眼的学。只是她天赋实在平平,学得不怎么好。
“比起琴瑟来,箫的确简单。不过入门难,必须掌握口风技巧才可。你自小爬坡上树,想来气量不错,平日里多练练吸气吐纳和指法。”秦业说道。
灵致只得应喏称是。
“箫并非自学就能学会,还需师傅引导。宫里正巧有来自楚国紫竹箫,回头我派人送来。至于师傅,我也会让宫中乐师来教你,到时我要检查。”秦业帮她安排说。
她本就天赋平平,听了这话后更觉苦恼,对秦业不容拒绝的语气,只得接受:“灵致谢王上。”
正经的客套完后,王翊和秦施终于回来。秦业时间宝贵,便不同两个姑娘一块儿,先与王翊打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