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发现

11、第十一回

　　二月十五，花朝节。
　　一大早天还没亮，乐山就被孙嬷嬷连哄带叫的拉起来梳洗，荷惜和凝安两个麻利的端了一应的洗漱用具在旁边等着，宝笙端了衣裳就站在两人的旁边。
　　陈夫人照例在议事的花厅里处理完了庶务，回来瞧见女儿已经等着了，笑了下拉着她一边往旁边的饭厅走，一边仔细的叮嘱女儿等下出去了不要乱跑，要听话。。。

　　用了早膳，母女两个打扮妥当出来，姜三爷和白二爷两个已经在垂花门旁边悠然自得的欣赏院子里晨间的美景了。
　　雨前雨后，还有远山远水几个小厮瞧见陈夫人带着小主子出来，立刻躬身行礼，姜三爷和白二爷两个也对着陈夫人拱了拱手，陈夫人笑着点点头，乐山则松开了阿娘的手，上前一步恭敬的给先生和二爷屈膝行礼。

　　漱玉斋的祈福法会向来开始的早，一家人坐着马车过来的时候，四明山脚下已经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了。
　　陈夫人坐在车上看着不远处一长溜的摊位，除了各式各样的莳花，还有香烛香果点心等上山用的物什，除此之外还有专门搭起来的临时天棚，里面放着桌椅板凳，有不少人在里面正在一边喝着茶一边说说笑笑。
　　陈夫人满意的点点头，两个掌柜做事倒是麻利，这也没出几日，就能将这些个摊位置办的妥妥当当的。

　　漱玉斋建在半山腰，因着是皇家出资修建的寺院，首要的一点便是恢弘大气，前寺各种主殿正殿还有副殿，供奉着佛祖释迦摩尼和西天诸佛，后寺则是所有僧人的日常起居，听经打坐的地方。这处寺庙之所以名声远播，除了胜在景色清幽之外，再有的就是这位静心师太。

　　十几年前静心师太和师父妙安师太一路云游天下去了京城，那一年是天下少有的一年大旱之年，京城进了十月天气热的还像是夏天一般，田里庄稼早就因为缺水干枯成了麻杆，一年的收成几乎颗粒无收，这还不算，很快开始蝗虫泛滥，再之后便有了瘟疫。
　　静心师太和妙安师太一路过来看了太多的惨不忍睹，有的村子里除了衣衫褴褛的老人和孩子之外，剩下的但凡有点力气的人都逃命去了，用那老人的话说，留在这里，就是现在不染上瘟疫，早晚也得染上，出去了大约还能有一线生机。

　　有些时候，真正的危险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流言，那些不一定真也不一定假的流言一旦传出来，就会越传越离谱，越传越凶，这些个流言会让人心惶惶，甚至导致极度的恐慌。
　　出家人都有慈悲之心，秉着普度众生的意念，静心师太和师父妙安师太两个一边救助那些个艰难困苦的人，一边仔细斟酌着消除瘟疫的法子。

　　朝廷也派了太医院的医正领着一众太医出来平定瘟疫，可惜那些个太医大约各个都有本事，可是这瘟疫却是一点经验也有没有，不仅没有及时阻止瘟疫的蔓延，甚至好些个太医因为不小心感染了瘟疫，最后直接送掉了性命。
　　瘟疫更加的肆虐，最后甚至蔓延到了京城，整个大楚面临了建国以来的最大的一场危机。
　　帝国的统治者们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却半点办法也没有，皇帝直接明发圣旨昭告天下，凡能平定此瘟疫者，直接封王封侯。
　　圣旨一出，简直搅动了原本就已经乱起的江湖，一时间京城能人云集，不管是真的怀着慈悲之心，还是冲着功名利禄过来的人，拼了性命的不知凡几。每日里在前门处张贴的圣旨刚贴上就被人揭走，只是这瘟疫。。。依旧不见什么缓解。

　　师徒两个看着这样的天下乱象，真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凭着从前在一个周边小国瞧见的类似的一种疫情，静心师太直接代替师父揭了皇榜，此后动员那些还没有染上瘟疫的年轻人，清洁住所，焚烧艾草驱逐病原，又叫人专门缝制了几层薄纱的口罩，分给每个人以阻止瘟疫通过呼吸之间传播，菜市口等几处比较热闹的地方专门摆上了大锅，里面不分白天黑夜的熬制汤药，但凡过来的人全都要过来领一碗药。

　　大约是从前尝试治疗的人太多了，起初，人们对于师徒两人的安排有的不屑一顾，有的隔岸观火，有的根本就完全不予理会，当然还有一小半的人病急乱投医，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很快，那些过来坚持领药的百姓之中，那些个刚刚开始染病，没有特别严重的那些人，喝了汤药之后，渐渐有了起色，这事一传十十传百，没用多久，就有越来越多的人来菜市口领药，还有人自动跟着那些人加入了清洁工作。
　　大家一起努力，渐渐的那些因为瘟疫而死的人越来越少，人们终于看到了希望。
　　几个月之后，当太医院将一份写着零死亡记录的奏折递到皇上面前，这场大楚建国以来的最大危机总算告于了段落。

　　瘟疫被控制住了，静心师徒从此名扬天下，人们都知道那一对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皇上亲自在养心殿召见了师徒二人，准备兑现曾经的封王封侯的承诺，只是两人都是出家之人又都是女人，这封王封侯显然有些不妥当。
　　就在皇上左右为难的时候，太后亲自过来，笑着给皇上提了个建议。
　　出家之人历来四大皆空，皇上这般兑现承诺对这二人来说不是承诺，反而是一种慢待，既如此不若直接修建一座寺庙，供奉二人的功德尊位，以后受百姓的香火，绵延万事。
　　皇上听后立刻抚掌大笑，即刻便应允了太后的提议。
　　此后就有了四明山的漱玉斋。

　　之所以建在了这四明山，因为妙安师太就出生在此，落叶归根，妙安师太本就年岁已大，又经历了这一场瘟疫的劳累，身体已经超出了附和，见了皇帝的第二日就直接病倒了，不出一月就撒手归西去见了西天佛祖。
　　静心师太扶灵回乡回了四明山，将师父就安葬在了四明山百花最繁盛的一处山坳。山坳的不远处就是如今的漱玉斋，这也是静心师太的意思，皇上不过兑现承诺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既然静心师太自己选了地方，那就随了她的心意又何乐而不为。

　　因着这一层缘故，这漱玉斋从建寺以来，这香火就异常的鼎盛，人们不为别的全都冲着静心师太而来，有了那一场拯救天下苍生的壮举，静心师太就在天下万民之中树立了普度众生的活菩萨的形象，尽管她自己对这样的形象简直觉得哭笑不得，可是架不住百姓就是如此信赖，所以但凡每年花朝节漱玉斋的祈福法会，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还有四明山仲春的景色在一旁衬托，云州定远一到春季就开始繁荣起来，陈夫人在这边所有的庄子铺子从春天开始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马车一路驶到了山门口，陈夫人带着女儿下了马车，后面白二爷和姜三爷也在后面相继下了车，两人径自往前来到了陈夫人的跟前笑着道：
　　“夫人自管带着姑娘去寺里祭拜，我们两个老家伙就在这周边随意逛一逛，到时完事之后咱们就在这门口处汇合，然后一同归家。”
　　陈夫人也是这个意思，听见白二爷这般说立刻赞同的点点头。
　　“那好，我带着乐山先在前头拜拜佛祖，之后还要去后寺见一见静心师太，她老人家年前就特意让人过来传话，让我得空了就带着乐山去见一见她，我一直都没得空，这次正好。。。”

　　几人打过招呼之后就各自行事。
　　白二爷和姜三爷带着各自的小厮直接溜达着去了周边闲逛，陈夫人带着乐山一路进了漱玉斋的山门，因着祈福法会里面早就布置妥当，两边是经幡招展，中间还有巨大的鸿鼎，里面香烟缭绕，宝相庄严中透光鲜富丽。
　　母女两个先去了前头大殿祭拜佛祖，里面正中便是西天如来佛祖，左右两边是观音菩萨和东来佛祖。
　　陈夫人在孙嬷嬷的服侍下，接过绿痕递过来的拜香恭敬的跪在蒲团上，身边小小的蒲团上，乐山学着阿娘的样子接过荷惜递过来的拜香也跟着拜了拜，最后起身插进了面前的香炉之中。

　　乐山拜过之后起身，便忍不住抬起小脑袋看着眼前的庄严的佛像，都说佛祖目视三千大千世界，人们在他面前渺如蝼蚁。。。
　　佛经上又说，佛祖普度众生，救苦救难，那佛祖能不能发一发他的慈悲，救一救她的姐姐，她可怜的姐姐。。。

　　陈夫人好生的拜过了各位菩萨，再回头就瞧见她的小女儿奋力的仰着小脑袋看着佛祖，一脸的虔诚模样，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
　　“乐山？”

　　乐山转过头看向母亲。
　　“我没事。”
　　乐山咧开小嘴对着阿娘笑了一下，紧走几步来到了陈夫人近前，拉着她的手道:
　　“阿娘咱们走吧。”
　　陈夫人嗯了一声，带着乐山继续往里头的正殿走去。
　　正殿门口的两边长廊上各竖立着一排齐整的转运经筒，陈夫人带着女儿从左面开始一路转过去又一路转回来，直到将两面的经筒都转了个遍，她这才带着女儿进了大殿之内。
　　照例是一同跪拜上香，再起身的时候，身旁已经站立着一位麻灰淄衣的女僧人，陈夫人起身瞧见她，立刻双手合十笑道：
　　“默然师父。”
　　那位被称为默然的师父同样双手合十见礼道：
　　“师父见夫人久不将至，特意让贫尼过来迎一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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