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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山城旧事(二) ...

  •   前些天亭子里那两只,不知怎么找到了这里。

      毕安安第一反应是装傻,随后颓然。看样子这二位已经在窗户底下飘了一会,此时将他俩抓个正着。

      矮胖鬼:“嘿,让你们撒谎,被咱俩人赃并获了吧。”

      高瘦鬼:“啧,没文化,人赃并获不是这么用的。”

      矮胖鬼:“这么用怎么了?怎么了!我这叫引经据典,那字典上说啊……”

      卞文星:“……”

      毕安安:“……”

      一人一鬼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只见那两只鬼一唱一和浑然忘我,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能有一分钟,矮胖鬼才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嘿,瞧我这脑子!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憋太久了一下没克制住。”

      说着上前和毕安安握手示好,毕安安反应不及,感觉一阵凉意穿透手掌,冻得她一个激灵。

      卞文星不知何时离了桌椅飘上近前,挡在毕安安和矮胖鬼之间,不动声色道:“有事说事,别毛手毛脚。”

      矮胖鬼满面堆笑的收回了手,对卞文星道:“哎,好好。哥们您别介意,我对嫂子尊重的很,就是一时激动、激动。”

      高瘦鬼补充道:“他呀,就是手欠。”

      毕安安红着脸摆手道:“我不是嫂子。”

      矮胖鬼哦了一声,转而对着卞文星喊了声:“姐夫。”

      毕安安:“……”

      卞文星不满地扬了扬眉,矮胖鬼和高瘦鬼同时刷地后退一步。

      毕安安觉得有趣,这二鬼看着年份不浅,在卞文星面前却有些畏首畏尾,卞文星一个成魂不足数月的新魂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也不知是真有底气还是无知无畏。

      再看那二鬼,绯色长衫面容讨喜,说起话来一唱一和让人感觉十分熟悉。毕安安心里有了隐约的猜测,问道:“你们二位是?”

      矮胖鬼道:“呦,真不好意思,咱哥俩还没自我介绍。”

      高瘦鬼道:“真是,太没礼貌。”

      矮胖鬼道:“我叫宁和兴,是个小有名气的相声演员,主要负责逗哥。旁边这位,嚯,不得了,那名气可比我大的多……”

      高瘦鬼笑道:“也不是很有名气。”

      矮胖鬼道:“您太谦虚。他呀,著名相声演员,大伙都知道……也就不用介绍了。”

      高瘦鬼侧身推了一把矮胖鬼道:“什么叫不用介绍了!”转身正对毕安安道:“我叫章和泰,是个相声演员,主要负责捧哏。”

      自我介绍被说成了相声开开场,毕安安终于知道熟悉感从何而来。

      卞文星冷哼一声道:“说重点。”

      矮胖鬼干咳两声道:“不好意思啊哥们,职业病没控制住。主要是太久没见着人,激动啊,控制不住嘴!其实我们俩是有事相求。”

      毕安安干脆道:“不帮。”

      矮胖鬼道:“别啊妹子,就当交个朋友嘛。”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卞文星问道:“那天不是把你们哄走了,怎么又来找我们?”话说的理直气壮,一点也没有之前骗了人的自觉性。

      矮胖鬼道:“这不是今天早上听人说F城有人撞鬼了嘛。哎呦,可把我俩高兴坏了,咱兄弟俩一琢磨,这也没啥其他鬼呀。估计这事和哥们你有关,想找你打听听。谁知道刚到窗户下面,就发现咱妹子的秘密了。”

      高瘦鬼道:“巧了,正好撞着。”

      矮胖鬼道:“妹子你别怕啊,咱俩没有恶意,主要是想请你帮我们一个忙。”

      最后一句是对着毕安安说的。

      毕安安不接话。

      没得到回应,矮胖鬼也不恼,晃着圆圆的脑袋笑眯眯道:“妹子别担心,不是坏事。我们兄弟俩这辈子没别的,就爱说相声,活着的时候好不容易说出了点名气,正要举办个人专场呢……吧唧一下死了。”说着还两手一摊。

      高瘦鬼接话道:“没办法,命不好。”

      矮胖鬼接着说:“这人啊,活着时候没完成的事,死后总惦记着。我俩的心愿就是办一场相声专场,只要妹子你帮我们举办一次相声专场,咱俩说完就走绝不跟你纠缠。卖票的收入还有咱俩多年的积蓄全归你!”

      高瘦鬼道:“咱做鬼的要钱也没用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毕安安干脆道:“不行。”

      看两个鬼委屈巴巴的样子,卞文星劝道:“你不是说缺钱吗?要不就帮一下?”

      毕安安一副“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着卞文星。“他们已经过世了好吧!过世的人怎么办相声专场?让观众买票看空台呀。”

      卞文星:“……”

      大意了。

      毕安安叹了口气,这事她帮不了。

      哎?

      两只魂对视一眼,仿佛才发现还有这层BUG。他俩一腔痴意,心心念念着找个能看得见他们的人,为他们办一次相声专场,却没想过这专场办起来下一步该怎么办。这一下打击颇大,连带着他们身上的绯色长衫都淡了三分。本就是半透明的魂魄,浅淡到几乎要消散在空气中了。

      毕安安看着有些于心不忍,但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眼神示意卞文星劝他们回去。她的立场已经表明。其他和人、不对,和鬼打交道的活交给卞文星就好。

      正当她把脑中信息通过眼神强烈传达给卞文星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不对。屋子里的温度不知什么时候下降到一个不正常的界点。

      她坐床上裹紧被子,猛然意识到不管面前两只看上去有多无害,他们毕竟是因怨念残留世间的鬼,这两只相声鬼在世间游荡了不止十年,比之康康那种无害的魂魄,他们非但没有消散迹象反而神魂抖擞,可见不容小觑。这二魂乍一看无害人之心,然执念强大,万一崩溃会变为痴鬼。虽不及厉鬼,却也超过袁嘉这样的怨鬼。

      一个“痴”字,诸多是非。被冠以痴名的事,多难善了。眼前二鬼被毕安安一句话打破幻像,此时魂魄不稳濒临黑化。

      眼看着面前浓黑色鬼气四溢的二魂,毕安安下意识往卞文星身边靠了靠。

      说来也怪,她对各色魂魄都心怀畏惧提防,却偏偏不怕卞文星。明明他才是最古怪的那个。可实际上,除了那天袁嘉点出卞文星与众不同的那一刻,她心里有过几分惊异恐慌外,她再没把这件事真正放心上。只是偶尔想起来,自我提醒一下,更像是走了流程而不是真实防备。

      察觉到她依赖,卞文星偏头数落了她一句,嘴角勾起笑意。他周身阴气暴涨,将对面二鬼的阴气压制隔绝。

      外面太阳正高,可房间内却冰冷至极。若有外人此时进入这房间,定无法忍受房中寒意。若要类比,仿佛突然从马路上进了超市的冷藏库。

      毕安安因为体质特殊,加上与卞文星朝夕相对熟悉了他的气息,此时被他笼罩在阴气内又裹了被子不仅不觉阴森难捱,反而有一丝丝身处空调房的舒心,只是这气氛稍微诡异了一点。

      看见她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卞文星稍稍收敛了气息。他抬眼看着面前俩魂,笑道:“够胆啊,道理说不过打算动手是不是?”

      唇畔在笑,眼中却是笑意全无。他容貌本就俊丽,此刻眉目锋利自有一种迫人的气势。修长的身躯站在屋子中央更显挺拔,不说矮胖鬼连身相差不远的高瘦鬼在他面前都显得弱小可怜。他目光冷蔑轻视完全不将即将痴绝黑化的二鬼放在眼里。

      毕安安看着与平时判若两人的卞文星,心中小人默默吐槽。要不怎么说人鬼殊途呢,死后不肯消散的魂魄,不管平时看着再怎么友善,终归不是世间人。卞文星眼下这一副杀鬼恶灵的做派,谁能想到他前天还在缠着她玩手机,刚才还在玩电脑呢。

      面前二鬼显然也被吓到,忽明忽暗的抖了一阵子,鬼气淡去又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矮胖鬼道:“哥们不好意思,刚才是我们犯浑,对不住。”

      高瘦鬼道:“实在对不住,都怪他,他脑瓜子小时候被驴踢过。”

      矮胖鬼气道:“怎么能怪我一个人?你刚才没恶念?”

      高瘦鬼道:“我那是跟你学的……”

      “停!二位想斗嘴换个地方。”眼见着这二位你一言我一语没完没了,卞文星冷酷打断。

      毕安安点头补充:“我们要忙了!”

      中午十二点前要把房间退掉,就算他们行李少,现在也该收拾了。

      二鬼对视一眼,垂头丧气的从窗户飘了出去。情绪之沮丧,隔着阴阳都能察觉。

      看着他们伤心难过的模样,毕安安有点恻隐心动。这二魂随化痴鬼,却也没想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人不就是想说相声嘛。

      毕安安收拾东西的时候,卞文星一直在摆弄他的笔记本,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的神情越来越坏。

      过了一会,东西差不多都收拾进包里。毕安安看着卞文星犹豫道:“你说,放着他俩不管是不是不好啊?”毕竟是两只痴鬼,放任他们乱飘指不定哪天就黑化了。而且他们心愿难了的样子看着也怪可怜。

      卞文星点头道:“我也在想这事,刚才那俩不是说能把多年积蓄做报酬嘛。”

      啥?

      毕安安一下子跟不上卞文星的脑回路,他们俩说的是一回事嘛?卞少爷啥时候开始惦记钱了?这不是她认识的卞文星。

      “咳。”卞文星也有点不好意思,偏开头道,“刚才我发现我的卡全被冻上了,查了一下家里的摄像头,发现有人进去过。不用说,一定是蒲梓琪查到了那房子和我有关,把你的事捅回卞家了,咱们老巢被人给端了。”

      “等会!”一片混乱信息中,毕安安敏锐抓住一点,“你在家里安了摄像头?”

      卞文星虚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想什么呢!就玄关和阳台窗户那装了两个,我这叫看家护院!就我那一屋子东西,不得做点保护措施啊。这下可好,都充公了。”

      毕安安回想了一下自己应该没在玄关和阳台上做过什么不宜拍摄的举动,又想到卞文星屋子里一块破石头都值几万,点点头表示理解。

      突然,她从话里咂摸过味来。

      “不是吧?都没啦!”

      她这还等着卖东西补亏空呢。

      毕安安脑子里把卞文星话中的意思捋了一遍,抱着最后的期望问道:“这……不是我想得那种意思吧?”

      卞文星迎着毕安安祈求的目光,沉痛的点点头道:“应该就是你想得那种意思。”

      毕安安道:“你现在一点钱都没了?”

      卞文星道:“没了,卡全被冻上了。”其实有没冻上的,但那绝对不是毕安安或者那些人以为的所谓“女朋友”能触碰到的范围。贸然动了,他担心会给毕安安招惹麻烦。

      毕安安快哭了:“这么说,咱俩只剩下我卡上那点钱了?”

      卞文星点点头:“没错。”

      说完就见毕安安扭头扎进了刚收拾好的行李里,坐在床上一通狂翻。

      卞文星道:“你干什么呢?”

      毕安安头也不抬道:“找小票!”这才三天,她看看能不能把卞文星那手机给退了!这家伙讲究非要买新款手机,大几千块钱呢!

      “你至于嘛!”卞文星一挥手,背包脱离了毕安安的怀抱飞上了屋角。

      毕安安:“……”

      怀里突然变得空空荡荡,毕安安抬头仰视着站立的卞文星,道:“怎么不至于?你知道我俩还剩多少钱吗?”快捷酒店都住不了几天!

      卞少爷买东西什么时候退过?

      毕安安叹了口气。算了,这事也不怪卞文星,当时卞文星要出房费,是她自己怕惊动卞家拦下来,手机也是她同意买的,现在秋后算账太不厚道。

      卞文星也有点愧疚,他大手大脚惯了,从没体会过没钱的难处。关键是他现在只是一缕魂,飘哪都无所谓,毕安安却是个活人,离不开衣食住行。他盯着手机看了一会,脑子里掠过无数方案:“别急,我来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呢?毕安安摸出手机查了查余额,开始翻找附近的廉价酒店。

      ===================================

      毕安安和卞文星为钱发愁的时候,钱向文的日子也不好过。

      离他从自家床上诡异醒了,只过去了不到半个月,他的生活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天的一切,说是真的,可他醒来身上一点伤口也没有;说是梦,那冲上门面带杀意的疯婆子也太过逼真。他无数次回忆那天的一切,却没有丝毫头绪,

      更可怕的是,自从那天经历了一场不知是真是梦的幻像后,属于他的一切都变了。

      他原本春风得意,年轻英俊事业有成,女友爱他如命更是他事业上的助力跳板。

      那天之后,先是黏他犹如橡皮糖一样的女朋友突然失了音讯。紧接着他被查出在公司项目款上做手脚,那些钱经过他手的确被他挪了一部分作他用,但这是公司默许项目负责人隐形的油水,又不是他一个人这么做。甚至当初让他负责这些项目,就是为了给他这个机会。

      官司缠身,保命符般的女友又联系不上。公司已经提起诉讼,因为证据确凿,一旦开庭立案,他想免去牢狱之灾必须赔偿一大笔钱,到时候积蓄掏空不说,连辛苦攒下的房子都保不住。在蒲氏积累下来的人脉一夜之间断了个干净,曾经称兄道弟的人现在对他避之不及。W市这些年仿佛一场梦,梦醒他一无所有,还是当初兜里一干二净的穷小子。

      这还不算,就在昨天夜里,他被人蒙头盖脸的揍了顿。断了一只胳膊三根肋骨,左脚脚踝、右边膝盖还有骨裂。支撑着用仅剩的那只好手打电话自救,如今他躺在医院里浑身都疼。因为无亲无故,照顾他的只有冷冰冰的医护人员。

      当夜,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很久远的事情,他在成人英语补习班兼职攒学费,一个笑容温柔的女孩递给他一个橘子,对他说:“困境都是一时的,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如果那个女孩还在身边,他一定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从梦中惊醒,钱向文从心底里开始产生悔意。这种悔意无关良知,而是对现状的懊恼。是犯错人不堪承担代价时那一句虚伪的“悔不当初”。他恍惚地想,现在的他其实远不如刚来W市的时候,那时候他年轻、有梦想、有希望。如今的他,除了一身伤痛,真的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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