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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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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乍破,鸡鸣催晓。
竹青进来唤温若尘起床,身后跟着一群身着红衣的丫鬟婆子,红菱也在其中,鱼贯而入,却也轻手轻脚。
温若尘迷迷糊糊地坐床上,竟有些不知今夕何时,他昨夜明明在和那人说话,怎么就睡着了?
“竹青,什么时辰了?”
竹青上前帮他衣服拢好,语气难掩欢快,“公子,寅时刚过。”
今日是他家公子大婚,虽说这门亲事不由自主,但也是天大的喜事,竹青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
温若尘懒懒地抬手打了个哈欠,轻声道:“这么早。”
他昨夜忧思重重,想来也不过睡了几个时辰,实在是乏困,身子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北姜第一美人不是空穴来风,温若尘面若桃花,胜比西子三分,举手投足皆风情,不经意间露出的胸前雪白的春光,羞红了一屋子丫鬟的脸。
连阅人无数的婆子也不禁老脸一红,怪不得他们王爷要娶他,此等美人,当是天上有,人间无。
竹青闻言惊呼道:“不早了,公子,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你不会忘了吧。”
温若尘失笑:“没忘,吉时不是还早吗?”
一旁的喜婆甩着手帕,笑吟吟地开口道:“王妃,你有所不知,这成亲之事,礼节多着呢,当得早早准备起来。”
温若尘一愣,许是起太早,脑子不甚灵光,竟没察觉出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他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竹青献宝一般笑嘻嘻地道:“公子,她们都是王府里派过来伺候您出嫁的,王爷对您可真好,知道我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周全,还特意派了喜婆过来。”
他讨喜的话逗的一屋子姑娘们掩唇低笑。
红菱嫣然一笑,说道:“王爷将王妃放在心上,自然是无微不至,王府这么多年都没有主母,好不容易要有王妃了,还是个天仙般的美人,可把大伙乐坏了。”
温若尘被她说得脸色微红,有些窘然,眸子也染上一层水雾,煞是好看。
他对红菱印象还不错,说话柔柔的,性子俏皮的一个小姑娘。
昨日里从那些嬷嬷手里把他救下来,接着便留在他院子里不走了,说是王爷有命,让她从今往后认他为主。
经历了那事,他心情低落,不言不语的,红菱便一直在房里守着他,绞尽脑汁地想些笑话来哄他。
想不到王府这么等级森严的地方,还会培养出这种性子的下人。
只是不知,那众人口中的王爷又是个怎样光景的人……
众人笑闹了一会儿,喜婆催促道:“公子还是快些起身,好让丫鬟们帮您梳妆打扮,以免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温若尘微微颔首,然后在竹青的搀扶下起身。
不得不说王府中人与寻常百姓家确实是云泥之别,从上到下,丫鬟婆子,井然有序,一丝不苟。
这阵仗,怕是他们尚书府都远远不及。
竹青也在一旁上蹿下跳的,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兴高采烈的,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碰碰那的。
温若尘手足无措地任由她们摆弄,心里有茫然,有紧张,毕竟,第一次出嫁。
红菱一直陪在一边,跟他循循讲了些王府的趣事,她小时候的经历,还有,那个功过千秋的摄政王是个怎样的人。
她口中的王爷,温文尔雅,满腹经纶,平日里对下人很是宽容,但若是触及他的底线,便是一丝都不可饶恕。
世人大多把他妖魔化,其实,纵朝堂之上叱咤风云,回到府上也不过是个赏花弄鱼的世家公子。
红菱道:“王妃有所不知,我在王府呆的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王爷对谁这么上心过。”
甚至为了他和太后拔剑相向,不过后半句她没有说出口,王爷吩咐过,不可把这些腌臜事说与王妃听。
温若尘笑笑,淡淡道:“天家无情,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王爷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红菱急着辩驳道:“不是的,王爷对您是真心的。”
他笑笑,不置可否。
喜婆不愧是过来人,处理起这些冗杂的繁文缛节来得心应手,饶是如此,还是费了整整一天的功夫才把人打扮好。
吉时快到了,王府侍卫来报,说王爷已经在来迎亲的路上了。
温若尘坐在铜镜面前,一身火红的嫁衣为他苍白的脸色添了几抹红晕,头上戴着重重的凤冠,压得他脖子都酸了。
他这一整天就像个木偶,老老实实地任由丫鬟们折腾,本来就起早,乏得不行,坐得都快睡着了。
穿着凤冠霞帔,行动不便,是以,他这一通折腾下来水米未进,又饿又渴,也就方才竹青给他喂了几口粥。
喜婆说成亲前不能吃东西,要等拜完堂,入了洞房,礼成以后方可进食,否则身子不干净。
他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成亲真累人……
温若尘静静地坐着,美得像幅画,他自己虽然看不见,但是能听到屋子里丫鬟们被惊艳的抽气声,还有小声的窃窃耳语。
他虽习惯了别人对他外貌的惊艳,但还是忍不住想,想瞧瞧自己身着嫁衣是什么模样。
也只能想想,毕竟,天不遂人愿。
竹青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看见公子这幅模样,眼睛里全是满天星辰,亮亮的。
他蹲在地上,合上了张大的嘴,笑嘻嘻地开口道:“公子,你真好看。”
红菱也忍不住艳羡道:“奴婢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公子这般谪仙似的人儿,王爷可真有福气。”
喜婆道:“可不是,老妇我阅人无数,见过那么多新娘,还是头一次看见这般好看的。”
温若尘莞尔一笑,这些人都把他夸上天了,开口道:“行了,皮相而已,不能长久。”
这时,前院的家丁来报,说王爷已经到府上了,让王妃准备好就可以出门了。
众人又开始激动起来,喜婆喊道:“快把喜帕盖上,还有朱果,朱果不能少。”
怀里被塞了个红通通的朱果,寓意着早生贵子,虽然对他来说没什么用,他又不能生养,但是喜婆说礼不能少。
盖头一遮便什么也看不见了,虽然他本就看不见,但还是觉得有些不一样,从这一刻倏忽就开始紧张起来了。
他是,真的要嫁人了。
温若尘抱着朱果,手心都有些出汗了。
“大哥。”门外走进来一个华服公子,笑吟吟地冲温若尘喊道。
温若尘闻声身子不自觉颤抖,盖头下的红唇紧抿,牙关紧闭,双手几乎捏碎手里的朱果。
来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温如行,柳氏所出,那个夺了他所有宠爱,还对他做些大逆不道之事的人。
温若尘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知二弟来此,有何贵干?”
温如行笑笑,挑眉道:“大哥今日出嫁,这可是尚书府的大喜,父亲特意让我来送你出嫁。”
按礼节,男子出嫁,脚不能沾地,理应由父亲背着送上花轿。
温尚书不愿见他,又碍于摄政王的威慑,不得不来,遂让次子温如行来代父送嫁。
可,父亲明明知道,他最厌恶的人就是温如行。
临了还要恶心他一把,父子之间到底有多么天大的仇?
温若尘心里一片凄凉,开口道:“不用麻烦你了,我让竹青送我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温如行道,“这送嫁得是娘家人才行,竹青不过是个下人,若是让旁人见了,岂不笑话我尚书府没人?”
温若尘冷冷开口道:“他就是我的家人,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竹青感动地看着他:“公子……”
平日里对他不闻不问,如今他要出嫁了便想着来做装模作样哄骗世人,尚书大人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过,他又岂是会乖乖配合之人?
温如行盯着他看了几眼,几年未见,这人出落得身形愈发曼妙,看得他心痒痒,那年未成的想法又在他心头悸动,只是可惜,这人就要嫁入王府了。
他开口道:“好吧,就算他与你系同亲人,可就他那小身板,如何把你背上轿?如是出了什么岔子,王爷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竹青护犊子的站在公子面前,挺胸抬头,咬牙切齿道:“我能行,用不着二公子操心了。”
他对这个尚书府二公子也是恨得牙痒痒,把他家公子害得那么惨,还好意思来这里,和那个抢别人夫君的柳氏一样,恬不知耻。
温若尘犹豫了,他说的是实话,竹青就是个半大的孩子,能力有限。
不说他自身的重量,就身上的凤冠霞帔便是不轻,他穿着都嫌累,若是压在竹青身上,必定受不了。
可,他又实在不愿让温如行背他……
他略微思索,淡淡道:“我自己走吧,竹青,把我的轮椅推过来。”
“不可!”
“不可以!”
一屋子丫鬟婆子惊呼出声,喜婆开口劝阻道:“王妃,新娘子脚沾地不吉利,万万不可。”
“是啊,公子,我可以的。”竹青道。
温如行抱着胸站在一边冷眼旁观,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大哥的性子,对身边人太过在乎,最后肯定会妥协让自己背。
“我来。”温若尘刚想开口答应,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几分耳熟。
屋子里的人乌压压地跪了一地:“参见王爷。”
慕容宁一挥手:“都起来吧。”
他在前院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尚书大人的谄媚,心思早就飘远了。
一盏茶饮尽,还没看见那人的身影,实在是坐不住,也没搭理尚书尴尬的脸色,心急如焚地就朝偏院走去。
他是习武之人,听力远胜常人,在门外便听到屋内在争执送嫁之事,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慕容宁半跪在温若尘面前,牵过他的手,柔声道:“我送你上轿好不好?”
温若尘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又想到这人是他的夫君,一手遮天的摄政王,只得按捺住不动了。
他还没说话,喜婆就先开口道:“王爷,这不合规矩。”
慕容宁看了她一眼,轻飘飘地道:“没什么不合的,本王就是规矩。”
说完也不顾众人反应,直接将温若尘打横抱起,大步朝外走去,众人连忙跟上。
温若尘突然腾空,吓了一跳,摸索着圈住了慕容宁的脖子,靠在他的肩上。
慕容宁抱起温若尘,不费吹灰之力,步伐稳健,神色喜悦。
他身上也有淡淡的海棠清香,跟那人一样,听着他胸膛的心跳声,温若尘有种没来由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