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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人间仙途 ...


  •   那虚影念完一首诗后却不再说话,化作点点星光,没入了谢景行的身体。
      与此同时,谢景行也接受到一些有关修炼之道的信息。
      谢景渊身为帝王,却醉心文学。
      后来,他发现自己所写的文字竟能引发异象,但异象并不长久,不能成势。
      谢景渊并不主修诗词歌赋,他所钟爱的是古之圣人的文章。

      他闻圣贤之道而赋诗篇,但古之圣贤皆已不在人世,不能相见。
      后来他便有了疑惑:既有神仙妖魔,又有修士,为何却不见先圣存世?
      修士炼气以求长生,文人依文章立命,常有不朽之作,何以文章传世,而神魂消逝?
      还是圣贤们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去往传说中的三千世界?

      后来,谢景渊才知道,原来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文之一道,因为天道是以情为主的,就连它用以磨练修士的也是情劫。
      就算先哲圣贤已达到“道”的境界,却不为它所承认。
      或者说这个世界的道本来就是残缺的。
      但就是这样天道,维持了这个世界万载不变,使之与三千世界隔绝。
      世人能触碰到的“文道”只是真正大道的一个投影,是以根本无法得道。

      所以谢景行想倾覆天道,建立新的道,新的天道从无到有,自然会是圆润无缺。
      但是要如何倾覆天道?谢景渊经年寻找,终于找到了一条路。
      他假借天道之手,布了一场持续六百年的局。

      谢景行并没有自己身为谢景渊时候的记忆,自然不知道那是怎样一个局。
      但却能猜到几分。
      天道只是以几世情劫为磨砺,想要让魔成神。
      而谢景渊趁机与天道打了一个赌,在其中谋求。
      他谋求的是新的天道,同时也是人族的未来。
      若真如幻境所示,日后新朝建立,人人皆可修炼,想必这个世界会比如今繁盛许多。

      但谢景行没想到,其中涉及到的比他预想的还多。
      天道的局正是谢景渊一手操纵的。
      六界众生,无一不是他的棋子。
      就连神君和魔的累世情劫也是他算计的。

      天道要推魔上位,有许多方法,谢景渊提议用情劫,情劫一途暗合天道,天道便同意了。
      天道欲以神君为引,以累世情劫磨砺天魔,使他几世分别为人妖鬼仙魔,遍观五界众生,最后超脱五界之上,前往神界坐镇。,
      谢景渊却言神君未尝不能胜过天魔,重新归位。
      于是谢景渊与天道就此打赌。

      若天道输了,便输给人族一半气运。在此之前,谢景渊先向天道借命,以延续谢家王朝。
      若是天道赢了,谢景渊便将自己所得的道则输给天道,任其吞噬。
      谢景渊之所以如此不寻常,就是因为他是一块来自大世界的道则碎片所化。
      他虽远比不上此方的天道,且为大道所逐,却能滋补本就残缺的天道。

      这样的秘密他本该不知道的,然而就在他和天道定下誓约的那一刻起,他从冥冥之中知道了真相,却已来不及反悔。
      天道在定下筹码的时候只说若天道赢了,谢景渊便化作天道的一部分。
      谢景渊想的是若不能成功,便是磋磨一世,身化天道也未尝不可作为他这一生的结局,更何况敢于天道打赌,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他没想到自己就是自己想寻找的“道”的一部分,凭他自己,假以时日,未尝不能接触到完整的“道”,去往新世界,如今却将被此方天道扼杀。
      这样的交易实在不公平,所以天道延续了谢家王朝的气运,算是偿还了谢景渊与谢家的因果。

      而后他又任谢景渊插手魔与神君的情劫。
      在谢景渊的干预下,魔先对神君动情,但天道所定下的情劫依然很强大,所以第一世第二世魔都输了,但同时神君也没有赢。
      如今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谢景渊在第一世后知晓了此事难为,于是留下了这一片神魂,等待着谢景行的到来。

      谢景行说是谢景渊,却又并非完全与他是同一个人。
      谢景行从异世而来,这世间唯有谢景行不在天道眼中,天道看不破他。
      所以谢景渊才敢对他泄露天机。

      世人说人间千年未有变化是因为神君定六界秩序而后消失,却不知其中还有天道的原因,神君只是代行天道的旨意。
      变与不变,最后都是应在人族。
      然有人想修炼以求长生,有人却想安享百年,谢景渊走的道路,未必是旁人所渴求的。
      他太过狂妄,因此不计后果。

      六百年前谢家王朝就注定消亡,随后就是乱世,但谢景渊将这一切延续到了六百年后。
      只是他于皇族是功臣,于百姓未必如此。
      除非……能兵不血刃地改朝换代。

      这事的难度颇大,更何况宁霄身上已有了变数。
      若宁霄成功归位,人族会分去一半气运。
      若宁霄失败,其他五界将就此颠覆,人族独得气运。
      但在旧有的天道崩溃,新生的天道会走向何方,谁也不知道。

      若是新生的天道依然不尽人意,是否要再一次是天地倾覆,山川颠倒?
      一切只能且行且看。
      谢景行没想到叛乱发生得如此之快,甚至那雍王在十几年前已开始谋划。
      但这一切并非谢景渊示意的。
      能看见这道神魂的只有谢景行,雍王之所以会举天命而谋反,是因为谢景渊曾留下一句话,说六百年后王朝将会被倾覆。
      旨在警醒后人,让他们提前做好亡国的准备。

      然而一旦坐享皇位,谁不想千世万世地传下去?
      谢景行留下的话并没有使皇室在六百年后的今天主动退位,而是走向相反的方向。
      甚至这段话早就被当做妄言,只是到底流传至今,被有心人利用。

      先前,皇帝让苏瑾之再查先太子之事。
      皇帝再提此事自然是为了铲除异己,原先有人暗中猜测针对的是赵太师,没想到是雍王,更没想到雍王真的有不臣之心。
      雍王是皇帝的叔叔辈,早些年大臣还暗中防备,他却安分了这么多年,到如今皇帝坐稳了江山,他才想要谋反。

      而他在天牢里留下的那句“天数如此,人力奈何”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他手里握着的的那块玉玦却已经碎了。
      就算是碎了,也要呈给皇帝过目。
      苏瑾之将碎片收拢在一处,呈给了皇帝。
      皇帝接过一看,随手扔到桌上。
      这个玉玦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出奇的是传下玉玦的人。

      皇帝顺着他的那一支往上查,查到了曾经的文渊帝身上。
      世人传说文渊帝自愿退位,为的是求仙。
      皇室之中却暗传他是被逼退位的,他没有子嗣,他的继任者便点了一支宗亲继承他的香火,传到如今就到了雍王。
      当年那位文渊帝曾留下一句“谢家王朝,六百载当亡”,雍王果真是因此才谋反的?

      知道王朝不久后当倾覆,才想先下手为强,雍王想的并非谋反继位,而是改朝换代?
      他明知倾覆的是谢家王朝,而非哪一分支,所以不可能是心存侥幸,应当还另有拥立之人。
      这案子查了一年,所有的细节都清楚明白,无论如何也没查到与旁人有关索。雍王这些年一心求仙炼药,连个子嗣都无,与世家大臣都无往来,任谁都想不到他会谋反。
      他没有家眷,忠仆也都随之而去,这一条线索就断在了此处。

      皇帝坐直了身子,寂然凝思,忽而眼角瞥到玉玦,目光一凝。
      用玉玦而不用整块,不是喻指遇事当决断么?
      并且玉玦有缺,还差一缺口以成环。那幕后之人不正是这个缺口么?
      难道传下这玉玦的文渊帝在六百年前已预料到此事?他所说的也是真的?

      皇帝是从权利斗争中杀出重围的,自然想了更多。
      若天命要亡谢,雍王也姓谢,那他辛苦策划十数年,只是为了给人做嫁衣?
      或者那人与雍王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但雍王没有子嗣,也无姻亲,更无有亲近爱重之人,以他的身份更不可能再对新王俯首称臣,他为的是什么?

      等等,子嗣?
      若雍王有子嗣,改从他姓,企图偷天换日,谋取皇位呢?
      皇帝心下凛然,在心中盘点着朝中年青一代的才俊。
      跟着抬头欲唤人进来,就看到下首的苏瑾之。
      朕竟总忘了有这个人,皇帝在心底轻嘲,挥手让苏瑾之退下,随后又让人进呈青年官员的资料。

      若天要亡谢,那他除尽危害朝廷之人,苍天又要假借何人来行事?皇帝称天子,标榜君权神授,只为是臣民信服,他自己却是不信天命。毕竟他取代嫡兄上位已是逆天而行。
      若有人假借天命行事,那就要想好怎么承受雷霆之怒了。

      皇帝参阅青年官员的资料,说要提拔俊杰。
      皇帝早有心压制世家,是以早就对这些世家家中的形势十分了解,哪家看重嫡子,哪家有让庶子取而代之的心思,哪家主支势大打击旁支,哪家主支被旁支盖过,他都了然于胸。
      但毕竟内宅阴私往往是外人所看不透的。
      世家子弟众多,他不可能一一探查过来。在为数众多的庶子之间划过,皇帝犹豫了一瞬,选择重点考察嫡子。

      庶子大多磋磨,凭雍王的心性,他自己可韬光养晦,却不至于让自己的儿子隐姓埋名做个庶子被人磋磨。必是暗中替换了哪家嫡子,背负家族期望长大,被细心培养,日后才好成事。
      寒门就更不可能了,身在世家还有家族和家族的姻亲诸多势力相助,出身寒门为有靠天子的荣宠晋升,一步步爬至高位。

      但哪个大家族的嫡子不是严密看护,怎会被人换了都不知晓?若雍王势大到能神不知鬼不觉侵入世家之中,便不可不让人警惕。
      只是从雍王如此轻易被擒来看,他的势力并不大,更有可能是与世家合作。
      哪家愿让出嫡子之位,甘心拥立雍王之子上位呢?

      皇帝的目光滑过一行行墨迹,在廖尚书家二公子廖瑛和找太师长子赵礼的名字上停留片刻。
      廖瑛锋芒毕露,已高中状元,是继顾行之后诸多世家中最为出众的子弟,只是年纪尚轻,过于轻率,需要磨砺。
      而赵礼则一直以沉稳示人,既不是那等纨绔子弟,也不如何出众,颇合中庸之道,这些年也做下了一些实绩。

      赵太师这一支地位特殊,让人不得不防。
      廖尚书还可用,为人清正,眼下却让人怀疑。
      皇帝略一思索,就下旨任命廖瑛为大理寺丞,赵礼进刑部。
      正好廖瑛在翰林院熬资历,此时授官也不为过。
      他与苏瑾之有嫌隙,就将他放在苏瑾之手下。

      这道圣旨一下,有人猜测皇帝要开始拉拢世家对抗宗亲了。
      毕竟眼下在查谋反之事,牵扯进去的大多是与雍王有关的宗亲,而皇帝在这个时机将他二人塞进大理寺和刑部,正好主管案件。
      官虽不高,却有人因此嗅到风声,但他们都想错了皇帝的意图。
      皇帝对自己真正的意图也秘而不宣。

      如今朝中有以寒门为首的新党和以世家为首的旧党相争。
      先皇两次发落世家,又提拔寒门,到了本朝,世家已大不如前,却依然是一股庞大的势力。
      新党借皇帝革新之风才勉强与世家抗争。

      这次雍王之事也牵扯入党争。
      恰好世家中有几家与雍王来往密切,就成为另一派攻讦的理由。
      皇朝发展这么多年,随之而起的世家也盘根错杂。
      皇帝要对付的是世家,皇室其他人倒不那么看重。
      因皇室宗亲甚多,如果都裂土而封,怕是偌大的王朝都不够分封的,是以历代皇帝都不怎么分封后代,即使有分封,又会在下几任手中收权,到如今也只有建有功勋的几位藩王势大,其他不足为患。

      而世家发展这么多年,早已盘根错节,与皇室,甚至与修士都联系密切。
      昆仑作为王朝的屏障,只保王朝不被异姓之人取代,内里如何争斗都是不管的。
      世家忌惮昆仑,明面上不敢篡位,暗中勾结他派修士暗地里行动却时常有的事。不能改朝换代,扶持一个傀儡还不简单?

      修士懂修炼,在权谋上却远逊凡人,所以皇帝并不完全依靠昆仑,而是自己谋划许久。
      按理说大兴科举后世家的地位将会被打破,但偏偏在本朝,世家与众多方外势力有往来,且多出人才,即使同参加科举,寒门出来的官员也不到半数。
      近几年,更只有一个苏瑾之堪用。

      所以先皇和如今的皇帝都爱用他,即使他名声不大好听。
      若苏瑾之是清流,假以时日定能成新党的中流砥柱,但苏瑾之偏偏成了奸臣,这也是众人所能预料的,毕竟他是因献媚于上才能升得这么快。
      皇帝也觉他是个奸臣,好过忠臣。

      出身寒门,却是个出名的奸臣,独立于新旧党之外。奸又不太奸,只为求权,还是要靠自己这个皇帝肯用他。
      如此一来,既可让他做事,又可在必要时推出去,给世家和百姓一个交代。
      皇帝有时也会觉得有些可惜,毕竟苏瑾之文采风流,举朝无二,更是世家弟子之外用得称心的朝臣。
      但惋惜也只一瞬,谁叫他明明看起来风清骨峻,内里却俗不可耐呢?

      出了谋反的案子,皇帝却不攀扯世家,反而开始提拔世家子弟,这打乱了新党原本的计划。
      但皇帝决议不往下追究,新党也只能止步于此,继续革新的事。
      革新暂时被皇帝放在一边,还是另一件事更为重要,散朝后,皇帝暗中见了人,见面的地方是山上的道观。
      有人出来相见,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明眸,竟是再次出家的先太子妃。

      “阿妩,太师如何了?”皇帝问到。
      “父亲新养了一位门客,称其为莫先生。这位莫先生恐怕不是人。”赵眉妩皱眉,似乎很是忧虑。
      皇帝并不意外这件事,不管是修士还是妖魔都想扶持出一位皇帝,凡人是为了博取从龙之功,以保证自己和家族的高官厚禄。
      修士和妖魔不仅是为了借势,更是为了气运。

      皇帝自己身后有昆仑为盾,故而他只是有些防备,但不至于慌张。
      “你可知道那妖魔是何来头?”姓莫,不就是魔么?
      “怕是与先太子的旧事有关。”赵眉妩犹豫了一下,说道。
      “哦?皇兄他被囚期间传出来的妖魔之说是真的?”皇帝知道,当时赵眉妩也在其中推波助澜,应是再清楚不过了。

      “是真的,太子府上确实有妖,但是只弱小的花妖,早就死在昆仑首徒的剑下,却不知为何又牵扯出一只魔。那魔要找昆仑师徒报仇。不过他没有形体,借助的是廖家公子廖玉的躯体,似乎是因为他体质特殊。若能将他驱离,就有办法将之诛杀。”
      廖玉,果真与廖家有关,皇帝抓住了这一点,而后对赵眉妩道:“你回去后告诉太师,我最近为雍王之事烦心,想要找出幕后之人。”

      事实上皇帝怀疑与雍王勾结的就是太师府,这话他就不会被赵眉妩说了。
      他一直苦于没有证据,太师一脉地位特殊,且任谁都无法相信雍王做下这一切只为给一个异性之人铺路。
      若是一击不中,反对赵太师抓住把柄,大作周章,皇帝恐不好下台。
      但现在他却有了突破口。
      皇帝想到他的计划,放柔了声音,说道:“眉妩,辛苦你了。”
      赵眉妩声甜如蜜:“只要陛下莫忘了自己的诺言就好。”

      为了那份共享江山的诺言吗?皇帝有些恍惚,陷入往事中,一直到回宫才被清脆的少年的嗓音唤回神志。
      “父皇。”
      他的小儿子扑到他的膝上,皇帝下意识地接住了他。
      皇帝虽然多疑,对待两个儿子却算是慈父。
      皇后却见不得自己的儿子那般痴态,当即轻斥道:“熙儿,与你父皇好生见礼。”
      他所生的大皇子跟在她后面规规矩矩地行礼。
      皇帝看着皇后,将嘴角那一丝笑纹抹去。
      他与皇后并不亲近,与赵眉妩反而更加契合。
      只不过赵眉妩后来成为了太子妃。
      皇帝对皇后只有防备,甚至他与两个皇子相处的时候,偶尔也会生出防备。
      皇后出身最大的世家,皇子年幼,世家或宗亲不正好能改立皇帝,换一个好拿捏的傀儡吗?

      皇帝也有自己的势力,他的母家是一个没落的世家,但这些年经过他的提拔,已然势大,很有些人可用。
      再加上皇帝亲母已逝,先皇后也早早没了,没有太后干政的后顾之忧。
      大将军出身寒门,是他还是皇子之时结识的,到后来皇帝登基后将之慢慢提拔到大将军之位。
      但他也不是完全放心,大将军身边还有一名文官牵制。
      皇帝早已看出王朝有倾颓之势,一心革新旧弊,同时也要防止世家大臣乱权。

      既有文武官相制衡,又放任新旧两党,也就是寒门和世家相争。
      更暗地里谋划长久之事,这一谋划还要落在赵太师身上,所以他一直没有动对方。
      他小时就听说过那则关于神君的秘闻,故而从小就接近赵家嫡女赵眉妩。
      正好那赵眉妩也与他志趣相投,虽看起来柔弱不堪,眼中却有着对权势的渴望,若是结为夫妻,也称得上是契合。

      但皇帝还未成事的时候,赵眉妩就嫁给了先太子。
      他以为赵眉妩将为后的希望寄托在先太子身上,还暗中叹息对方竟会将筹码放在那位身上,那位从小病弱,还不知能活几年。
      直到后来赵眉妩与他里应外合,除掉对手,将他推上皇位,他才知道赵眉妩是为了他。

      皇帝也不是没怀疑过,赵眉妩当真爱惨了他?竟不惜以如此方式推他上位,然后看他娶别人,就这样放弃了滔天富贵。
      他如此问了,赵眉妩却道:“我所求的并非权势,而是得到权势后才能比肩的人。”
      她这样说的时候,眼中恍若有情,还有怅然若失。
      皇帝便没有再问。

      皇帝知道,太师对他们两人的关系心知肚明。
      皇帝也并不完全信任赵眉妩,但他不在意赵眉妩是哪方的人,只要得到听到有用的消息就行。
      太师也是如此,他放任赵眉妩与皇帝往来,起的就是探查消息的作用。
      至于赵眉妩是哪方的人,只能问她自己了。

      与皇帝分别后,赵眉妩便乘着轿子,前往赵府。
      正好碰到一人从书房中走出,正是赵太师的新门客,莫先生。
      莫先生用的是廖玉的壳子,他并没有将廖玉的神魂驱逐,而是直接附着在廖玉身上,造成廖玉横死的假象,之后来到赵府做了门客。
      廖玉的外表自是温润舒朗,赵眉妩从前也见过廖玉,但内里换成魔后,从前熟悉的面孔便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对外称作莫先生的魔一身书卷气,双眼却深沉如渊,仿佛能吸入人的灵魂一般。
      两人擦肩,莫先生回头,深深地看她一眼,忽而开口道:“你所求的遥不可及。”
      赵眉妩一笑:“妾身所求的近在眼前。凡人只求一世而已,即使只有一时,哪管身后。”
      说这话的时候,她似乎褪去了往日的柔弱感,眼角眉梢都是飞扬之色。
      莫先生便不再说,继续往前走。

      擦肩而过之时,赵眉妩忽而道:“你不告诉父亲吗?”
      莫先生摇头:“你们谁输谁赢都与我我关,我所求的和你们所求的皆不同。”
      赵眉妩笑得很甜,眼神却坚定而清澈:“先生又怎知妾身所求的是什么?也许妾身和你们求的一样呢?”
      她知道魔已在此处设了屏障,外人听不见他们的对话,才敢吐露心声
      莫先生若有所思:“没想到你看的这样远,很好。”
      他明明说着赞赏的话,神情却是冰冷漠然,似乎所有的温情都已冷彻。
      赵眉妩最后道:“那就请先生看着吧。”
      她略一施礼,与魔作别。

      皇帝还在排查可以人选,廖瑛就进了大理寺。
      原先锋芒毕露的少年经历了兄长的事后变得稳重起来,只是与苏瑾之仍旧不对付。
      却碍于如今身处人下,不敢妄动。
      本来苏瑾之身为大理寺卿,不必亲自去查案,但如今谋反之事还未揭过,新旧党争已愈演愈烈。
      新党革新,妨碍了世家和贵族的利益,但以太傅为首的官员却力挺新党。

      太傅出身寒门,是三朝元老,更是先皇的老师,如今朝中不少文官皆是他的门徒亦或徒孙。
      主持革新的大臣却是不折不扣的世家子弟,他选择站在世家的对立面时,但他到底不是生长自民间,很多政令难以在百姓中实施。
      革新受到很大的阻力,世家更是落井下石。
      大理寺在办案时已遇到不少与新政或是党争有关的案子。
      这次的案子更牵扯到皇帝的母家。

      苏瑾之判了案,就见廖瑛怒气冲冲地闯进来质问他:“你怎能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们?”
      苏瑾之不紧不慢地说道:“本官依律断案,倒是你不敬上官,该当如何?”
      廖瑛一下子憋红了脸,憋出一句:“下官听候发落。”
      苏瑾之却噗嗤一笑:“算了,念在你是初犯,下不为例。”
      廖瑛还欲再说什么,苏瑾之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廖瑛只得退下。
      谢景行现出身形,他一直跟在苏瑾之身边,知道这事不会这么简单,倒没像廖瑛一样生出疑问,只是道:“你很看好他?”
      苏瑾之道:“是啊,毕竟他将来要接替我的位子。”

      谢景行觉得他并不仅仅是指大理寺卿一职,苏瑾之却神色如常。
      自从谢景行知道苏瑾之和他身边的方子瑜也掺和进这场赌局中,就在想苏瑾之究竟有无争夺皇位的心思。
      他是被推上那个位子,还是也早有谋划,正好方子瑜找上了他,他就顺水推舟 。
      这样的怀疑很快就被打消,苏瑾之依然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苏瑾之,心思深重,依然摆脱不了往事,有的只是无尽的倦怠,并没多少欲念。
      但他偶尔有一些不同寻常的表现,似乎除了谢景行知道的那些,他身上还有秘密。
      谢景行在等苏瑾之自己吐露新声,他知晓苏瑾之平时是故意露出马脚,却还没有下定决心说出来。

      苏瑾之办了案,很快上报。
      与此同时,民间疯传苏瑾之办案不公,今上震怒,要求刑部重审。
      刑部查明了真相,严惩了那几个外戚,更验证了苏瑾之办案不公的事实。
      苏瑾之当上大理寺卿不到一年,就从这个位子上下来了。
      廖瑛听说了这件事,这次却有些反常。
      按理说苏瑾之被罚,他应当高兴才对,但他脸上丝毫不见喜色,质问道:“你是故意的,你为何要这么做?”
      廖瑛并不蠢,在得知苏瑾之被贬后就明白了一切。
      苏瑾之只说:“日后你就明白了。”
      廖瑛沉默了一瞬,突然抓住苏瑾之的衣袖,紧紧盯住他的双眼,问道:“顾家兄长的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苏瑾之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是。”
      廖瑛闻言手一松,放开了苏瑾之的衣袖。
      苏瑾之便默然离去。

      又过了几月,到了藩王进京述职的时候,却传来端王拒不纳贡,在封地举反旗的消息。
      端王是皇帝的兄长。
      皇帝已查明,雍王那一场谋反案谋划多年,甚至当年的贵妃的母家,赵太师府都被他利用,来散布一些真真假假的与太子有关的谣言,顺便利用那两家来混淆视听。
      端王却还不知实情。

      雍王死后,还在封地的端王已是按捺不住。
      毕竟不是谁都知道当年的文渊帝的密事,在他看来,皇帝借太子旧事发作了雍王。
      而端王的母妃正是卷入了先太子旧事而被废,端王因此与皇位失之交臂。

      待雍王自尽的消息出来,他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他同雍王有些交情,看不出沉迷了求仙问道的雍王什么时候起的谋反之意。
      在他看来,雍王不像是自尽,更像是被暗害。
      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反了。

      这一场谋反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一场笑话。
      雍王至少年少时有才名,若是后面那么多年都是韬光养晦,伪装起来暗中谋划也说得通。
      但端王空继承了他那个贵妃娘的一副好皮囊,说好听点是天真,说不好听点就是痴愚。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娘亲是被人陷害,却不知他的娘亲为他谋划了多少。

      雍王有属下在谋反事前就前往端王的领地。
      若真算起来,端王也脱不了干系。
      于是在谋士的劝说下,他一咬牙,也反了。
      与他一起反的,还有当今皇帝硕果仅存的一位皇弟。

      雍王的残部两方游说,起初是分别交涉,到两王都起兵后才知道对方也反了,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令人没想到的是,端王拿出了先皇的诏书,说先皇属意已逝的三皇子,却被人谋夺了皇位。今上是弑兄自立,就连当初的太子也是为他所害。
      这时候拿出先皇的圣旨,就算是真的也要变成假的。
      皇帝当即下令让大将军平叛。

      先前皇帝因为图谋革新,早就得罪了世家的贵族。
      再加上新政下行不利,更是民怨载道。
      在皇帝寿诞之时还有陨星天降,后果比端王说皇帝弑兄夺位严重得多。
      陨星之上刻有铭文,大意是谢家王朝早六百年就该消亡,如今只是消耗人族的气运,来维持一家一姓之天下。

      妖魔作乱之事也验证了这个说法。
      近百年,已少有妖魔为害的事,偏偏是在皇帝引发上天警示之时,就不能不令人深思了。
      皇帝很快反应过来,想要昆仑为他澄清,却不想昆仑已被人牵制住。
      那妖魔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太师府,赵眉妩竟没向他汇报。

      在如此形势下,皇帝的位置岌岌可危,就看大将军是否能成功平叛了。
      世家也许并不想换皇帝,当朝的皇帝只有两子,年龄都尚幼,若是换皇子登基,主弱臣强,不是更好拿捏?
      就连朝中两党,也在皇帝对世家轻拿轻放中对皇帝失了信任。
      他们认为皇帝想拿他们作阀,对抗世家,却不肯与世家彻底割裂。
      若是到后来,皇帝势大,压制住了世家,皇帝要忌惮的,就是作为出头鸟的那一批新党官员了。
      他们想换一位更有魄力的皇帝,就如同先皇那样雷厉风行。

      因人界之外尚有其他五界,且都有所考,故而朝臣百姓对皇帝都不如何敬畏。
      之所以这么多年都不变,只是因为人间流传已久的一句话:神君失踪,六界秩序无从更改。
      人们也便安心如此。

      如今天道生变,许多人的异心也就不可抑制。
      在此关节,又传来大将军谋反的消息。
      此事传到京中,举朝哗然。
      听到消息的时候,苏瑾之正在和谢景行下棋,他已被贬出京,此时正在雍州,离端王封地不远。
      此时人皆惶惶,他面上既无忧色,也无喜色,只说了一句:“时机到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人间仙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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