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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灵堂事故 ...

  •   不过,他很快发现,这农场主好像没那么好当的。首先,这一大帮亲戚就有够他头疼的了。

      说起苏家亲戚,家族不算太庞大也不算小。

      苏家兄弟姐妹三人,大姐苏晓红,56岁,高中文化。老公是本镇上一家银行的行长,自己则在信用社上班。有一对儿女,儿子业已成家立业,是一所中学的教导主任,自己的儿子也快上小学了。女儿大学毕业四年,是本地派出所的民警。

      二哥苏晓才,52岁,小学文化。游手好闲了半辈子,在45岁那年因为岳父出了车祸得了一笔巨额赔偿金后,盖起了高楼,还和人合伙开起了厂子。自己的儿子虽然读书不争气,但有了钱又有姐姐姐夫帮衬,高中毕业后他儿子也顺利地进入本地的一家银行当了一名柜员。

      三弟就是苏从之的父亲,苏晓卿,50岁,大学文化。早年和苏爷爷闹了矛盾便赌气去外面做生意了,后来生意失败就在县城开了一家面馆,虽然有房有车,但其实经济最不宽裕。加上唯一的儿子又得了这么奇怪的病,这几年就是逢年过节也很少回家。

      苏从之想:这么看起来,自己家是最败落的啊,那在这些亲戚面前岂不是很没面子?难怪那些个姑姑伯母的看自己的眼神这么奇怪,难怪苏爸从早上在路上一直到现在都没怎么讲话。

      其实即便是现代社会,兄友弟恭的和睦家庭关系也是难得,尤其是像苏家这样贫富差距、文化差距比较明显的。

      苏晓红表面上是关爱兄弟的长女形象,但苏从之明显感觉出此人并不简单。不但全身上下连呼吸似乎都透着优越感,而且人还特别狡猾,除了布置丧事一事外,对其他事情绝不率先插手,除非已经有人搅浑了水,她才像临危授命般站出来主持大局。

      而像苏晓才这样的暴发户,没文化、没品位,眼里只有钱和利益,他的妻子也和他一样,不仅刁钻刻薄而且泼辣蛮横。

      “凭什么呀,老头子这遗产分配不公,我不服。哎呀,老公你倒是说句话的呀,平常不是很会讲的么,今天怎么就成闷葫芦了?屁不放一个。”

      如此粗鲁的农村妇女,苏从之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婶婶就是这个女人的翻版,从形象到“气质”简直一模一样。

      他双手环胸作壁上观,打算在一边静静地看好戏,顺便观察观察这些亲戚,也许以后还要和他们打上好一阵子的交道呢。

      但是苏晓才今天确实有点反常,自己岳父被车撞死办丧事的时候就跟办喜事似的高兴,就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得了一笔巨额赔偿金。也许今日死的是自己亲爹,加上这亲爹也没给自己留什么财产,所以整个人就闷闷不乐、蔫蔫的。

      半天,苏晓才才郁郁地道:“瞎嚷嚷什么,一个破园子,草都不长一根,你要来作甚?养猪啊,还是打算建房子?”

      提到房子,苏晓才突然楞了一下,似乎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真的可以将园子拆了重新造一栋乡间别墅什么的。

      林曼不乐意了,正要撒泼,却被回来奔丧的儿子苏从乐拉住了。

      “妈,你丢不丢人,能不能少说两句。阿爹刚走,谁像你一样就惦记着他的钱了。”

      说完拉着他母亲坐下,抬眸时余光中瞥见了一只脚踩在门槛上,身子半倚半靠在门上的苏从之。

      这个时候的从之有点犯困,微微颔首闭着眼想小憩一会,等他们吵清楚了、人也齐全了再好好跟他们探讨探讨人生。

      也许是站得有点累,便一屁股坐到了门槛上,翘起二郎腿,依旧半低着头,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苏从乐比苏从之大不了几岁,但是也已经差不多有十来年没见过他了。苏从乐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已经这么久了么?

      他突然想起来,三叔的儿子好像得了抑郁症,难怪一副无精打采冷漠的样子。

      和他爸妈不同的是,苏从乐虽然读书不怎样,人看起来也吊儿郎当不太靠谱,小时候也老闯祸,似乎还欺负过苏从之,但其实心眼儿挺好,还特别有同情心。今日本身就因祖父过世心里难受,再见到父母这般就更郁闷,然后又让他看见这位堂弟如此郁郁寡欢,就更加百感交集了。

      “嘿,堂弟。”

      他走过来拍了一下苏从之的肩膀,从之正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朦朦胧胧的似乎见到了刚过世的苏爷爷,不远处还有一个道士打扮的……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下把他彻底吓醒了,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

      苏从乐没想到自己会吓到这个得抑郁症的堂弟,心里自责地想:完了,要是把堂弟吓得想不开该怎么好……

      思及此,他赶紧用手去抚摸从之的胸口,喃喃安慰着:“没事没事,别怕,别怕……”

      苏从之:黑人问号脸.jpg。

      这人是不是有病?

      他猛地推开苏从乐,不悦地白了他一眼,完全把他当成了弱智,这人的智商和情商果然和他的父母一样。

      原主的身体不好,所以刚才那么一推根本就没用什么力,对魁梧的苏从乐来说那根本就是微风扫了一扫。而且苏从乐本人也就嘿嘿一笑,只当是这位得抑郁症的堂弟的应急行为。

      可是恰好被那正在朝丈夫撒气的林曼看见,她正气不打一处来又找不到除了自己丈夫外其余的发泄对象,看见苏从之就“如获至宝”般地立刻将矛头对准了他。

      “小赤佬,你干什么呢你,这两年没长什么本事倒是学会打人了是吧?还打你堂哥?怎么,刚刚从老爷子那捞了一笔就了不起了是吧?你个小扫把星,自己得了病还要祸害别人……”

      苏从之一脸懵逼,这人恐怕脑子也不大好,到底是怎么把“推人”和“打人”、“一个破庄园”和“捞了一笔钱”联系到一起的。

      他本来还想再等会儿发声,可是总不能无缘无故被人骂吧?

      于是苏从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缓悠悠地站起来,拍了拍苏从乐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别怕。”

      苏从乐:黑人问号脸.jpg。

      看来,这位堂弟是真的病的不轻……

      绕过依旧蔫蔫的伯父苏晓才,走到伯母林曼跟前,眯着眼道:“伯母,你知道爷爷为什么要把那个庄园给我吗?那可是我的救命钱。”

      林曼显然不解,也不相信,她其实也知道那个破庄园不值什么钱,而且那么晦气的一个地方就算要租也很难租出去。可是就算一直被闲置着哪怕当个放杂物的仓库,她也不想就这么给了别人。

      苏从之继续低沉沉地道:“哎,算了,我阿爸不让我说,怕这病让大家害怕……我,我先去看看姑姑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了。”

      说完,苏从之就真的去找姑姑苏晓红了,只留下脸色极难看的林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问苏从乐:“那,那个小棺材说的什么意思?什么病这么厉害会让人害怕,不是,不是什么抑郁症吗?”

      苏从乐摇了摇头,随口一答:“也许是什么传染病吧。”

      林曼:“……”

      -

      苏爷爷的灵堂设在二儿子苏晓才原来的老房子里,但是主持丧事的却是大姐苏晓红。

      从苏爷爷苏奶奶俩人住的屋子到二儿子苏晓才家,只不过几十米路。爷爷奶奶住的是民国年间留下来的青瓦平房,二儿子苏晓才的老房子是普通的两层砖瓦结构,此时大门前已挤满了人,除了来吊丧的亲戚朋友,还有就是爱看热闹的邻里。

      苏从之印象中,苏爷爷是个在乡里颇有名望的人。一来年轻的时候有一座大庄园,还有十几亩的田地,家里雇了不少长.工做活;二来苏爷爷也算是个民间半仙,能掐会算,据传又是个阴阳眼,谁家出点事都去找他给算算,没有一个算不准的,只要按他的话去办全部“药到病除”。后来就是人家结婚生孩子、老人什么时候去世、得的什么病能不能治好都要找他去给看看。

      可惜啊,这个曾经“风靡”全村庄,被左邻右舍尊称为“苏半仙”,常年“混迹”于各村茶社、面馆的老头,却没有算到自己何时会死,更没料到自己的孙儿,其实早就被人附体了呢。不知道有没有算到,他死后儿女们还要为那么丁点的遗产而争吵。

      苏从之快到门口时被一个阿婆拉住了。

      “孩子,快把衣服换了,然后去给你爷爷磕几个头。”

      这阿婆声音十分嘹亮,本来还在看热闹的众人一下子都转过头来,盯着他上下打量。

      苏从之虽脸皮厚也颇为自恋,但还是第一次被这么一群老阿姨端详,面上讪讪,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场合不太适宜,便十分乖巧地换了衣服,进门跪在草垫子上磕了几个响头
      ——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爷爷,但代替原主磕几个头倒是没什么的,反正以前也不是没磕过。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做法可能过于夸张、过于正式,就跟古时见皇帝时的朝拜礼似的不仅发出了过大的响声,惊扰到了大家,而且磕第三个头时不知怎的就把桌上的烛台给掀翻到了地上,烛火碰到干草立刻就燃了。

      苏从之:“……”

      众人:“……救火啊!”

      -

      苏从之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刚来就惹事了,他的适应能力一向很强的,再说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什么样的风浪没见着过,怎么这次就闹了“灵堂火灾”这么荒唐的事情。

      虽然最后扑灭了火,也没什么人员伤亡,且苏爷爷依旧平静地躺在棺材中,只是烧了那桌子的一个角和几个假和尚的“僧袍”而已,但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得了的事
      ——灵堂火灾事故,这不是摆明了刚过世的人在闹情绪吗?

      苏家的人脸色都很难看。

      而苏从之现在却在思考一个问题:苏爷爷好歹是个半仙,属于道教吧?怎么请来做法事的不是道士,而是和尚?虽然说道佛一体吧,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难怪苏爷爷要发脾气了。

      可是苏家的人并不这么想,他们当然认为此事是因苏从之而起。

      首先是来自苏晓才先生的提问(发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弟,你说说,阿爸刚走,你,你们就让他这么不安生……不孝啊,真是不孝。”

      苏晓卿仍旧是一语不发,只幽幽地看了一眼苏从之,然后又和妻子杨美娟对视了一眼,杨美娟朝他摇摇头,似乎是在跟他说“先忍着”。

      其次是来自林曼女士的演讲(指桑骂槐)
      ——“我跟你说了,咱们家比不得他宝贝的小儿子。老爷子啊是看不起咱们家的,他生前就打算和我们家断绝关系了嘞,几时见过老爷子进我们家的门了?我阿爸死了后就更是连睬都不愿睬我们了,你还要让他死后躺我们这老房子里,他能高兴吗?”

      苏晓卿的脸色瞬时变得非常难看,这时向来脾气也不好的杨美娟终于自个儿先忍不住了,“霍地”站起来,厉声道:“我说林曼,你说这话给谁听呢?你讲点道理好伐,我和晓卿两个人十几年前就离开这了,老爷子还因此和我们断绝了关系,怎么就成了宝贝儿子了?倒是你们家,二哥前些年只要一有困难就向老爷子伸手,老爷子虽说脾气不好,但何时不曾救济过你们?还和你们断绝关系,你不要太没良心了你。”

      苏晓卿虽说在自己家人面前一直都是个粗俗大汉的形象,可到底是读过大学的,在外人面前还是抹不开面子,将妻子拉下来,埋怨道:“别说了。”

      林曼虽然被这么一说理亏,但就是不得理也不饶人,正打算打滚撒泼上演一出大戏,好在这时大姐一家来了。

      大姐苏晓红就是及时雨,但苏从之却暗落落地想:早不出来晚不出来,正要打起来的时候出来调停了,还真会挑时间。

      苏晓红一出面,林曼果然消停了,苏晓才也恢复了蔫蔫的德行一副十分心痛的样子。而杨美娟夫妻俩人见到苏晓红,脸色却更难看。尤其是苏晓卿,仿佛和自己姐姐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这里面的故事,苏从之也能想起一点来,只是原主毕竟十来年没回过老家了,加上和这些亲戚又没有联系,而且自身也得了病,哪里会记得太全,只依稀记得当年苏晓卿之所以会离开老家出来打拼、甚至最后和自己父亲断绝关系和这位姐姐有很大的关系。

      苏晓红的眼睛从进门到现在没有看过任何人。可能是刚才哭过,加上灭火救场,又要和前来吊唁的亲戚朋友回礼,脸色看起来很差。

      “好了,在楼下就听到你们在吵了。下面还有这么多亲戚朋友呢,声音这样大是想让所有人都听见吗?”

      她忽然看了一眼苏从之,然后走到林曼跟前,宽慰道:“你心里不好受我明白,二弟他情绪不好我也能理解,但这事也得等阿爸的丧事办完了再说。我想,阿爸是公平的,而且姆妈她也是做的了主的,你不要急。”

      这句话仿佛就是镇定剂,林曼立刻就不哭不闹了,甚至脸上还露出了点笑意。

      苏从之看到她又哭又笑的滑稽样,自己倒先笑起来。

      在这么悲伤的氛围中,楼上突然传来欢愉的笑声,楼下的客人们:???

      苏家老爷子还没入土呢,这家人是得有多么不孝啊,老爷子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该多么难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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