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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若是城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由王来裁决,王非被活生生累死不可。”王妃眼神一转,抬手捋了捋自己袖袍上的花穗,轻笑道:“怎么,难不成二王子觉得本宫处理得不公道吗?”

      莫二呵呵一笑,对上了王妃的视线,不置可否:“公与不公,我不敢评判,但是我若是所记没错,后宫不得干政吧!”

      被莫二戳到了痛脚上的王妃,愈加冷淡,艳红的指甲几乎插进她的掌心。

      在场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人人皆以为王妃会大发雷霆,却没想到她轻轻松松化解掉了这句话:“二王子说得是,我一无知妇人岂能干涉朝政,这事就按照规矩,交由刑罚司查办吧。”

      王妃看似让步,但实质上却是寸步不让。

      刑罚司要取证调查,绝非一日之事,在此期间,王妃有得法子弄死他,还不牵扯上自己。

      “此事非同一般。”莫二也是寸步不让。

      王妃怒拍桌子,震得茶碗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不一般?你倒要说说,它不一般在哪?”

      随着这声脆响,是侍卫们刀剑出鞘的声音。

      一时间,屋里寒气逼人,明晃晃的剑尖正对着莫二与洗显。

      此时,莫二意识到在与王妃过多的纠缠,不过是耽误工夫罢了,落不下好的。

      “莫二失言,一切还是要由王妃做主。”莫二技术性地撤退,收敛了刚刚锱铢必较的性子,规规矩矩地低下头。

      王妃轻哼:“不愧是汉人的种,贪生怕死的德性学得一模一样。”

      莫二也只是笑,没讲话,低垂着的头,掩饰了他一闪而过的愤恨。

      与此同时侍卫们上手去抓洗显。

      洗显本存着反抗的念头,但莫二一个眼神,他就冻住了,乖乖束手就擒。

      也不知为何,洗显就是能从莫二众多的眼神里分出他的企图。

      刚刚一瞬,莫二明显是在告诉他,别反抗,乖乖站着。

      莫二从来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只不过以前他不信他,而现在他有几分信他罢了。

      洗显被人带出去时,口型明显再说:“你可别让我失望。”

      莫二的笑容有几分苦涩,他是有个不成型的的主意,至于好不好用,就要靠命了。

      “还望哥哥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王妃拍着韩相的背,轻飘飘地安慰了两句,便起身离去了。

      一瞬之间,韩相的头发明显白了不少,似乎老年丧子的悲痛如最后一根稻草将他彻底压垮了。

      莫二走时,远远看着韩相佝偻着背,站在风口,身影几乎缩得没有了,心里也不是滋味,韩林这人,莫二交情不深,但是他人似乎不坏。

      然而他能给得也只有一声叹息。

      离了韩府,莫二一边往王宫走,一边派人给洗府的管家带口信,让他若是有可能,立即派人将洗家主叫回。

      等莫二赶到王宫,却发现今日宫门明显戒严。

      平日里四人看守的宫门,变成了八人,就连王城里面,也成了十步一岗哨。

      而莫二自然被人拦在了宫门口,守城的侍卫还算恭敬:“二王子,今日没有王的御令谁也不准进。”

      多做纠缠已是无用,可见王妃是非要杀洗显灭口了。

      莫二绞尽脑汁,也不曾想出如何进到王宫里去。

      而时间却在一分一秒地流失。

      多等一刻,洗显便多危险一刻。

      他在宫城外来回跺脚,除了能让自己着急上火外,别无一用。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莫二远远看见一队人,瞧那大车小车的样子,应该是为王宫提供食材的车队。

      一般这种车队是不让从玄德门进得,而是要从西侧门进。

      莫二立即跟上了车队。

      走到西侧门之前,要经过一片林子。

      在车队转弯,进到林子里时,莫二拦住了车队。

      “几位大哥好!”莫二抱拳行礼。

      被拦下的车队负责人是个三十余岁的汉子,他运送蔬菜进王宫少说两三年了,这不是他第一次被拦下来。

      他比划了个钱的模样:“东西。”

      莫二也爽利,他直接掏出身上所有的财物,一小块碎金,交给领头的汉子。

      车队的负责人许三皱着眉头,掂量了一下金块的分量,并且用牙咬了咬,试探了下真假,不满意地说:“就这么点东西,还想进王宫,没门儿。”

      对方的贪婪几乎具象化,莫二想装作没看见都不成。但是就这块金还是莫二来之前,问洗显家的仆从借得。

      在多的财物他也拿不出,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局面。

      莫二许诺:“不如先生先带我进去,事成之后,我定以十金相报。”

      许三自是不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财货两清才是正道,那有先交货后交钱的理儿,万一对方跑了,或者失言被王处死,他不就竹篮打水,到头来,落了个一场空。

      “我那懂你讲得话算不算数,拿不出钱,就哪凉快哪待着去,别耽误我送货的时间。”许三不客气地上手驱赶莫二。

      许三到底是做惯粗活的汉子,手上微微一用力,就把莫二推了个趔趄。

      眼见车队越走越远,莫二急了,他心里清楚,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想在等到一个机会进王宫便是难于上青天。

      突然贴身放置的玉佩引起了他的注意。

      猛然间莫二心生一计,叫下许三:“先生,请过目。”

      当莫二掏出林城所赠的玄鸟玉佩时,许三的眼睛都直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玉佩用得料子极好,玉胚皆成乳白色,散发着幽幽微光,唯有玄鸟眼睛上,画龙点睛有两点红,虽破了整块玉质,但胜在意境。

      尤其是玄鸟形状,这是梧桐林家的图腾,普通人用不得。

      若是没猜错,眼前这人与林家怕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许三想通这一层,态度柔和了不少:“那公子的意思是?”

      既然许三把他错认成了林家人,莫二也不解释,将错就错:“我以这块玉佩作为抵押,事成之后,拿十金来赎可好。”

      许三推却着不敢收,他祖籍阳城,乃邷越一支的越人。

      即便是邷越当年战败,并入了瓯越,但许三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生是邷越人,死是邷越鬼,林家所命,再死不辞。

      “请吧,公子。”许三一边招呼莫二,一边吩咐身旁的少年,让他把衣服脱下来,换给莫二穿。

      莫二摇头谢绝了许三的好意:“我窝在车里便可。”

      运送瓜果的大车环境逼仄也肮脏混乱,许三百般劝解之下,见无果,只好命人打开货车,果不其然,一捆捆的青菜几乎占据了整个车厢,菜叶子腐烂了的气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莫二倒是不嫌弃,他让人将捆好的菜往里挤挤,给他挪出来了一个站人的位置,等他进去站好,又让许三绑好了遮盖的巾子。

      从外面看,别无任何异样。

      或许许三不认识他,但是宫里的奴才们,对这个可有可无的二王子还算熟悉,莫二要确保做到万无一失。

      自西侧门进去,莫二肯定是要随车队辗转到御膳房的。

      而御膳房离崇德殿尚有一段不少的距离,莫二需想个法子混进崇德殿。

      莫二想法子的功夫,车队已经进了西侧门。

      自西侧门进来,每走十米,许三基本上都要被人拦下来,询问一番。凭借着许三的口舌,车队也算顺利地驶过了上虞门。

      过了上虞门,就到了御膳房。

      但就在此时,车队又一次被人叫停。

      “高公公,身子骨可好啊!”讲话的同时,许三塞给了对方一锭银宝。

      放在平日,高翔一定会收的,但今时不同往日,王妃交代下来的事情,他若是办砸了,那么他这颗脑袋怕是要不保。

      推却掉许三的银宝,高翔的心几乎在滴血。

      真是不明白,平白无故地详查宫里进出人口干甚。

      “许三,别来这套,把车上的篷子全部打开,例行检查。”有命拿没命花的钱,高翔可不敢动。

      说话的同时,高翔叫小太监开始检查许三手下的人员。

      此时别说许三心里犯嘀咕,就连莫二也是一脑门子冷汗。

      高翔不是普通人,他是王妃手里的一条老狗。平日里虽然贪财好色,但是王妃吩咐的事情,绝对不含糊。

      他没想到今个儿,竟在御膳房给碰上了。

      “高公公,一点小意思,就当小的孝敬您喝茶了。”许三又多加了一锭银宝,试图阻止高翔让人拉开车篷子。

      但许三越是阻拦,高翔越觉得不对劲。

      他表面上微笑着满口应下,但私下里给手下的小太监使过眼神,叫他们去拉开车篷子。

      高翔是个人精,许三拦是拦不下他的。

      前面三车的篷子已经被人掀开了,小太监也到了莫二藏身的车前。

      眼见着车蓬子要被掀开,许三的脸上都没了血色,车里面的莫二也是着急,脑门上的汗珠比黄豆还大。

      然而也算赶巧,此时竟然有人高呼:“来人!快来人,有人混进王宫了!”

      高翔自然不愿意让人抢了头功,瞪了许三一眼,招呼手下的小太监就要走。

      等高翔走远了,许三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半天没讲出一句话来。

      缓了足够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让人把这第四辆车的篷子拉开。

      莫二也是后怕,三月的天,还不算热,他出了一身水,被风一吹,里衣几乎顷刻就黏在了身上。

      “公子,许三只能送你到这儿了!”许三算是仁至义尽,险些将自己的命也陪了进去,莫二本该知足的,但是从这儿到崇德殿还需要再走一段距离,而他若是这个样子出去,不出十米便会被人给认出来。

      因此他需要许三在助他一臂之力。

      “先生宫里可有相好。”瓯越连年战乱,不少人家入不敷出,为了生计,将自家女子卖入宫中为奴的不在少数。

      而少女心事总怀春,这群姑娘为了排解寂寞,很多都会和进出王宫的男子结成假夫妻。

      既然莫二点了,许三也不瞒着:“是有一个,就在这儿御膳房帮厨。”

      “还请先生帮忙。”

      看在玄鸟玉佩的面上,许三应了下来。

      按莫二的要求把他相好的妇人带了过来,来的女子看模样不大,最多双十年华,但一双眼睛透着聪明和干练劲,怎么看也不像普通女子,倒像个女豪杰。

      “姑娘好,我有一事还请姑娘帮忙。”莫二巧笑吟吟。

      莫二继承了他汉人娘亲的长相,和越人有着很大的差距,他骨子里就透着股斯文脆弱,尤其是一笑,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扬,自有一股风流意味。

      “我为何帮你?”小妇人也只是愣神了一瞬,回过神来,语气很是不善。

      不等莫二开口,许三接过了话茬:“我来时,不是跟你讲好了吗?”

      小妇人眼珠子一转,狐疑地瞥了眼莫二,然后很不客气地踢了许三一脚:“我又不是邷越人,凭什么为了块玉佩去冒生命危险,再说了,鬼知道他和林家有没有干系,万一这玉佩是他捡的呢?你就傻乎乎去做那个冤大头吧!”

      许三被当众落了面子,有些不好意思,搔着头:“芸娘!”

      芸娘轻哼了一声,并不搭理他。

      自洗显被带走,至今少说过去了一个时辰,莫二心里着急,但是越是着急,他面上越是冷静,依旧是风度翩翩:“敢问芸娘可是东越一支?”

      其实看脾气,莫二便觉得像,没想到还真是被他问着了。

      “是啊!怎么,你还要和我攀亲戚不成,我可没见过你这样的。”

      洗家所来自的东越一支,最是以洗家马首是瞻,芸娘也不例外,当莫二提起:“在下所谋划的一切皆是为了洗大公子,还请芸娘出手相助。”

      “大公子怎么了?”听到洗显,芸娘有些激动,加大了音量,差点没把御膳房的太监们吸引过来。

      许三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即便是被捂住了嘴,芸娘也在支支吾吾地问洗显状况。

      莫二但笑不语,但是看着莫二的脸,芸娘竟然有些信了他的话。

      其实就算不信,事关洗显,她也会犹豫几分。

      “我就当姑娘应下了,在下想问姑娘借一套衣服。”扮成宫女前往崇德殿是迫不得已之下,想出来的最后法子。

      芸娘惊了一下,但还是回去取了一套自己的衣服。

      也幸亏莫二身材不壮实,而芸娘又高壮,勉强之下,莫二总算撑进了这套衣服,不过多少有些紧绷,毕竟莫二在瘦,也是个男人体量。

      为了装得像,芸娘还带了一套胭脂水粉过来。浅施过脂粉,看起来也有那么点意思,加之芸娘又替莫二挽了个坠马髻略微遮挡,看起来也不是很能分辨得出莫二本人来了。

      辞别芸娘和许三之前,莫二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们将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千万别往外说。

      装成宫女自然就要有个女人的样子,莫二特意放小了步距,加快频率,一路小跑着赶往崇德殿。

      路上见了侍卫就低头飘过,也没引起太大的关注,最多就是被两个路过的太监,叫停询问了几句话,也被莫二应付了过去。

      到了崇德殿,莫二直接推门,守殿的侍卫误以为莫二是前来侍奉的宫女,也没阻拦,直接让他进去了。

      此时大殿里只有瓯越王一人,他正在下一盘棋。

      “你怎么来了,老二?”瓯越王抬头只瞥了一眼,就认出了莫二。

      既然轻轻松松就被认了出来,莫二索性问瓯越王:“敢问王,洗显一事,王可清楚?”

      瓯越王避而不答莫二的问题,专心致志看着棋盘,他持黑子,但是白子却明显占了上风。瓯越王叩着棋盘,笑道:“老二觉得这盘棋,黑子是否还有生机?”

      黑子的大龙都已经被白子隔断,已是毫无生气。

      莫二实话实说:“并无。”

      瓯越王抬头轻轻扫过莫二,毫无生气的目光,宛如眼前站着的人不是他儿子,而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隔了半晌,瓯越王才开口:“老二,你找我何事?”

      莫二将洗显一事复述给了瓯越王,讲话的同时,还时不时关注一下瓯越王的表情,但是对方几乎没有丝毫表情外漏。

      一直是一张了无生趣的脸,莫二越讲到后头越不自然,最后的几个字,几乎是上牙打下牙,磕磕绊绊地吐出来。

      一语结束,瓯越王都没发表过任何意见,依旧盯着他的那盘棋。

      或许是崇德殿的地龙烧得太热,莫二出了一身水,脸上的脂粉都糊住了。

      “老二,你的意思是?”终于瓯越王停止了摆弄棋盘,问了莫二一句。

      所有人的心思都不算难猜,唯独瓯越王,莫二永远也猜不透他,有时即便他面上喜笑晏晏,但心中却是火冒三丈。

      莫二也不敢猜,生恐他一不留神猜错了,反倒葬送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只好老老实实道:“洗显一事,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安排的。”

      他隐下了此事绝对与王妃脱不了干系。

      然而瓯越王是人精中的战斗机,他又岂能不懂莫二所言为何意,轻笑了一声:“你认为和王妃脱不了干系。”

      莫二只笑不语。

      父子二人的这场对局,瓯越王持黑明显要略胜一筹。

      “除此之外呢?”瓯越王叩着棋盘,催促道。

      莫二犹豫了一番,委婉道:“王心知,又是三月,大梁的军需也运来了前线,此时若是少了洗家,于瓯越而言,怕是极大的不利。”

      “瓯越不只有洗家!”

      的确,瓯越是由九支越族组成,而越人又好战,支支皆为劲旅,但连续十年的战争,有生力量基本上已经消耗殆尽,洛越韩氏已无兵可用,南越、滇越、闽越也不过是苦苦支撑罢了,现今尚存的战力就只有东越洗家和邷越林家。

      而十个林家也抵不过一个洗家。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瓯越王扫落了棋盒,白子洒了一地,他捏起一枚黑子,讪笑道:“瓯越的确离不了洗家,但是你让我任凭洗家一枝独大吗?”

      “没了洗家,林家和韩家勾结,不也一样。”莫二鲜有的暴躁,他捡起滚到他脚下的白子,放在棋盘上,正好点在了龙目上,将黑龙彻底将死。

      莫二这一手,惹得瓯越王呆愣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哈哈大笑,一把推翻了棋盘,棋子崩落得到处都是。

      “你说得是!”他重重拍着莫二的背,一边拍一边说:“是我痴!是我痴!竟然没看通透!”

      “王,那洗显一事?”莫二见机,随杆而上。

      “走正规途径。”瓯越王又恢复了起初那个看不清深浅的模样,扔给莫二一颗白子:“其实黑子死而不僵,尚有一线生机,只是你未曾发现罢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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