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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动物园情杀案·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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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着秋鱼瑜出神,僵冷的尸体并不好看,失去生命的个体总会透露出一种恐怖感,那恐怖感源于“死亡”本身,僵死的动物也一样,僵死的猫咪会失去所有的萌点,变成主人的噩梦。被勒死的人的脸狰狞恐怖,像是微笑的恶鬼。
森梦回有一丝害怕,但并没有崩溃,她本身是个猎奇文化爱好者,平日里接触过不少相关的影视文字资料,蹭过医学部的解剖实践课,对这种画面的承受力比一般人高。她的那一丝害怕也不是因为尸体,而是担心自己无法洗脱罪名。当她再度注意到那凶器时,这种害怕抵达了巅峰。
小卖部的雨衣只有三种颜色:红、黄、蓝,所以“撞衫”的概率很高。森梦回、秋鱼瑜都穿了黄色雨衣,之前的小情侣中男生也穿了黄色雨衣,如果园中还有其他人行走,那么也可能穿着黄色雨衣,所以森梦回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可这一刻,她突然想道:‘如果这是针对我的栽赃,那么,这雨衣该不会是……’
她瑟瑟发抖,牙齿打颤,瞳孔紧缩,连灵魂都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很多年来,她一直在做一种梦,杀人之后被警察追缉的梦。
这种梦有两种解释,良性的解释是,她压力过大了,通过在梦中杀人和逃亡来释放这种压力,隐喻着她生活中某种让她想要逃避的事情或者环境;恶性的解释就是,她本身就个潜在的犯罪者,这种欲/望被表意识掩盖,被理性束缚,只有在梦中才能释放。
这两种解释,都是对的。
早年她精神抑郁的时候,的确有各种杀人的冲动,杀死对自己有恶意的人,杀死纷争不休而痛苦的家人,杀死……她自己。
另外,她是个犯罪崇拜者,梦里的她冷血无情,对着尸体会升起一股愉悦与骄傲,那种骄傲在逃亡中会不断攀升,因为逃亡的成功意味着自己的智力能力在警察之上,而且逃亡的刺激本身就能令肾上腺素狂飙,产生胜于飚车、赌博的快感。
很多时候,因为潜意识里的自大,梦的结尾都会是她逃亡成功,比较经典的梦境画面是她开车从警察封锁的路口开过,她眼前是被灰雾弥漫住的山林国道,而警察们还在她的身后继续排查,她勾唇一笑,志得意满,内心却是跟那片灰色大雾一样,充斥着无边无际的失落与茫然,以及铅块一般的沉重。
这些梦,阻止了她在现实里实施犯罪。
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杀人放火,那么就算逃脱了法网,也会被内心的灰雾困住,一辈子都会活在阴暗的牢笼里,那牢笼的名字叫做——罪恶感。
梦只是梦,而如今梦走入了现实。
人不是她杀的,但她接下来很可能会面对警察、法官与监狱。
她很想逃跑,就像是梦里那样逃跑。
可她不能逃,因为一旦逃了,罪名可能被坐实,因为有个词叫做畏罪潜逃。
她心里祈祷着凶手用的塑料雨衣不是方才自己顺手扔掉的那一件。
森梦回其实很害怕,担心经常查不出个所以然,但一直以来所受到的教育都暗示她一定要相信警察,相信司法机构,所以她咬着牙,坚持等在原地。
路上,纪圣宴没碰上几个人,拿着锄头给花田挖排渠的园丁大爷、四个在天鹅湖畔钓鱼讨论热络的中年人、两个大学生打扮的双胞胎姐妹花、一个五岁大的红衣小孩儿。
现在纪圣宴看谁都像是看凶手,连看平日不会放眼里的穿蓝色尼龙工装、一把年纪的大爷,都觉得可能是穷凶极恶之徒。
隐约他记得有个女生曾对他说过:“要知道啊,悬疑推理小说里最喜欢把那种不起眼的人写成凶手,谁看着最没有嫌疑谁就是。你看这大爷,普普通通吧?但是若他真有杀心,随便杀掉,往这林子里一埋,谁知道啊?这里,园内园外没监控,没巡逻,还没几个人来,山上有草木旺盛树多,他就算杀个把,都得好久才会被发现。”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是说:“你别胡说了,你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感觉到处都寒气森森。你就是小说看多了,现实里哪儿有那么多凶手啊?小心啊,等会儿大爷跑过来打你,到时候我可不保你!”他应该是戳了戳那个女生的头,一副很亲昵的样子,可他不记得自己跟谁那么亲昵过。
她还说:“你敢不保我?那我要跟你分手!”这么狠的话,那女生却是脱口而出,毫不留情,似乎对他们间的感情一点留恋都没有。
他则苦哈哈地道:“宝,你别没事就把分手挂嘴边成不成,万一应验呢?”
……
‘到底是谁,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可我的记忆……很完整啊。’
他的记忆并不存在断层,却平白多出了一些碎片,无处安放。
他看不清那女生的脸,只下意识地觉得应该会很好看。女生的身形娇小,搂在怀里,像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