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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死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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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国家,死亡意味着物质的新陈代谢被停止,不能恢复且不能逆转。也正因如此,为了抗拒死亡的残酷,千百年来有无数人埋头于和死亡有关的研究。从神话到炼金术、神秘学和药物,人们在各个领域不断地探索着抗拒战胜的方法。然而,至今为止,我从未听闻有谁真正可以将已死之人复活。
至于宗教方面。在基督教的领域里,耶稣被钉十字架上,三天后从死里复活。□□教中也有真主将一切生命毁灭,再使一切生命复活,进行总裁判的说法。将一切归结于神的思考会使人们对事情的理解变得简单,可我并不觉得自己拥有超人的力量。
矢仓瞪大了眼,小白的眼睛则变得深邃,他们谁也没有说话。最后只好由我来打断这片刻像沉入水底般透不过气来的宁静。
「次郎吉的小屋是回不去了,我们继续将她藏在这里吧。也许气力恢复一些,她就会醒过来。」
矢仓惊讶地看向我,「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没有。我只是像治疗你脸上的伤口那样,将治愈的力量输入到她的身体里。我根本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
我不想再去思考死亡和复活之间的联系。也许就像RPG游戏那样,只要找到神官就可以将死去的队友复活,甚至到中后期会有队友在战斗提升等级后学会相关技能。自从与作为忍者的雨由利相遇以后,和我的国家文化相去甚远的水之国让我在潜意识里认为,发生在我周围的一切说不定就只是一场游戏。
当然,无法否认。如果雨由利是真的能够复活,这不仅可以减轻我内心的负罪感,甚至还可以更进一步地思考今后要如何将这种力量活用。不管怎么说,从矢仓的反应来看,哪怕在这个国家,将死人复活这种事情也不是寻常人就能够做到的。
不管怎么说,雨由利能够活着就太好了。
矢仓听从了我的想法。他将雾隐的三代目一派独有的暗号留给雨由利,这样当她醒过来时便不至于走掉。那之后,我们将这附近的痕迹彻底消除。尽管小白一反往常的中年人做派,变得有些深沉,但看了几眼树洞以后,还是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之前和我们回到了旅馆。
进门之前,矢仓重新变成了寿司店的老板。那脖子上的瘤子实在是让人看着瘆得慌,但矢仓却说变身术需要连细节部分也一起模仿,因此有过近距离接触的寿司店老板是最好的模仿对象。我也只好不再多说什么。
我和矢仓将鞋子放好后便走进厅堂,却在围炉里风的桌子旁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是在青州城与人豪赌的金发女子,她正小口地抿着梅酒,看起来非常忧郁的样子。
也许是察觉到了我看过去的眼神,她朝我这边望来,注意到是我以后,她嘴角轻翘,看来是还记得我帮她赢到了一百万筹码的事情。
她打了一个叫我过去的手势,但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想去。照女人的说法,她的爱好就是赌博。如果她怂恿了我去做点儿什么,回过头矢仓一定不会给我看好脸色。
果不其然,女人拿出了一副纸牌。不顾我连番的拒绝,十分强硬地要求我在她的对面坐下来。我偷偷地瞄了一眼变身成寿司店老板的矢仓,看他没什么特殊的反应,我就只好悻悻地在女人的对面坐下来。
「不用那么拘谨。拿出昨日在赌场的气势来。」女人十分豪迈地说。她一口气地将牌洗开,率先抽出了一张牌。
「拜托请小声一点啊……」
尽管矢仓将丢失的箩筐带回来以后,连老板娘都没有再骂我,但要是被知道了去赌场的事,大概就算是小玉也不会护着我了。
把柄被握在他人手上,尽管非常的不情愿,但我还是陪女人玩起了赌博游戏。因为只是游戏,所以没有筹码。可赌局开始以后,哪怕已经过了凌晨也依旧没有停下来。
女人霸道蛮横,看样子是有些时日没有赌博,到了这人烟稀少的山村更是憋的慌。小玉在女人信誓旦旦地保证玩腻了会放我回去后,给我披上了条毯子才回去睡了。
可是看样子,女人根本就没有放我回去的打算。
「一幅对子。」
我眼巴巴地望着小玉做的晚膳,扔出了最后两张牌。虽然饭菜已经凉透了,但一直未进食的我依旧觉得闻得到香味儿。
女人指了指那晚膳,「想吃?」
「我已经赢你很多次了,请直接让给我吧。」
「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给你,先赢了这把再说。」
「请不要再逞强了,至今为止你有一次赢过我吗。」我叹了口气。
从开头至此,全局下来都是我大获全胜。太阳早早就落下,但女人仍旧借着微弱的月光锲而不舍地将牌局重复了一次又一次。如果说只是单纯的爱好,未免也太牵强了一点。
「我能问一下您喜欢赌博的理由吗。」
女人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样问,她抽牌的手顿了一下,才将抽到的牌放入手里。看了一遍牌面才淡淡地说:
「就只是一个概率性事件啊。」
见我不答话,她才继续说。
「如果将概率性事件继续下去的话,总会得到一个可能性吧。」
「比如说呢。」
「人的生死。」
也就是说她是为了消愁,才不断地将赌局重复一次又一次。
刚刚经历了雨由利的死亡,想要对她做出一些弥补的我,没有任何资格指责她在人的生死问题上太过软弱。
「我很喜欢他们……我真的很爱他们,但是……」女人喃喃自语,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眼角正浮着泪花。
有一瞬间,我有想过要用自己的能力去帮帮她,可是这样的想法马上就被一阵动物的叫声打断了。
非常不合时宜的,野狗的叫声。
紧随那其后,是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的一声惨叫。
还未等我及时判断情况,方才流下眼泪的女子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眨眼间便从窗户翻了出去,落下的纸牌洒得遍地都是。与此同时,伴随着『嘭』的一声,矢仓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小白也从开着的窗口飞了进来。
「倖来。」矢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他看起来非常紧张。
我想说我不去。我答应过小玉,哪也不去。
可是……
矢仓望着我的眼神非常急迫。
(「悔恨的不止是你一人。但,你和我。我们都还可以长大。」)
我不想后悔。
「走吧。」我咬了咬牙,背上雷刀和矢仓一齐朝声音的方向奔去。
月亮高高地悬挂在天空,惨淡地照亮了乡间的小路。自那一声悲鸣后周围便再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乡里的住户更是将门户紧闭。墙垣处黑森森的,似乎随时都会有怪物冒出来。
我从来也没有想过,那些时日里往返次郎吉的小屋的这条路会变得这般骇人。
我们跟着声音的大体方位寻找骚乱的地点,只是还未等判别具体位置,便看到点燃了天空的火光。
那是稍稍偏离中心区,位于村落边缘的房屋。应当是一家旅馆。
没有多犹豫,我们马上前往火灾的地方,在那不远处我见到了方才和我玩牌的金发女子,此时她正一脸苍白的跌坐在地上。
「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凑近到她的跟前。矢仓取出手里剑警戒,我也从将雷刀出鞘双手紧握。
女人并没有明说,只是用颤抖的手指出了一个方向。
借着火光,我的视觉变得明晰。这里正是我第一次面试的那家温泉旅馆,靠近玄关的正中央,有一个穿着作务衣分辨不出是男是女的人倒在那里,地上全是鲜血。
与此同时,旅馆的二楼一阵悲鸣过后,便是某种像是动物一样的低吼,伴随着婴儿的哭闹声。
我和矢仓对视了一下,我们打算进去寻找幸存者,但是将金发的女人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危险了。她不像是没有战斗力的样子,但此刻她似乎却已经失去了战斗的意志。
「你留在这里照看她。我进去看看。」
「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有小白跟着我。没事儿的。」
我举起雷刀,就打算要冲进去,却被矢仓一把摁住刀鞘,锋口偏离了玄关大门。
「你啊,同样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想要弥补过错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
我还想要劝说他放开,但一直坐在地上的金发的女人似乎看不下去了。
「你们进去吧,我一个人也没问题。」她的嘴唇似乎恢复了一些血色。
不管她有没有问题,再耽搁下去都不会是好事。
我和矢仓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共同点了一下头。
「雇佣契约还有效吧。」
「长期有效。」矢仓朝我眨了眨眼。
「水遁·水冲波。」矢仓结下印,他的面前出现了小型的水波,将墙壁外围的火焰扑灭。
我们越过尸体攀上了房屋的内墙,在视野所及的边缘我看到倒在地上的那具尸体,正是那位拿扫把赶我走的掌柜,他的腹部都被掏空了。
我不敢再将注意力放到尸体上。
矢仓攀到了较上面的位置,然后拉了我一把。我们同时到达了有婴儿在啼哭的窗口。
只是在我们站稳的那刻,里面的婴儿便像是断了气的那般,哭泣的声音停止了。而我从窗口探望房间内的情况后,更是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我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形容,甚至根本不愿意再向窗口望一眼,因为那一定是梦。
有一名女子倒在地面上,眼眶里少了一只眼珠,喉部被无情地撕开。床头有一个人正啃食着婴儿的头骨,发出咔嚓咔嚓的湿滑响声。『它』的手指攥紧了婴儿的脖子,那副不住呻吟着的饥饿的模样,似乎完全考虑不到周围的情况。『它』的整个身体被鲜血染成一片通红,而那正是我非常熟悉的身影。
(是雨由利!!!)
恐惧聚集到了喉咙眼儿上,马上就要尖叫出声,矢仓死死地捂住了我的嘴。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因为气息的混乱发出了一点点不成调儿的声音。
她……不对,应该是『它』,听到了响动后便像老人一般步履蹒跚地走过来。她的速度不算快,矢仓掷出一把水手里剑,便拽着我登上了房檐。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本该死去的雨由利会出现在这里。
恍惚中,我想起来了。
在我注入查克拉以后,尸体的胸口处有了起伏。
(怎么会那样……!?)
「危险!!!」
我的领口被矢仓猛地拽了一下,就在我们刚才站的位置,瓦片悉数破裂,『它』从下方的洞口跳到了房檐上。
屋内的火并没有被水冲波完全扑灭,『它』那被鲜血染红的身体,此时被火焰烧得漆黑,能闻得到一股焦味。『它』步履蹒跚地向我们靠近,先前矢仓掷出的手里剑命中了『它』的左肩,可是那里并没有血流出来,甚至连『它』空洞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痛苦的神情,只有粘稠的血液不断从下唇滴落到瓦片上。
突然间,『它』好像锁定了攻击目标,速度顿时加快。
矢仓一把将我推开,随即对『它』打出了重击。被击中的地方长出了珊瑚状的东西,『它』因为突如其来的妨碍而使得行动变得迟缓。
『它』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咽,似乎并不能理解为何会受到束缚,但随即『它』便进入了狂暴状态,将肢体扭成奇怪的形状,并开始大肆破坏。我要拼命集中控制脚下的查克拉才不会被从房檐上掀下去,再这样下去房屋就要塌了。
转眼间,『它』冲到了我的眼前。
我一动也不能动。
泪水模糊了眼眶,『它』脸上的鲜血逐渐褪去,变成了『她』。
我无法挥刀。
因为『她』是雨由利。
『它』长着和『她』一样的脸。
刀从我的手中脱落,紧接着便有白花花的东西喷到了我的脸上。我没有躲闪,任凭自己被那东西沾染。
小白站在我的肩膀上,用翅膀遮挡住了我的视线。但我还是在短短的一瞬间看到了。
雨由利的脑袋被雷刀贯穿,钉在地上。白色的脑浆从伤口处汩汩地往外流出,焦黑的身体像胎儿一样蜷缩成一团。
房屋开始坍塌。我被金发的女人拥入怀中。
「结束了。」
她的声音,比夜晚的风更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