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伤》纪雨尘

7、浴室谈话

　　齐琦端着装着毛巾和洗漱用品的白色塑料盆走在深夜安静的酒店宿舍走廊里。员工洗浴的地方在小会议室对面的更衣间里。每天除了上下班的时间以外这里都是很冷清的。
　　齐琦每天都挑在睡前这个时间来洗澡。一来是因为她已经养成了临睡之前洗澡的习惯。再有就是她选在这个没人的时间，不想让人看到她身上那一处狰狞的疤痕。或许是自己的心理在作祟吧！其实，那一处被咬伤的疤痕在肩膀上已经很多年了并不是很明显。如果，不是靠的很近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到的。
　　人活在这世界上有谁会从没受过伤呢？每个人的身体上都或多或少留下这样或者那样的伤痕。无论那伤痕有多么狰狞，不管那伤痕究竟在什么位置。只要他不是生长在你的心里那么他就不可怕。
　　打开更衣室的门，很意外的看到刘主管坐在长椅子上正举着一罐啤酒在喝呢！见齐琦进来先是一楞。接着，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窘迫好象犯错被逮到了一样。
　　齐琦起初也楞了一下。每天来这里的时候都没碰到过人，意外的感觉是有的。不过，看到刘主管不自然的表情马上笑着缓解气氛“哎~~今天退的房间真多啊！呵呵，这客房的工作还真的不是谁都能干的了的！”
　　刘主管听了齐琦的话也放松了不少，放下了手里啤酒“怎么这么晚才过来洗澡。你胆也够大的了，也不怕遇到坏人！”
　　“呵呵，习惯了。再说咱们酒店治安这么好，不怕的！”齐琦边说边把盆放在长椅子上坐到了刘主管的旁边。看了一眼椅子上喝过的空啤酒罐“怎么有心事？”
　　刘主管抿着嘴笑了笑，接着无奈的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家里的事情！”
　　“哦！”齐琦将穿着白色长运动裤的两腿拿到椅子上来盘腿坐在上面“光工作了，还从来没刘姐好好聊过天呢？刘姐家也有孩子了吧？”
　　听了齐琦的话刘主管微笑着点了点头“恩！一个女孩，今年上小学四年纪了！”
　　齐琦了然的点了点头“呵呵，女孩好。刘姐有服气”
　　“听她们说你也有孩子了？是真的吗？”刘主管的身体微微后仰两只手支在椅子上看着齐琦问道。
　　齐琦笑着点了点头摊开双手问道“怎么样？看起来像不像孩子妈？”
　　刘主管抿着嘴笑着摇了摇头。
　　齐琦长舒着口气笑了“是啊！有时候看着儿子在我面前跑来跑去，我自己都有点不相信。他是我的孩子吗？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孩子呢？看着他笑啊！跳啊！问一些奇怪的问题的时候。我心里都忍不住纳闷这小家伙真的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吗？”说完齐琦无奈的笑着摇着头。
　　刘主管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
　　齐琦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啤酒问“说说吧！你这又是为了什么？”齐琦不是喜欢打听人家隐私的人，但看到一贯乐观的刘主管手里端着啤酒时那落寞的表情时。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平时一心只扑在工作上的刘主管，下了班也都是待在宿舍根本没有什么业余爱好。这样的人除非是家庭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还能有什么事情让她借酒消愁呢？
　　“孩子呗！下午她姑姑打来电话说孩子闹脾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饭！她爸爸和我都工作忙，一直把她放在她姑姑家。所以，一直觉得很欠孩子的。好不容易回去一次，看她任性的样子真想好好训她几句。可想想又觉得舍不得。就这样孩子变的越来越任性。”刘主管无奈的叹了口气。
　　“教育孩子啊~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太严厉的不行，太宠爱了也不行。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孩子知道的事情也多了。自尊心都强的要命，稍微有点过激的话语都可能伤害到他们。做父母的说他们几句，他们都会不服气。更何况外人了！所以，如果你和你爱人如果有条件的话。还是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带的好。孩子的童年只有一次如果错过了，再多的弥补都是无济于事的！”齐琦说完沉默的看着地面。
　　更衣室安静的好一会，里面浴室里“滴答”的水声格外的清脆。
　　“这些有时候我也想过。可是觉得那边教学质量好一些。她姑姑又没工作在家，可以照顾她好一些”过了好一会刘主管才开口。
　　齐琦轻笑着摇了摇头“大多的家长都把教学质量看的很重。往往都忽视了，如果没有一个正常的生活环境，再好的教学条件都是没用的。孩子的心思大多都放在想念父母。或者觉得在别人家生活的辛苦上去了。你可能觉得孩子的姑姑对孩子好，孩子跟她也很亲。其实，长久的寄居在别人家的孩子心里都是有负担的。懂事的孩子做任何事情都会小心翼翼，有一种要看别人脸色的感觉。不懂事的孩子心里会有被父母遗弃的自卑感。所谓寄人篱下吗？并不一定是真的在别人家住受到什么欺负或者不平等的对待。而是不能放开了的表现出自己的随意和喜怒！”
　　刘主管听了齐琦的话微微的皱起了眉“这些我还真没想过。她姑姑家有个孩子跟她一样大，觉得他们两个还能做个伴。一个孩子自己玩太可怜了！”
　　齐琦听了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更应该把孩子接过来，想一想孩子看到姑姑家的孩子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心里一定不好受！”
　　看着刘主管看她的表情。似乎觉得她的话有些危言耸听一样。齐琦无奈的抓了抓头发，抬起手弯着手掌指着自己“对这方面我是最有发言权的。我从13岁开始在我大姨家呆了6年。呵呵，那感觉！怎么说呢，大姨对我不是不好。应该说很好。可是那感觉！真的！”齐琦眯着眼睛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回忆起那难耐的滋味“不好，很不好。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涩涩的！当你看着人家一家人欢声笑语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像一个多余的人，呵呵！总之太多太多了，说不清楚。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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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琦的澡没有洗成端着盆子回到宿舍爬上上铺。蒙上被子躺在枕头上。脑子里盘旋起那段寄宿的回忆。
　　妈妈刚走那会齐琦想起妈妈来就要哭上一场。大姨家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孩，小的是男孩。以前在假期或者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们总在一起玩的。大人们关系好，孩子自然也愿意在一起玩。可偶尔在一起玩是一回事，真的天天见面住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
　　大姨和大姨夫都是普通工人，家里的条件一般。房子也不大，两室一厅。原本是表姐和表弟住一个房间。大姨和大姨夫住一间。齐琦去了之后，就要挤进表姐和表弟那不算大的卧室里了。
　　小孩子刚开始觉得家里多了个人很新鲜。但慢慢的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表姐开始抱怨齐琦晚上睡觉不老实总抢她的被子。表弟开始抱怨齐琦老跟他抢卫生间。
　　都是小孩子在一起久了难免会吵架。开始的时候表姐偏向齐琦同她一伙，可时间长了。表姐的立场变了，她开始向着自己的弟弟了。孩子们说话都是口无遮拦的。吵急了就会嚷嚷出“你不是我们家人，别老赖在我们家。”之类很伤人的话。
　　虽然当时的齐琦只是个孩子。可在本就没有安全感在别人家寄居的她是格外的敏感的。这样的话让她很难过。她经常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哭，边哭边念着妈妈到底在哪里？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接她离开？
　　13岁以前的齐琦一直是被父母爱着，被李震宇宠着的。当这一切都离开她了之后，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其他人交流。
　　在中学的三年里她几乎没跟同学说过话。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因为，只有每次拿着好成绩回家时看到大姨和大姨夫赞赏的目光时她的心里才会觉得塌实一些。感觉自己住在那里心安理得一些。
　　人常说姨跟妈妈没什么区别。的确大姨对她好的没话说，什么好的东西都先可着她。姨夫也是个老实人很怕大姨，在家里很少能听到他讲话。
　　齐琦就这样在大姨家还算平静的过了三年。也考取了她梦想中的重点高中。可就从她考取高中那天以后。她本就不算快乐的生活发生了更大的变化。
　　姨夫和大姨双双下岗位了。对于没有什么技术和存款的他们来说。在国营单位上班是唯一的生活来源。下岗令他们难以接受和面对。尤其是姨夫整个人都变了。脾气变的暴躁的很，每天待在家里除了喝酒就是睡觉。
　　三个孩子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回家了。大姨每天挽着袖子指着姨夫骂，姨夫喝了酒胆子也大了，好几次都动手打了大姨。
　　齐琦本来想打电话给母亲商量一下去学校住宿。可就在这关键的时候，母亲失踪了。电话打不通。连每个月按时寄来的生活费也断了。
　　大姨家的情况本来就很糟糕了。又要多支持她的学费，大姨夫因为这个跟大姨吵的不可开交。表姐和表弟看齐琦的眼光里也充满了幽怨。齐琦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只想快点长大，快点赚钱。好好的报答大姨。
　　可这些的这些都不是最糟糕的。还有更加糟糕的事情在入学之后等着齐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