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炼丹 ...
-
殿试结束后,陆渊文接受了明日升的款待。
招待并不像常规的宴会般高朋满座,而是只有明日升一人,外加一个仆人。
宴会的地点也不是在楼堂之内,是在京郊的一处亭子内。
菜肴不过三杯两盏淡酒,几碗时蔬肉类而已。
“招待不周,让世侄见笑了。”
明日升一见面就为招待的简单致歉,却没有解释原因。
陆渊文忙说没有,这样他很喜欢。
自踏上科举这条路以来,一路上他也经历了不少觥筹交错。
相比之下,他还是觉得眼前的这种形式更好些。
明日升今天穿的是便服,衣裳都有些旧了。
看他打扮,平日生活应该颇为清贫。
这也是京官的常态,很多三品四品的京官甚至不如外地一个县令富裕。
不过像明日升这般的,也是个例。
至少绝大部分在京官员还是能做到表面光鲜的。
两人落座吃饭后,聊了一会近况,渐渐便说到了为官之道上。
“君子比而不周,朋而不党。在当今天子手下,任何的结党都是自寻死路。”
明日升十分直接地说道,这种表达方式倒是符合他的脾性。
陆渊文点头默默记下。
他也曾有耳闻,当今天子对于官员互相之间结交朋党是十分忌讳的。
为了一场官官相护引发的弊案,他曾一口气株连了一千五百多文武官员,使不少衙门为之一空。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用在他身上,真是恰如其分。
“当然,你也不用太紧张。你毕竟是状元,身份特殊,再说殿试时你给陛下的印象也极佳。”
明日升说罢,使了个眼色,仆人便远远退下。
“你说需要记住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压低嗓门说道。
陆渊文为之一愣。
当今陛下看外表还颇为健壮,考虑这个问题是不是为时过早了?
然而明日升又是方正谨慎之人,从他嘴里说出这话可非同一般。
陆渊文很想追问下去,但又不敢开口。
明日升没有停止的意思,换了一副更低的嗓门说道:“当今崇尚炼丹,时亲自吞服。虽外表康健,这内里头却着实被那丹药祸害垮了。”
陆渊文啼笑皆非。
古代不少帝王都是长生不老的狂热追求者,为此寻药炼丹在所不惜。
贤君如唐太宗,晚年也不免崇尚丹药,最终被所谓的“仙丹”毁了身子。
“大小臣工为此不知进谏了多少次,然而都没用。后来这事儿愈演愈烈,甚至专门成立了一个仙丹司,专门负责炼丹之事。而当今天子自炼丹以来,越来越讳言身后事,至今连太子都没立。这满朝文武是惴惴不安,担心万一哪天……唉……”
明日升说到后面,竟有些捶胸顿足。
陆渊文看得出,他的神态不仅仅是为个人前途担忧,更是害怕社稷苍生有失。
对于这种事,他又能说什么呢,只能同样表示郁闷,和他饮了两杯酒。
观政结束后,陆渊文被任命为翰林学士。
这是顶清贵的职务,在这个位置上做一段时间,就能升迁。
果不其然,四年多以后,他被迁转至大理寺,即全国最高判决机构,官居少卿正四品,时年不满二十。
这四年间,他已将家人接至京城居住,也给大姐雪雁成了亲。
天子对丹药的迷信有增无减,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差了下去。
在此期间不知有多少人进谏,可惜都没有效果。
陆渊文试过两次后,也没有任何作用。
他决心找机会找个机会进谏。
正巧,天子见他办事得力,反应敏捷,竟然他兼任了仙丹司的郎中。
上任不足三天,就来了个献丹药的。
只见此人手持一枚丹药,称此乃不死丹。
陆渊文观其形状,不过是普通的果肉丸子加工而成。
而那坐在位上的天子,却看得眼睛都直了,显然十分动心。
“陆爱卿,将仙药拿到朕跟前来。”
天子命令道。
绝佳良机。
陆渊文一把拿过丸子,而后毫不客气地。
塞进了嘴里。
满朝文武十分惊骇:这是摸老虎屁股吗?
天子不老不死的期待破灭,顿时雷霆震怒。
由于长期服用丹药,他已处于轻度重金属中毒的状态,整个人喜怒无常。
“来人啊,叉出去,斩了!”
他吹胡子瞪眼地吼道。
满朝文武一齐跪下。
陆渊文的学识和平时为人他们都是知道的。
为一枚不知所谓的丹药杀此良才,实乃不智。
陆渊文却不慌不忙,跪倒地上说道:“陛下,该斩的是献药之人,而非微臣。”
天子一愣。
陆渊文见转机已到,继续奏到:“号称是不死药,微臣一服下,陛下就要砍下臣的首级。可见这是死药,不是不死之药。”
神奇的证明思路……
天子停了一下,片刻没说话。
多年的服用丹药已让他曾经敏捷的思维变得迟钝。
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来,被炼丹烟雾熏得浑浊的眼神逐渐变地清晰。
“好,好……”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
“爱卿的意思,朕已明白。即日起,撤去宫中所有炼丹炉,逐走所有方式,撤销仙丹司。”说完后,他脸上浮现一丝刚毅的肃杀,“即日起,四方有敢献丹者,斩!”
群臣一齐拜下,山呼万岁。
临近散朝时,天子直接宣布:命陆渊文为谏议大夫,正三品,赐黄金五十斤,白银三千两。
陆渊文回到宅中,浑身轻松舒爽。
不是因为加官进爵,而是了结了悬在江山社稷头上的一枚利剑。
当天晚上,到他家中拜访的臣子络绎不绝,都是感谢他此次进谏之功的。
陆渊文谢客不见。
高朋盈门未必是好事。尤其是伴随这样一位目前神经还未完全恢复正常的君王。
第二天上朝,陆渊文仔细观察了天子一番,当然是偷偷看的。
取消炼丹果然立竿见影,他的脸色已经好了不少。
当然陆渊文不知道的是太医院已经给他开了温养的药剂,排毒之余还能恢复身体。
总算了结一桩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