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白酒青盐

7、后悔药

　　将军戎马生涯十年载，终平乱叛贼，一朝功成，万人拥巷，策马行至一戏楼前，人群自动分离，她仿佛能听到那人挥衣洒袖，浅唱低吟：
　　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
　　莫不是裙拖得环佩叮咚
　　莫不是风吹铁马檐前动
　　莫不是梵王宫殿夜鸣钟
　　…………
　　如今物是人非，戏楼早已在偌大的京城脚下被烧的只剩下断垣残壁，惨不忍睹。

　　“将军，圣上在还在等着您呢。”
　　将军点了点头，挥手仅带着身后五人驶入宫中。

　　翌日，京城百姓口口相传，将军功成回朝，帝悦，赐最得人心的安平公主下嫁将军，百姓鼓掌称赞，帝明仁大义，将军抱得美人归，大喜。

　　然此刻将军府气氛异常。

　　“将军望三思！”三人跪倒在地，将军坐于案桌前，摆了摆手，三人苦劝无望，摇头退出。

　　将军素手敲桌，望向窗外低声唱到：
　　“他不做铁骑刀枪把壮声涌
　　他不效缑山鹤唳空
　　他不逞高怀把风月弄
　　他却似儿女低语在小窗中
　　他思已穷恨未穷
　　…………
　　一月有余，大婚之日，将军醉得意识朦胧，与安平公主喝下交杯酒，醉倒在地。

　　“大婚之日，安平公主亲手服侍将军入塌，汝等料知后事如何？”说书人抿了口茶水，竟是不出声了。

　　“还能如何，想必是春宵苦短罢。”一人说道，众人哄笑。

　　说书人摇摇头：“错错错，未料，戎马十余载、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竟是女红妆！本荣华富贵、佳人美酒触手可得，转眼却身陷牢狱，哎，可惜可惜。”说书人惋惜，众人皆静，纷纷叹气。

　　牢狱中将军自嘲想到，未曾识清人生的第一个妻子也是最后一个，实乃人生憾事。

　　行刑当日，将军身着单薄囚衣，长发披散，女子身形尽显，玲珑有致，百姓送行，哭声一片。

　　帝似有不忍，递上一杯酒，低声：“卿功高盖主，手下知之却秘而不宣、不报，寡人彻夜难眠，是寡人有愧于卿。”说罢帝转身背对将军。

　　将军早有一死之心，对着人群中的属下摇摇头。

　　却见一华服女子拨开人群走至将军面前，念道：
　　“君走后三年，仇人来寻，戏楼一朝尽毁，素婉死里逃生。
　　君走后五年，寻君路中，意外得知亲人尚在。
　　君走后六年，苦寻君，竟得知素婉出身帝王之家，入宫。
　　君走后第七年，素婉寄信一百二十封，君未回。
　　第八年，一百八十封，未回。
　　第九年，一百封，未回。
　　第十年，将军归来，素婉满心欢喜。

　　大婚之日，未料将军竟是红妆，昔日翩翩公子转眼变成俏佳人！何其可笑！”

　　女子一字一句控诉，将军留下两行清泪，娇躯颤抖，紧咬下唇。

　　女子转身跪地：“将军曾救于安平，求父皇饶将军一命，贬为庶民吧。”

　　帝撩袍，不予理会，闭目，扔下令箭，刽子手手起刀落。

　　百姓尽数落泪。

　　安平怔怔看着滚至眼前的血迹斑斑脑袋，上前抱住，细细抚摸那人紧闭的双眼，挺拔的鼻梁，秀气的嘴唇。

　　忆起这人与自己在小小戏楼月下琴瑟和鸣之日，终于痛哭出声，她后悔了，女子又怎样，为何为何自己醒悟的这般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