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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诗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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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笑语怎么也没想到,她最后是端着一盏金丝奶卷,送霍景出了屋子。
不过,这金丝奶卷是真的好吃。皇帝家的,可当真是会享受,一盏甜点都做出这样神仙似的甜味,令舌尖甜的舒服。
霍景用罢早膳,便携飞七出了齐园,向王府大门去了。唐笑语还不能走,得留下来,按照霍景的吩咐,将书案上一叠写了字儿的生宣给理整齐。
霍景偶尔会练练字,以正心性。那书案上的一叠生宣,俱是他几日里闲暇写的,大多是一些前人的诗词。唐笑语轻着手脚,将镇纸挪开,慢慢将诗纸理好。
片刻后,书案上的诗纸已整的差不多了。唐笑语仰头,目光一瞥,意外察觉书架上的书本间,好像还夹着一张歪斜的宣纸,也不知是误放的,还是故意藏在这里的。
她将那张纸抽了出来,果见得上头写的也是诗——既然是诗纸,那就该和桌案上的那一叠堆在一块儿。
生宣脆薄,唐笑语拿起纸页一角,小心翼翼的,生怕多打出一个褶皱。日光斜照,将她手中的生宣纸映得透亮,正反二面的墨字彼此交叠,融在一块儿。
唐笑语认识的字不多,只是跟着琵琶师傅学过,不懂得精深的东西;她也没学过书法,不懂字的好坏;但依照她粗浅的眼光来看,霍景的字刚劲隽骨,有种铁马冰河似的气势。
只可惜,她认不全霍景写的诗词。
“闲来闲去几度……什么什么……门前…笑……”她皱着眉,努力辨别着霍景的字。
宁王殿下为什么要将这张纸藏在书架子上呢?
“闲来闲去几度,灯火门前笑语。”就在此时,一道声音从门前传来。
唐笑语微惊,抬头一看,见门框上倚着个人。那人面带戏谑,正直勾勾地瞧着她;披散着一头乌发,慵慵懒懒,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单看容貌,这人当真是艳丽无边,一双凤眼微挑,长睫如翼,眼尾边一点朱砂泪痣,比李珠儿还夺目些;
一时间,唐笑语分不清这人是男是女。听他的嗓音,虽轻柔,却比女子更粗沉;可这张脸,如斯艳丽柔美,不是女郎,又是什么?
那人眼光慢悠悠望过来,继续戏谑道:“这是辛幼安的词。他年过半百,退隐山林,见着乡村市井,有感而发,便写出了这两句。”
唐笑语连忙放下纸页,道:“谢过指点。这位…这位……”她硬着头皮,实在想不出该如何称呼这个人,飞七又不在身旁,只得试探道,“大人?”
见她如此犹疑不定,那人噗嗤笑了出来,微抬嗓音,笑盈盈问:“你觉得,我是什么身份?”这嗓音轻轻一掐,便显得异常柔软清润,隐约有了几分女子音色。
唐笑语头都大了,着实不知如何是好。
这人能随意进出齐园,显见身份不低,可她连这人是男是女都不大敢确定,万一贸贸然开口,得罪了这人,该怎么办?
也许是知道她的担忧,那人笑道:“你随意猜,我不会生气。”
唐笑语闻言,斟酌一下,大着胆子道:“奴婢猜,您是王爷的…嗯,朋友?”
那艳丽之人微愣,以袖掩唇,笑道:“常人都说我是王爷的侍妾,你怎么不这样猜?”
唐笑语微挂冷汗,改口极快,行礼请安道:“那…见,见过夫人。”
那人一愣,当即前仰后翻的笑起来。但纵使是这么夸张地笑着,他的面容依旧是风流艳丽的,令唐笑语自愧不如。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够了,用尾指勾去眼角水光,说道,“什么‘夫人’?你就叫我一声……嗯,寒姐姐吧。我姓沈,单名一个寒字。”
唐笑语听他这样笑,心底反而确定了——这就是个男人。就算长得妖冶极致、雌雄莫辨,那也是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正因她的一句“夫人”,而花枝乱颤地笑话她。
“奴婢不敢与您互称姊妹。”唐笑语道,“奴婢不过是个伺候人的。”
“我也只是个大夫,与你一样,同是伺候人的。”沈寒悠悠道,“既然我们境遇相同,互称姊妹,也没什么不好的。…笑笑妹妹,你说是不是?”
这句自来熟的“笑笑妹妹”,让唐笑语喉间话一噎,只得道:“沈大人说笑了。”
沈寒走近几步,接过她手中的那张诗纸,喃喃念道:“闲来闲去几度,灯火门前笑语。笑笑,阿景,这是对你上了心啊。”他余光一瞥,瞧见唐笑语纤秀面容,打趣道,“不过,你的确是与众不同。我也见过你跳舞,确实别有一番风姿。”
唐笑语讪讪道:“谢过沈大人夸奖。”
她可受不起这等夸奖。
跳个舞而已,还能入了宁王的眼?人家是王爷,怎样的绝色美人没见过?磨了两回墨罢了,还不至于使得她生出多余的念想来。
唐笑语并不敢和沈寒多说话,但沈寒却偏偏对她很有兴趣。沈寒打量她几眼,就道:“听闻宁王殿下时常让你磨墨。红袖添香,这本是风流美事,可你瞧起来却不像是个识字的?”
连辛幼安的词都不认识,可见并不懂太多书卷上的事儿。
唐笑语连忙答:“奴婢识的字少。”
“那可不成。”沈寒笑眯眯地说,“你若要伺候着王爷,好歹也得读书。要不然,王爷叫你去藏书阁找本书,你却认不得字,这可怎么办?”
唐笑语听罢,有些不知所措:“是奴婢太过粗浅。”
“你可不能一直都不识字啊。”沈寒一副忧虑模样,“你也知道,阿景…咱们王爷的性子不好,在整个京城都是出了名的脾气差,稍有不慎,得罪了他,便会被他派人丢到乱葬岗上喂野狼。你贴身伺候着,哪一天因为不识字而惹恼了他,该怎么办?”
唐笑语略懵,嘴巴微张——丢到乱葬岗喂野狼?这是真是假?
想到宁王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长相,她又在心里肯定了这个想法:宁王殿下,确实像是会这么做的人!
“笑语…笑语一定勤勉学习。”唐笑语连忙道。
沈寒托着下巴,微微思量。旋即,他温柔一笑,道:“没有师傅指导,你便是自学,也学不出个所以然。这样吧,笑笑妹妹,你若不嫌弃,我这个小大夫可以指点一二。”
沈寒虽热情,但唐笑语哪里敢应?连连婉拒道:“谢过沈大人好意。只是,笑语卑贱,到底不大合宜。”
“你是不是害怕王爷生气?”沈寒瞧出了她的忧虑,笑道,“你放心吧。你与别的男人说话,他或许会命人将你丢出王府。但和我讲话,他大抵是不会生气的。”
唐笑语还是摇头拒绝。
沈寒见了,有些扫兴,很怅惘地叹了口气:“唉,你怎么对我这般戒备?我可是个大好人。”
沈寒这副失落的样子,令唐笑语都觉得惭愧了,好似拒绝他的好心,便是什么天大的罪过。
也正是因此,唐笑语也不如起初那样,对沈寒满心忧虑了,甚至还觉得这位大夫似乎挺是平易近人的,与其他人不同。
唐笑语不答应和他学字,沈寒有些无趣,摇了摇头,便和唐笑语道:“你忙罢,我先出去了。”说完,就长吁短叹地出了齐园。
唐笑语看着沈寒的背影,心里直泛嘀咕。
这位大人,怎么就想教自己学字了呢?
***
宁王不在,唐笑语便得了闲。但晚膳后,宁王回府了,她就忙碌了起来。
霍景回到齐园时,显然有些倦惫。不过,他还是如往日一样,要在纸上写点儿东西再行休息。
看到霍景在桌案前坐下,唐笑语便明白,她又得和墨块砚台过不去了。
霍景阖着双目,轻揉眉心。他本在闭目养神,但听见耳旁衣袖悉索的动静,难得地有了开口的兴致。
“方才本王回来,遇着了沈寒。听他说,他想教府内的丫鬟仆从写字。”霍景道,“唐笑语,你可识字?若是不识字,可叫沈寒收下你这个学生。”
唐笑语闻言,脑内登时掠过沈寒的提醒——稍有不慎,得罪了宁王,便会被宁王派人丢到乱葬岗上喂野狼。你贴身伺候着,哪一天因为不识字而惹恼了他,该怎么办?
丢到乱葬岗上喂野狼!
喂野狼!
狼!
唐笑语可不想被丢出去喂野狼。于是,她连忙答道:“识得一些字的,还懂一些诗。”
“哦?”霍景睁眸,目光淡淡扫去,“你懂得诗?懂些什么?念来听听。”
唐笑语满脑海里,都只有今天新鲜从沈寒那里学到的诗。于是她干巴巴地说:“嗯…我知道一点儿辛,辛幼安的词。‘闲来闲去几度,灯火门前笑语’。幼安年过半百后,在山林间生活,见到乡野村庄景象,有感而发,得了这两句诗。”
她说罢了,自己小舒一口气。
房间中一片静默。
唐笑语壮着胆子,窥视一眼,恰好瞥见霍景的侧颜——他的面色,似乎陡然变得极冷,隐隐有点儿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你……”霍景的声音中,竟有几分危险,“你看到那张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