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无尽魔域 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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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不画手执灵剑，站在阵法当中。
符文隐隐作现，逐渐地向四周蔓延开来。
妖冶的红光席卷了整个屋子，映照得原本光线晦暗的宫殿通明起来。
他的脸庞隐藏在红光之下，嘴角轻翘，本是十分柔和的弧度，在这样的情景下却显得有些妖异起来。
巫岫在听见他那番话的时候，身子轻.颤了下，正要跪下来谢罪，却突然胸口一痛。
“轰”地一下，云不画手中灵剑散发出凛冽的剑意，朝巫岫攻击而去，将他打得摔到了墙上，无力地滑落而下。
“咳咳。”巫岫嘴角咳出了一丝血，神色萎靡下来，看着狼狈不已，但随后，他又起身，低下头颅来，沉默却恭敬地跪着。
云不画居高临下地望着底下的人，神色淡淡道：“滚过来。”
然后巫岫便听话地滚了过来。
是真正意义上的滚，整个人跪拜在地面，以十分温顺服从的姿势往青年那边的方向滚去。
如此狼狈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得心应手，脸上亦丝毫没有一点怨怼的神色。
他听话滚到台阶之下，神色从容地起身，再次在墨玉石铺成的台阶上跪好。
云不画瞥了巫岫一眼，忽而笑了，问他：“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巫岫低垂着眉眼答道：“属下对您不敬，企图以下犯上。”
云不画轻摇了下头，随后轻轻一笑，认真地说道：“错了，是因为你不自量力。”
“我若是你，便不会在此时此刻做这种无用功。”
“先将云清的道行废了，在他最为虚弱毫无反击之力时，再干脆利落地将他杀死，彻底占了这魔尊的位置，便永无后顾之忧。”
巫岫听见云不画的话，身子一颤，许是想明白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将会造成怎样的误会，他猛地抬头，声音轻.颤地解释道：“主子，巫岫断不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也从未想过要替代您的位置！我、我只是……”
只是、只是想……
一直陪在主子身边。
“只是什么？”云不画悠哉地在主位坐下，轻扣了扣边上的把手，耐心地问道。
巫岫接触到他那含笑的眸子，便像被灼伤一般，忽而又低下头来，再不敢与云不画对视。
他这样卑微不堪的肮脏心思，若是让魔主发现了，只怕自己便会被立即赶出魔域。
他不能，也不敢。
巫岫见过很多个企图在魔尊面前献殷勤，博得他欢心的人。
云不画总是笑着一一收下所有，随后便将他们发往至边远界域。
他的心思从来都不会给予任何人，更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
巫岫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他有自知之明，若是自己若是将真正的心意吐露出来，会遭遇怎样的结果。
于是，到了最后，右护法也只是垂眸解释了一句：“巫岫只是害怕……您再遭遇到危险。”
云不画挑了下眉，轻轻地笑了：“危险岂是躲起来就能避开的？”
巫岫脸色苍白，低语道：“可魔域比外面安全。”
云不画却说：“你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吗？”
巫岫道：“是因为灵山……”
魔界虽被关闭了通道，但还是能感觉得到山脉坍塌时带来的剧烈震荡，而唯一能造成这样惊天动地影响的，便只有云不画所在的灵山。
巫岫一直守在魔宫里，等候着主子归来。
他仍记得云不画当年离去时对自己说的话，他要他们守住魔界，不要再与外界接触。
可既然外面那么危险，为何尊主还要离开呢？
云不画自是体会不到下属的复杂心思，他把弄着灵剑，淡淡提道：“我是感应到了剑魄的气息。有人故意将那东西，给了仙门的小辈们，然后将他们引到了灵山当中。”
若非如此，即便灵山坍塌了，只怕云不画也不会这么轻易离去。
但拥有剑魄就不一样了，它可以使得云秀获得投胎转世的机会，云不画绝对不会轻易错过这样的时机。
“您是说？”巫岫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心中却觉得无比荒谬，怎么可能呢？
那人，明明已经被魔尊亲手杀了。
云不画垂下眼睫毛，谁不看见他此刻眼眸中究竟承载着什么。
他突然笑了一下。
“谁知道呢？”
“也许是巧合，也许不是……”说到最后，他语气里已带有一丝淡淡讽意。
无论如何，他都要查清楚此事，若那个东西真的已经消失在天地之间便罢。
若不是……
云不画能杀一次，就能再杀第二次。
巫岫欲言又止，眸子带着一丝明显的担忧。
云不画忽然道：“抬起头来。”
巫岫敛去眉宇间的所有情绪，只恭敬地抬头看向云不画。
云不画执着灵剑，用剑尖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轻声地问：“巫岫，你跟了我多久了？”
巫岫愣了下，他深深地凝视着云不画，尔后才道：“除去这三百年，巫岫待在您身边的岁月，不足二十年。”
准确来讲，是十七年零六个月。
云不画轻声呢喃，听上去似是在自言自语，“是啊，论起真正相处的时日，连二十年都不到，你为何会对我这么忠心呢？”
巫岫神色一顿，再次垂下了眼。
“是因为沈烨吗？”
听闻前任主子的名字，巫岫沉默良久，依旧没有搭话。
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主子的这个问题。
云不画见他沉默，却以为是默认，倒是笑了：“你不知道，他是因为我才死的吗？你们心里，难道就没有真正怨恨过我？”
听到这番话，右护法连忙解释，一个劲否认道：“不，不是的！”
他们怎么可能会舍得对云不画有一丝怨怪。
云不画却笑着松开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开个玩笑而已。”
巫岫还欲说些什么，云不画已经淡淡地挪开目光，“好了，你退下吧。我暂时会在宫里留些时日，你若没什么别的事情，便先离开。”
胸前一阵闷痛，巫岫嘴间又泛起一股腥甜的味道，他唯恐自己会弄脏了云不画的地方，强行将嘴里的鲜血咽下。
他默默低头，虔诚地贴着地面，在云不画脚边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然后才退了出去。
但退出去没多远，他便又在宫殿外跪了下来，神色恭敬。
滋生这样的想法，已是大逆不道。
尽管云不画已经惩罚了他，但巫岫仍旧选择在这里跪了下去。
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带来解脱，缓解心中滋生的不堪与疯狂的想法一般。
其实，尊主他并不知道，他们第一次相见，并不是在魔宫。
早在他来到魔界之前，巫岫便已然见过他。
那个张扬又耀眼的沧水宗首座弟子——云不画。
*
墨染是被一桶冷水硬生生给泼醒的。
他猛地跳了起来，却撞到了床顶，“碰”一声巨响，惊天动地。
顿时疼得他捂住头，“嘶”了一声。
墨染痛得两眼昏花，脑子都有些转不过弯来。他奇怪地盯着这熟悉的、因为某个人而让他心心念念的屋子看，这里不是他的住房，而是云不画的屋子。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了，刚才是谁用水浇他来着？
墨染眼珠子迟钝地转动，看向床边的人。
玄衣男子黑着脸，冷冷地看着他，手中还拿着一个空桶，很显然，这就是拿水泼他的罪魁祸首。
司无幽见他醒来，随手将手中的木桶扔了，讽刺地道：“好你个死狐狸，我倒小看你了，居然趁我不在，将云不画拐走了。”
“你怎么就没死在外边呢。”他又冷冷补充了一句。
尤其是在看见这间明显沾染着云清气息，一看就是属于他的屋子却是墨染在睡的时候，司无幽更是气得两眼冒火。
这两人居然还喝酒了。
谁知道这死狐狸有没有借着醉酒动手动脚，乱占云不画便宜。
司无幽手里攥着一枚东西，那是他打算要送给云不画的礼物，在将阴魂送去投胎后，他便连夜赶路回来，试图在云清生辰前归来。
结果回到云府，便只看见了一间空荡荡的房子，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原本还愤怒不已，想着等找到他们的时候，定要好好地教训墨染一顿。
但是司无幽在看见这屋子除去他们两人之外，却并无云不画的身影，况且在赶来的路上也没有瞧见他后，又有些愣住。
他不由皱眉问道：“墨染，云清呢？”
墨染头还疼得厉害，醉意仍在不住地纠缠着他，弄得他难受得很，宿醉过后的后遗症很快就来了，更别提那酒上面还被云不画施了法术……
对了，云不画……
一想到这个名字，大醉过后的墨染立即便清醒过来，他怒声道：“云清把我灌醉之后，跑回魔界去了！”
司无幽更是冷下脸来，直接扣着他的脖子，骂道：“你就让他这么回去了？墨染，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是一样那么地没用，毫无长进！”
只是说着，他又觉得不对劲起来，云清并不是那么冲动的人，更不会无缘无故将人灌醉后便走了，期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突然松手，放开墨染，又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墨染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再加上心中对于云不画的担忧与恼怒，瞬间遮盖住了原本应有的委屈，所有负面不安的情绪都覆盖上来，更纠缠得他呼吸不畅。
而他在听到司无幽的问话时，想到了之前的事，不由皱眉，道：“最近发生了许多命案，城里的人都以为是魔修做的。”
云不画虽说知道是假，但还是回了魔界。
他回去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尽管云不画说会回来，但他每次回魔界之后发生的事情，都给墨染留下了太多不好的回忆。
不管怎么样，总之——不能就这么由着他回魔界不管！
想到这里，司无幽与墨染几乎是同时看向了对方，异口同声道：“你留下来调查，我去找云清！”
墨染冷哼一声，“凭什么我留下，要去也应该是我去。”
司无幽哼了一声，冷冷道：“你拐跑云不画那件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墨染眼珠子转了转，听见司无幽的话倒是笑了，有些得意地仰起头：“哎，这次可不是我将云清拐走的，是他主动要跟我一块离开的。”
说到这里，墨染还特意强调了“主动”二字，神色中充满了炫耀的意味。
这下司无幽脸色简直是要比墨还黑了。
就在墨染继续挑衅，说出“云不画还说，我们这叫私奔呢”的时候，司无幽已然听不下去，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狠声道：“你，找，死！”
墨染一脸无畏，直接道：“既然谁也不想让步，那来个最简单的，谁赢了谁去找云清，输的那个留在这里调查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司无幽收回手，一脸冷淡地说道：“比什么？”
墨染道：“从前云清老是跟我玩的那个游戏。”
司无幽：“你再提云清跟你的事，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打晕，然后直接走人？”
他心中的理智已经被妒意焚烧得一干二净，还能保有一丝清醒，已属不易。
墨染有些遗憾地扫了他一眼，说道：“石头剪刀布。”
他刚被云不画捡回沧水宗那会儿，两人就经常玩这个游戏，然后输的那个就负责打扫房间，并且不能用法术打理。
每次云不画都会赢，然后眉眼弯弯地望着墨染收拾房间，一脸得意。
但其实……
想到这里，墨染便笑了。
其实，每次都是他故意输给云不画的。
那家伙总有个习惯，猜拳的时候喜欢出布，没有一次是例外。
司无幽暗自腹诽，这么简单的游戏他才不会输呢。
嘴上便应答道：“好，一言为定。”
他将礼物放回怀里，妥善保管好，准备与墨染比试一番。
半刻钟后，司无幽黑着脸，冷冷看向墨染。
九尾狐笑得得意洋洋，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他走到司无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道：“辛苦你了啊，修罗尊。那，我就去找云清了？”
只是话刚说完，他像是想起些什么，又问司无幽道：“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群人类小孩？”
司无幽愣了愣，仔细想了会儿，才道：“没有，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墨染沉默了下，随后摇头：“没什么，许是我多想了。”
那群顾家的旁系应该是看时间不早了，便继续赶路去天水城顾家。
这样看来，那个叫顾川的应该不是云不画师弟。
说来也是，即便是夺舍重生，顾川也不至于这么没用，找了一具凡人之躯。
墨染也不再多想，专注于目前的要事，他与司无幽只说了几句，便撇下人走了。
*
云不画倒是直接靠在暖玉制成的软塌上睡着了。
这张椅子并不是以往的尊主坐的那种，而是他被带到魔界时，因为体质过于虚弱，当时还是魔界尊主的沈烨便重金雇人用暖玉做了一张软塌，作他平时休息所用。
沈烨在无尽深渊下找到他时，云不画身受重伤，浑身是血，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
而心脏处——已经空了。
寻常人若是心脏被剜，早就一命呜呼了。
可云清却是因为体质特殊，多撑了一些时日，但即便如此，也支撑不了多久，性命眼看着就要不保。
沈烨找了很多法子，才终于找到了一条勉强能让他恢复下来的方法。
再后来……
暖玉榻上的人眼睑轻颤，像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的神色越来越苍白，冷汗涔涔，眉宇间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
“唔……”他难受地呻.吟出声，眉心紧锁。
旁边的灵剑许是感应到了主人的痛苦与挣扎，剑身散发出某种纯净的气息，慢慢地化为五颜六色的光粒，飘进云不画体内。
云不画似乎感受到了安抚，眉心舒展了些。
宫殿外，一直跪在门前的巫岫突然抬起了头，皱眉担忧地唤道：“主子……”
他起身，正想进去看一下云不画情况，却见有护卫走来，对着他禀报道：“护法，妖界尊主有事求见魔尊。”
巫岫下意识看向殿内，犹豫了一瞬，却已经感知到殿内人因外面的对话，而苏醒过来了。
——尊主醒了。
这边的护卫还在等待着他的回复，巫岫正要进殿内禀报，那一边的墨染便已闯了进来，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经传来，他毫不客气地说道：“不必了，我自己进去吧。”
魔界护卫迅速聚拢，挡在宫殿外，神色戒备地看着他，武器即将出鞘，只要墨染再擅自行动一步，便会立即出手。
墨染冷冷地看向巫岫，眼中毫无笑意，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魔界与妖族向来不和，有所防备也是常事，还请妖尊见谅。”巫岫对着护卫们点头，示意他们稍稍让开些。
但也只是稍微推开了一点，护卫们乌泱泱的一群，全守在宫殿外，墨染若想进去，就必须得挤掉他们。
这样碍眼的画面，着实令人讨厌极了。
正如当年他前往魔界去寻云不画，还未来得及说清楚来意就已经被云不画赶了出去。
当时的巫岫，亦是率领着一众护卫阻挡在他的面前，道：“我家主子并不想见您，还请妖尊见谅。”
见谅……
他见谅个屁！
墨染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拦我？主子们说话，有你这个下人什么事，滚。”
巫岫被这么讽刺了一顿，竟也不恼，只是微微抬眸看向他，紧接着恭敬地行了一礼。
却依旧不打算让开。
“属下还未向尊主禀报，还请妖尊在此恭候片刻。”
意思是，在他还未通报之前，是绝对不会让墨染进去的。
墨染眉头竖起，正准备强闯，却听见宫殿内传来一声轻笑，随后宫殿大门自动打开，缓缓露出殿内的情形。
白衣的青年侧靠在软塌上，如墨长发披散，唇红如血。他撑着下巴，眼眸有瞬息变成了红色，又很快变回黑色，他懒洋洋地抬起眼，漫不经心地看了过来，道：“打狗也得看主人。墨染，你在我面前这么骂我的属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巫岫与护卫们恭敬地跪下，向云不画行礼。
云不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
紧接着，便似笑非笑地朝墨染看去。
墨染心口一滞，眼前的这一幕，似乎与许多年前的场景重叠了起来。
——青年语气冷淡地说道：“我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墨染，你以什么立场来对我指手画脚？”
随后，便是他口不择言的一句反击：“云不画，我讨厌你！以后你的事情我都不会管了，行了吧！？”说着，他便负气离去。
可明明，当时的他过来，是想要对云不画诉衷心意，想要带他回妖界看桃花的。
他想告诉云不画，妖界的桃花开了，开得特别美。
但是最后，墨染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如今看见云不画的神色，他甚至以为，他们又回到了那时候。
墨染嘴唇翕动了下，正想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云不画却再度轻笑了起来，“好了，明明是你先对巫岫挑衅的，怎么现在倒是一副委屈的模样。”
他笑着继续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过来砸场子的呢。”
墨染说不上来自己心里什么滋味，只觉得每次来魔界，心中的不安与烦躁感就会加深。
墨染道：“谁让他拦着我，好狗不挡道。”
听到这样明显贬低的话语，巫岫也只是低垂着眼眸，毫无反应。
云不画扫了墨染一眼，倒是懒得再搭理他。
他稍微坐直了身子，对着其他人说道：“不用守在这里了，退下。”
随后，云不画又对着巫岫说道：“我要沐浴，让人去准备一下。”
他说的准备指的自然是遣开其他人，将温泉四处整理干净。
温泉的位置就在魔宫偏殿那里，而云不画沐浴时一向不喜欢旁边有人伺候跟打扰。
巫岫清楚他的习惯，便微一福身，带着人下去准备了。
临走前，他回首看了下，发现尊主只勾了勾手指，原本还焦躁不悦的妖尊便收了浑身的锐气与棱角，乖乖地跑到了他跟前蹲下，与软塌上的云不画对视。
云不画像安抚大狗一样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眉眼间净是浅淡的笑意。
巫岫收回视线，心道，看来主子出来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他与墨染的关系，竟又恢复如初了。
明明……从前还是剑拔弩张的关系。
“护法，还是像从前那样，在泉水里加上药材吗？”其中一位属下问道。
因为云不画体质虚弱，所以他们都会在他沐浴的温泉里放上蕴养修补的药物。
巫岫语气淡淡道：“自是按照从前的规矩。”
直至他们离开云不画居住的宫殿，墨染才冷冷地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云不画伸脚轻轻踹了下墨染，问道：“让你别过来，怎么又来了？”
听到这句话，墨染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除了接人，还要翻旧账的。
他立马恼怒地说道：“我可没答应你！而且，是你偷偷灌醉我，溜走的！”
云不画伸出食指来，轻轻晃了晃，纠正他的话：“错了，不是偷偷，这叫光明正大。”
说着，云不画还有些好笑道：“谁让你傻，没看出来我要灌醉你。”还一个劲想要证明给自己看，其实他也很能喝酒。
墨染一把握住他的手指，语气恶狠狠地说道：“我不管，我生气了！我……我！”
墨染还试图装作一幅凶恶的模样，只可惜什么狠话也说不出来，更像是虚张声势的猫咪一样，最后倒是把云不画给逗笑了。
他将手收了回来，挑眉道：“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墨染惊了：“那你还用脚踹我？”
云不画一脸无辜：“我只是让你别动手动脚，没说我不可以啊？”
墨染瞪着他，一时竟接不上话来了。
随后，他才像是想起还击一样，补了句：“有本事你就多踹几脚。”
云不画：“……”
云不画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一样。
他轻叹道：“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你就当我来做客的。”墨染大有“即便你赶我走我也不走”的意思。
当年的蠢事犯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他干脆抹了脖子自杀去。
云不画索性不再理会他。
过了没多久，巫岫已带着魔仆们回来，他们端着一盆盆的药材药水，先去偏殿的温泉里做好准备，等到弄好后，巫岫又对着云不画行礼，跪下说道：“主子，药泉已经准备好了。”
云不画点头。
墨染却小声嘀咕道：“你这位右护法，怎么总是爱跪来跪去的。”看上去倒还真像个下人，只怕魔宫里的所有人加起来都没他对云不画那么殷勤恭敬。
不过，想起传闻里魔族培养护法所用的方式，墨染又觉得一切似乎说得通了。
毕竟在那样环境下走出来的人，是无法用常人的眼光来看待的。
云不画没有搭理他的这番话，反倒看向巫岫，“准备一间客房，这几日这位妖尊也要留下来住一阵子。”
巫岫恭敬应是。
等到云不画去了偏殿，身影看不见了，墨染便一脸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巫岫说道：“不用客气，你家主子说了，让我在这里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我坐这儿等就行，不劳烦护法大驾了。”
巫岫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只起身行礼，便带着众人退下了。
墨染在云不画房里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便发起呆来，慢慢等他出来。
只是一想到云不画就在不远处的偏殿里沐浴着，也许这会儿已经开始脱衣服了，墨染轻咳一声，脸上悄然红了起来。努力把脑海中的不和谐画面清除掉，只是越想要抹去，反倒越发胡思乱想。
*
药香味弥漫在温泉里边，朦朦胧胧的雾气笼罩着整个温泉池，更是显得这个地方如梦如幻，宛若仙境一般，与外面昏暗阴沉的魔界景色完全不同。
云不画身上的淡淡药香味已经被药泉里的浓郁气息覆盖，这样的味道虽是浓重，却不难闻，反倒带有一阵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
温泉水因为沾染了药材的，所以颜色显得有些深邃，不像一般的温泉那样色彩多变，只是单纯的深褐色。
云不画伸手，先是把身上的衣物褪下，然后才将发上的墨玉簪取下，失去束缚的乌发瞬间披散开来，笼罩在莹白如玉的肌肤间。
他随手拂去旁边碍事的墨发，目光落在胸膛处的一道伤口时，微微怔了怔。
云不画收回心神，赤足踩在墨玉铺成道路上，雾气微微荡漾开来时，也露出纤细精致的脚踝。
白皙莹润的肤色被墨玉石一衬，在白雾当中更是显得异样绝色。
他直接入了温泉，泡在泉水当中，整个人微微往下沉，将大半个身体都淹没在了温暖的温泉池里。
云不画只露出那双带着些许凉意的黑曜石眸子，仿佛在走神一般，就连鼻唇都没入温泉了也没意识到。
很快，他那黑色的瞳色便恢复成了妖冶的绯红。
红光泛起，在雾气中闪动着，就连温泉里的白雾都变得异样起来。
今日使用的灵力，竟比他这三百年里用得还要多些。
云不画胸前的伤口似乎又重了些，隐隐传来一股刺痛，心脏位置的魔族精血也开始有了波动。
他强行抑制住嘴边的血腥味，眼前的视线仿佛模糊了起来，渐渐晕染成了一片迷离的景象。
——“云清，别怕，很快就过去了。”
沈烨的手轻轻捂住他的眼睛，温声道：“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然后他剜开胸膛，将自己的魔族精血种在了云不画体内。
那滴魔族精血种在他的体内，代替心脏的存在，散发着的力量修复了云不画身体中渐渐涣散的生机，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但是救他的人，也因此失去了性命，就连……重新投胎的机会都不曾有。
…………
云不画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不知不觉阖上了眼眸，整个身子不住地往下沉去。
*
墨染百无聊赖地候在宫殿里等云不画回来，无聊得已经开始数起了时间。
只是数着数着，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云不画去得好像太久了点。
他已经去了整整一个半时辰了啊？以往这个时候都应该回来了。
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想到这里，墨染猛地站起身来，往偏殿跑去。
他边跑边唤道：“云不画……云不画，你还好吗？”
也是因为宫殿的人全部都被遣散走了，墨染在殿里大呼小叫，一个劲呼喊着云不画，居然也没引来其他人。
因为他们的主子十分忌讳此时有人在旁边打扰，所以他们从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打搅他。
“云不画——”墨染的声音越来越焦急，只是越唤，就越是担忧。
云清一直没有回应他，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该死的，云不画的身子这般虚弱，他就不该放他一个人独处那么久！
墨染一边在心里恨着自己，一边冲进了温泉里边。
只是在看见那雾气下的池水时，他头一晕，身体失去了力气。
墨染有一个几乎没有人知道的弱点，那就是他怕水，怕得不得了，几乎一看见水流就想晕。
这里的水指的是会流动的水流，但凡是会动的，他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惊慌回避之感。
因为在他还未出世前，曾有神谕降下，言之这一代新诞生的白狐，将会是九尾狐。
但他会害得整个狐族灭亡。
于是在墨染出世后不久，他爹就偷偷瞒着他的母亲，将他带了出去，企图把他淹死。
若不是后来墨染的母亲发现不对，急忙赶来将他救下，墨染恐怕已经死在那次水淹当中。
自那之后，他就一直很害怕水。
墨染喊道：“云不画！你在哪儿？你不是在泡药浴吗？”他的声音发颤，既是被这水给吓的，又是被云不画此刻可能遭遇的不妙处境吓的。
墨染神色发白，仅是思索了一会儿，便狠下心来，直接跳入了温泉池，开始拼命伸手，往四处划去，试图找到云不画的下落。
“云清，你应下我，你不要吓我……”
墨染已经快要看不清眼前的路了，但理智强行控制住他自己，逼着他继续往前方找去。
这里的温泉池实在是过于大了，怎么样都找不到尽头，也不知道云不画究竟是在哪边泡的药浴。
“云、云不画……”墨染的声音颤抖得已经快要听不清了。
明明是温热的泉水，在他看来却冰冷无比，宛若置身在冰窖之中，带来的只是刻骨的寒意，半分温暖都体会不到。
也不知踩到了什么，墨染脚一滑，竟是直接没入了泉水当中。
铺天盖地的水汽袭来，将他的口鼻眼耳淹没，墨染硬生生呛了一大口池水。
他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完全失去了所有力气。
“云……云清……”他低声呢喃道，池水将他的所有话语吞没。
墨染不受控制地闭上双眼，他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他若死了，云不画怎么办？
巫岫这个废物，竟然不知道掐着时辰寻来吗？
*
云不画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沉在了温泉底下，周围的水流听话地流过，却没有要打扰他的意思。
云不画周遭仿佛形成了一道屏障，自动将他与水流隔绝开来。
他无奈地笑了下：“我居然在这里睡着了……”
“云……云清……”突然响起的一声呢喃呼唤，引起了云不画的注意，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他不由有些愣住。
墨染？
他怎么找过来了？
这家伙……不是怕水怕得要命吗？
他从温泉里冒了出来，在看见不远处往下沉的人影时，云不画伸手，将那人的一缕衣角拉住。
墨染停下了沉落，脸色发白得就像是个死人一般，嘴唇也白得厉害。
云不画轻叹气，随手招来衣服换上，然后轻轻一托，将墨染往上带去，直接送到了岸上。
他拍了拍墨染的脸，自己发上的池水亦是随着他的动作，滴落在了墨染的眼睑上。
“墨染？”云不画唤道。
但是墨染眼睛紧闭，毫无反应。
“这家伙，该不会以为我在里边出事了，就找过来了吧？”云不画轻喃道，随即无奈地摇头，“魔界的避水珠到处都是，想也知道我会没事啊。”
云不画见他这般狼狈，想了想，便打算起身，让人过来帮忙救醒他。
只是不等云不画起来，他的手腕就被人紧紧握住。
原本昏迷的墨染突然睁开了眼睛，恼怒地说道：“这时候不是应该嘴对嘴渡气吗！”
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啊！
墨染刚说完这番话，就又被呛了下，猛地咳嗽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无尽魔域 0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