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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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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东西就像握在手中的沙粒,眼前错觉是自己抓住了,它却总在指尖不住地偷偷流走。
白石对千岁说,你最终会一声不吭地离开,毋用质疑。
千岁抱紧他作为回答,语言随后而至。我不会离开这里,大阪会是我的归宿。
白石没有抬头看他的眼睛,仅凭耳畔有节奏的心跳,建筑上自己全身心的信任,轻易舍弃了本能中的质疑和忧虑。
毕业考生噩梦般的冬季转眼过去,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学生各自决定了去路,便是阳春三月。
又是一年樱花盛开,粉色白色红色的细小花瓣填充了那一高度的空间。沿着河道一路落英缤纷,花朵短暂而灿烂的生命终止在它盛开得最绚烂的那一刻,一种义无反顾而惆怅的美。
千岁决定留在大阪,为了眼疾的治疗,更有其他的原因。向班主任上交毕业后进路调查表的时候他微笑着向白石述说自己往后在大阪发展的打算,计划绵长十数年。然后他就和白石进了同一所高中,没有事先的约定,却似是理所当然。
毕业典礼那日,毕业生身着整齐的校服聚集一堂,学校里热闹非凡,敞开大门迎接学生家属。人潮从早晨开始涌入,亲属们陆续到来庆祝孩子人生仅此一次青春的生命转折。人群温情而融洽,学子们则各自喜笑颜开。
白石的父母如期到场,在大礼堂外远远观望被学弟学妹层层包围的拜师。母亲表情宽慰,父亲略显严肃却也心情很好。千岁在几米之外同被大群后辈包围,人气丝毫不逊于白石。不少女生泪流满面,止不住悲叹一位温柔帅气的学长的离去。而要说千岁和白石的区别,或许在于他得不到人群之外父母关注的眼神。
毕业典礼在高涨的热情中结束。告别时人总倾向于尽弃前嫌,笑容相向。而煽情戏码也往往就在此时上演,赚取女生一片梨花带雨。散场后白石和千岁从会场中走出,步履轻松表情平静,似乎与身边一切激烈的人类情感无关。
然后他们看到谦也和财前,少有的严肃在这两人的脸上照下阴霾。财前先看到白石,依旧叫他部长。谦也紧接着转身,笑容单薄,仿佛随时会碎裂。然后他说,他要走。他要去东京读高中,经堂兄的介绍,一切入学手续已经安排妥当。
突如其来的道别,让白石和千岁一时间都找不到表情来面对。财前锐利的眼神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叹息埋没在往来嘈杂的学生之中。
别过昔日的双打组合,千岁带着白石离开成片移动的人群,走进校园的背侧。那里有一片漂亮的樱花林。初春的泥土被樱花瓣鲜嫩的颜色零星覆盖,气味新鲜。
二人之间的沉默持续。千岁的木屐带着怜悯轧过散落的花瓣,他想起童年祖母过去用樱花瓣做的精致糕点。身边白石没有说话,花瓣沾在他色素单薄的头发上,无声停留。他把它们从白金色的发上轻轻除下,然后俯下身试图吻他。但唇间只抚到发丝柔软感触。白石侧身避开了他,没有预兆。
“爸。”他踏前一步说。
千岁随即转身谦卑地向在十米开外的白石父亲问候,笑容不可避免地有些僵硬。
“藏之介,不要待在那里,跟我回去。”千岁的问候被自动忽略,白石先生平稳的语调穿过空气和层层花雨,直直传入二人的耳中。千岁迟疑着他的用意,而白石对此没有的反驳。
“去后山,等我。”这是临走前他给他留下的话,声音压低到最低的限度,换来父亲鄙夷的眼神。然后他干净地转身,跟着眼前身着一丝不苟的西服的中年男子离开,没有留恋,没有回头。千岁站在原地,只记得祈愿春日的风多少带走各自的一些无奈。然后摇摇头摆脱一切不祥的预感,散落若干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