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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番外【谦白】无疾而终 ...

  •   忍足谦也刚进入初中才一个礼拜就对自己尚未展开鸿图的中学生活感到了无止境的绝望。原因是他旁边坐了一个让他不住怀疑自己是否上辈子对其有所亏欠的主。

      “哟,忍足,今天你又是把头割下来之后把便当直接到进食道来进食的吗,真是非人类的速度。”

      “白石你偶尔说句人话会死吗?”

      “事实而已。”

      啊,就是这个人。为自己将要开始的欢乐中学生活抹上厚重阴影,没有时刻松懈。而自己的座位靠窗,还是教室最后一排,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逃,于是生活处处都摆脱不了面前这个魔鬼。

      好吧他承认运动后他吃饭是比较迅速。

      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谦也珍惜这稀少的数十分钟。因为网球和速度是他唯二能够胜过白石的项目。但即使是胜利的好心情几秒钟后就被白石那“说吧忍足你每天苦练了多少个小时才勉强胜过我的?”的挑衅给全部摧毁。

      平心而论,谦也很不喜欢这个有一头漂亮头发的仁兄。不喜欢他的自大和嚣张,不喜欢他不饶人的脾性,更不喜欢他每次吵架都能胜过自己的那份狡黠与聪慧。就算那双眼睛经常在他兴致高的时候闪烁异常漂亮的光泽,对谦也来说那也只是这个世界上邪恶的存在。

      只是所谓孽缘总是会持续。他和白石同入网球部。于是连同放学之后的时间也都必须和他在一起度过,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一年级的新生实际训练甚少,白石就利用替前辈捡那散落一地的网球的时候继续折磨谦也的神经。

      “诶忍足你爸是医生啊,还真够逊的。”

      “我爸调的一剂良药能够让多少个你爸失业啊。哦天哪孩子我是多么同情你。”

      “哦你想跟我打架哈?早说嘛~自从上次我折了我们那儿一大个子的鼻梁后还没舒展过筋骨呢。”

      “那么快改变主意作甚。打网球分胜负好娘的我不要。……啊不过你也就在这项上面能胜过我了。没办法啊哈哈哈哈”

      …………

      谦也的斗志旺盛,屡败屡战,但是每战必败。而与他的恼怒相反,白石的眼睛沾上胜利熠熠生辉,笑着期待他每一个动作,无论是语无伦次瞠目结舌抑或是面红耳赤无力反驳对他来说都是绝妙的娱乐和消遣。而这点是谦也最为不爽的。

      争论的内容即使在小学生之流也算是比较没品的,但是之所以能够继续,说明它有市场需求。白石需要乐子谦也需要反攻的机会。不过其结果是万年不变的:白石会在谦也怨念的瞪视之中拉长了声调说“真销魂”,宣告胜负时间终结,完全无视谦也不停止的碎碎念。

      当然那个时候他们谁都不明白,所谓青少年,总是倾向于对自己喜欢的对象作出有违本意的事情。所谓青春叛逆,所谓少年别扭。

      白石和谦也在彼此对别扭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别扭地做着邻居。全班就他们两人身高最相近,几次换座位都没被拆开。谦也继续受着压迫,反击无望。只是独自琢磨出一套系统的对应模式,勉强有了招架之力,日渐习惯。但其实所谓系统的对应模式之不过是自我安慰的精神疗法,少年的胃常年受着折磨,于是被压抑下去的东西总有一天会爆发。

      谦也亲自为这种极度不平等的邻里之宜画上句号是在学年末。某日白石继续讲述着他过去是如何用三支手指折断一支笔。这个故事谦也听过好几遍却至今未理解白石在他面前吹没有草稿的牛来炫耀武力的目的,单纯是想利用攀比心理来让他不爽吗?这个目的未免太单纯了?那到底是有什么目的?每次思考除了烧死几万脑细胞就是想不到正解恰恰就是白石单纯想让他不爽。于是今次实在忍不住,摸出一支质地坚硬的圆珠笔敲在桌面上,说,同学,光说无用,你不妨亲手试试。内心暗想我忍足谦也终于能拆这变态的台,心中不禁万分宽慰。

      白石一脸无聊,伸出漂亮干净的左手端起那支笔仔细端详,说:“挺漂亮一支笔嘛,谦也。”谦也回答那当然。回想起自己冲关打游戏那几个不眠之夜,途中曲折还遇到若干次进度被天真的弟弟格式化,历经千辛万苦才赢了和侑士的赌局,原来一支游戏王珍藏版的……

      “啪”

      《忍足谦也坎坷换笔记》在还剩两个字就在谦也脑内全部陈述完毕的时候白石的手里就出现了两截和那只珍藏版……酷似的塑料管。

      “好了。谢谢你的笔。手感比我想的要销魂。”

      若干年之后谦也自己也很疑惑当时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生气。或许是因为他所信仰的有机材料的复杂结构轻易就碎裂在白石轻薄的手指下,又或许是自己长年挨打的怨气总爆发。其实白石一直都是这样,像蔑视所有正经努力的人一样,轻易破坏一些东西,然后无所谓地笑,在脚踏实地的谦也看来像是对生存本身的一种侮辱。

      谦也盯着笔杆支离破碎的身体看了几十秒,良久丢下一句“白石我果真受不了你”,然后起身背好书包,拖着自己的桌子移到教室的另一端。钢制桌脚和大理石地面之间刺耳的声响划开课间教室里的喧哗,引来众人一片侧目。谦也在包括白石在内的所有人的注目之下将自己的座位搬离了白石旁边,在教室最尾端自行作出一个加座,从此一个人逍遥,悠然自在。

      那之后白石从谦也的视野中消失了许久,虽然到了二年级他们依然同班,但那段时间的白石是一段空白,因而当谦也再次注意到他的时候有种类似烂柯人的沧桑感。

      二年级的网球部部长,白石蔵之介。

      谦也看到这一连串描述的时候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白石就像从面包里爬出来的毛毛虫一样把他惊悚了一下,但是想放声大笑的冲动稍纵即逝。他想起先前在校内排名赛里面他在强七局中败给了白石,其中的某些征兆在此时应验。

      那之后其他的讯息又接踵而至,首先是白石的成绩什么时候开始疯狂上飚,然后隔壁班级的班花不知何时开始追求白石,再然后是大片女生的崇拜,再再然后是来自同性同学的尊敬和教师的赞赏。过去那个言语莽撞粗鲁不羁的小鬼摇身一变成为了成绩优秀外表俊丽和善待人的完美男人白石蔵之介。
      谦也没有机会去询问变化的原因,只是看着白石从和自己同样的地位开始一路改变,独自猜测这些种种会和白石左手上突然出现的绷带有关。

      再次和白石好好交谈在那之后不久。他们在从学校的归程中相遇,下沉的夕阳浸润大阪的坡道。白石走在他前面,脚步漫不经心地踩过一地的落叶。

      谦也一直就走在他身后,迟疑要不要上前搭话。然后由于脚程太快走到了他身边被他察觉,他在心里捶胸顿足骂自己阿呆脑子缺氧。

      “哟,谦也。”白石说,连发梢都滴满邪气。所谓什么易改什么难移。

      “哟。”谦也撇了撇嘴,继续走。这个时候开始他们并排。

      他开始和白石说些有的没的,河畔的近道窄小,两个人无法并排,白石走在他前面,不住地回过头来,带来网球部里的琐事和一些日常的抱怨,偶尔轻声叹息,拿书包的手随意地搭上肩膀。他看到他神情中时而一闪而过的忧郁和始终一成不变的自嘲口吻,一片茫然。

      穿过河畔,他们走上街道。依旧不怎么开阔的路面。身侧会有校巴士开过,轰鸣声震得人头皮发麻。身心疲惫的司机载着一车同样身心疲惫的学生在错综的街道中穿梭,各自走的是各自的路,却同样枯燥乏味。

      谦也对着空气中飘过的石油燃料的气味皱眉,同时听到白石虚弱无比的声音:“我当不了巴士司机呐,我只会读书和打网球来着。”

      他又再侧头看他。白石的眼睛追着远去的校巴士,左手撩开了被风吹乱的头发,落日在绷带上洒落与他发丝一样的光泽,刺眼。

      谦也的眼睛眯了起来。不对。这不对,他想。过去一部分纷繁纠结的不愉快的东西不知在什么时候轰然崩塌了,取而代之的是更让人不愉快的东西。

      说的烂俗一点谦也的心在那个时候开始被一点一点击穿,更烂俗一点说,谦也的心就是被丘比特之箭击穿的。

      后来他开始在放学的时候跟着白石一起留下来练习,或者在学校里面晃悠到白石锁上网球部的门,然后装作碰巧遇见的样子和他一起回家。白石依旧会有很多牢骚跟他说,但像是对他失去兴趣一般放弃再对他恶言相向。面对一切都成为回忆的过去的相处模式,谦也突然莫名地觉得寂寞。

      等到谦也不得不承认他喜欢上那个曾经那样虐待他的人的时候,那个虐待他的人却已经金盆洗手。过去和现在之间出现了一个断层。谦也可以太清楚地分辨过去的白石和现在的白石他更喜欢哪一个。他觉得自己像是在超市里面买菜的大婶,挑了最优质的东西扔掉了不好的部分。过去的白石就像那些不新鲜的蔬菜一样被他扔掉了。他想起那些整日尖叫“白石君好帅~”“白石君头脑好棒的”的同年级花痴女生,陡然发现自己和她们差不多肤浅,然后就觉得自己原来那么恶心。

      但是忍足谦也的天性是积极的,不会轻易陷入自我厌恶之中。他想着自己和白石同班那么多年,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于是选择先慢慢和白石恢复哥们儿关系,之后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不过后来一个不容许谦也“以后再说”的人出现了。那人像美军投下来的原子弹,让谦也一时之间没有招架之力。

      谦也或许可以自夸是第一个看出白石对千岁有意思的人,全国大赛之后他怎么看白石看千岁的那眼神怎么觉得别扭,但鉴于他那个毒舌后辈总是鄙视他迟钝、直觉不灵,他也没对自己的直觉报太大信心,权当是自己眼神不好,人品出问题。

      现在想想那时候其实是有很多迹象的。网球部里面让白石最头疼的人除了远山就是数这个九州飞来的千岁,白石为了管好网球部也没少在千岁身上花心思。谦也最初看见千岁就觉得他是个外星人,说话的口音很莫名,眼神飘忽,神出鬼没。谦也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是个坏人,但也决计不是个好人。

      忍足谦也那没人会当回事的无厘头直觉唯一一次猜对是用在诊断他自己的失恋上。

      那年除夕的时候,谦也慢慢和白石恢复到好哥们儿的程度也有一段时间了,忍足宅一头迎接从东京回乡的亲人,另一头接到一通来自白石家的电话。

      白石太太拜托谦也照顾在家发烧卧床的长子,因为全家要去名古屋泡温泉。谦也当初曾自告奋勇地让白石太太有事尽管差使他,这次算是派上了用场。谦也放下电话的时候手有些抖,走出家门连看一眼许久未见的堂兄的脸的兴趣都没有。满脑子说白了是青春的妄想,冷空气刮在他脸上效果倒更像是春风荡漾。

      走进白石家的时候他看到亲自迎接他的白石藏之介,面色红润精神饱满,丝毫不像他母亲在电话里面描述的那般高烧不退须人照顾的样子。谦也就问你小子是装病还是已经病入膏肓回光返照。

      白石说你看我像会生病的人么。

      谦也说那你没事装病干啥呀,大过年的一个人窝家里。名古屋的温泉多好,你不想去我还想去呢。

      白石说我当然是因为有事才留在家里的。

      谦也说这种时候你能有啥事?看红白歌战?这种东西看dvd不就得了,你要看的话我借你啊,侑士他最近十年的红白歌会dvd都收齐了来着……不过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连温泉都不去了。

      于是后面这个问题让平时能言善辩的白石蔵之介失去了语言能力,支吾半天之后就反过来朝谦也发脾气。谦也一边想着啊原来白石发急起来的时候这么可爱一边无助地不知上哪儿寻找帮助。所以当千岁出现的时候谦也什么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是出现来拯救自己的英雄。

      千岁进屋就把白石的怒气劝了下来,然后继续打圆场说他带来了茶,随即进厨房开始捣鼓茶具。在白石被千岁叫进厨房的时候谦也突然想起自己过去曾经隐约感觉到的一些什么东西。他坐在白石家客厅宽敞舒适的沙发上面,远远看着开放式厨房里面忙碌的两个人。

      那天他不记得后来他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谦也觉得自己并非不记得自己看到什么,然后怎么热血上涌编了个理由从白石家里面逃出来。他只是觉得既然事已至此,没有必要再把回忆拿出来自虐。

      那天谦也回到家里,堂兄看见他就说:“乃脸色难看得像吃了一只磕头虫。”

      他听到之后,停顿很久,反过来问,什么是磕头虫?

      然后侑士就说,谦也,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然后他就哭了。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番外【谦白】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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