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离职后老板说他命里缺我》酩酊醉

8、空壳先生03

　　陆迁竣是当红影帝，有自己的娱乐公司，是靠演技和能力征服无数粉丝的男神。他没有一点明星架子，和气地跟几人握手打招呼。
　　封南絮客套地说：“陆俊先生贵人事忙，还有心照顾我们这种小公司的生意，我由衷表示感谢。”
　　伍湖把脸扭到一边，免得笑得太明显。别看封南絮举止得体语气有礼，话里却是“暗藏杀机。”

　　果然，陆迁竣听到“陆俊”这个名字，表情僵了一下。但瞬间又恢复笑容可掬：“你我之间没必要这么客气。其实我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不愧是影帝，表情管理能力很优秀。
　　然而封南絮轻描淡写地给他拆了台：“陆俊先生有事，为什么自己不给我打电话，是知道我会直接挂断吗？”

　　“拍戏行程太紧，我不大方便。”陆迁竣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可以单独和你聊几句吗？”
　　封南絮不接话，要笑不笑地看着陆迁竣，眼神既不强势也不凌厉，却有种独特的存在感，让人感到无所遁形，心里藏着掖着的东西都要从毛孔里往外钻。
　　直到陆迁竣的坦然愈发捉襟见肘，连李骁都替他感到窘迫，封南絮才对伍湖说：“我和陆俊先生有点事要谈，你们继续查看酒庄的情况。”

　　伍湖点头答应。封南絮和陆迁竣一起离开了。他和影帝走在一起，容貌气质丝毫不逊色。加上陆迁竣有求于他，在气场上他还更胜一筹。
　　“老板这颜值、这身材，不去当明星可惜了。”李骁小声感慨了一句，按捺不住兴奋地问，“伍哥，影帝和老板是什么关系啊？”
　　他一开始猜测陆迁竣曾经是公司的客户，但从封南絮的态度来看，应该不是这么回事。
　　伍湖一眼看破了他的心思：“你是不是以为可以通过封总和影帝的关系，去接触一下你的女神？”

　　“没没没，我没那么想——要是有这种机会更好。”李骁乐观地八卦起来，“陆影帝现在的名字是后改的，走红之前叫陆俊，老板应该认识他很久了吧？娱乐圈的人都挺信玄学的，据说当初他好不容易利用人脉搭上线，认了封藏逐做干爹，之后才开始光环加身、扶摇直上的。给他改名字的人就是封……啊！”
　　这话痨突然一惊一乍地说：“封藏逐的干儿子在他看过风水的地方拍戏，这还真巧。”

　　伍湖好笑地说：“你是不是忘了封总跟你说了什么？你是真想放假吗。”
　　李骁挠挠脸：“我就是有点好奇。”
　　“禁止好奇。尤其是和老板有关的事。”伍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以后你跟在他身边时间长了，该知道的自然都会知道。”

　　李骁咧嘴干笑：“说实话，光是今天这短短几个小时，我就有些吃不消。回去之后我跟牧总申请一下，说我不适合接替你的工作，以后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封南絮在他看来，是那种很难搞定、很难搞懂的类型，和伍湖口中的“好相处”相距十万八千里。
　　这时伍湖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起来。他拿出手机点开刚刚收到的消息，不由得怔了一下——
　　{你小时候为什么没有电视看？}

　　伍湖一边回信息一边对李骁说：“别这么快打退堂鼓。封总脾气很好，对人很包容。只要你的努力和人品得到他的肯定，他会把你当朋友对待。”
　　李骁：“……？”前辈说的封总和我认识的封总好像不是一个人。
　　这时裴锋走到二人跟前说：“对了，还有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和闹鬼有关……”

　　伍湖看着裴锋犹豫的神色，收起手机道：“裴先生但说无妨，任何情况对我们都可能有参考价值。”
　　“酒庄每天晚上，有两名保安值班。但是今天早上，其中一名保安不见了。”裴锋告诉伍湖和李骁，不见的保安曾在前天汇报过，他在巡夜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可疑的女人。但他追了没几步，女人的身影就不见了。
　　因为这名保安之前提过涨薪被拒绝了，导演认为他只是听了剧组那些“鬼故事”，故意找借口想多要点钱，根本没当回事。

　　但裴锋却觉得有些不妥。今早另一名保安说同事不见了，裴锋就详细问了一下。
　　另一名保安说，大前天巡夜时他没看到同事所说的女人，可同事的样子很古怪。
　　同事像个石雕一样杵在墙角，嘴张得很大，脸都扭曲了，似乎是想要尖叫，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仿佛被什么东西吓破了胆。

　　他去拉同事的时候，发现同事的手冰凉僵硬得不似活物的肢体，更像一块从冰湖里打捞出来的木头。过了很久，同事才缓过来，后半宿一直哆嗦。
　　汇报无果后，同事是说过不想干了。可这都年底了，谁不想多赚点钱回家过年。他一直纠结不已，没有立刻撂挑子走人。

　　前天和昨晚他们依然一起巡夜，都平安无事。昨天夜里快凌晨四点的时候，另一名保安困得不行，就跟同事说要睡会，六点的时候叫他。
　　结果他一觉睡到七点多，起来发现同事不在，打电话也不接，不知道人去哪了。
　　伍湖听后问道：“到现在你们都没有联系上那位保安吗？”

　　“没有。剧组每天人员流动特别频繁，除了我，别人都没在意。”裴锋顿了一下，又想起了什么，“哦对，我记得他汇报的时候说，他看到的那个女人动作很奇怪，关节像个木偶一样。我那时还没亲眼见到女鬼，以为他是把道具看成活人了……”
　　他们一边说一边下楼，发现楼下正在拍戏，裴锋顺便给他们指了刚才提到的道具，是一些和真人大小差不多的人偶。

　　他们站在楼梯上，距离较远没法看得很清楚。但眼下拍戏正在进行中，通往酒窖的走廊也被堵住了，只好稍作等待。
　　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带薪摸鱼，李骁激动不已。

　　“这么冷的天，光脚在外面站那么久，肯定冻坏了。”李骁目不转睛地注视谭真默，心疼得不行，“她从小就这么敬业，有一次她演一个单亲家庭的小孩，冒着大雨去追把她丢下的妈妈，哇那场戏真是……”
　　对李骁来说，谭真默可以算是他的初恋。他看着她的电视剧和节目长大，她的个性就像她的容貌一样，清透可爱、有点天然呆，对身边的人特别友善，演戏又有灵气，小时候人见人爱。

　　虽然她中期星途暗淡了很长时间，几乎快没人记得她了，但近两年又重回公众视线，不仅事业蒸蒸日上迅速走红，还斩获了影帝的爱情，正是风光无限。
　　如同任何一个真爱粉一样，李骁说起偶像就滔滔不绝。
　　伍湖搭在栏杆上的那只手心不在焉地转着结印符，符币在他灵活的手指间颠过来倒过去，流畅得宛如能自己滚动的活物：“你说的影帝是刚才那位陆先生？”

　　李骁兴奋的眉毛垮了下来：“是啊。我女神要嫁人了，此后我或许再无悲喜……”
　　伍湖勾起嘴角：“等一会我们去和剧组的人了解情况，你可以找机会跟她合个照、要个签名什么的。”
　　李骁：“好耶！”
　　如果酒庄本身不存在问题，难道“不干净的东西”是剧组的某个人带进来的？伍湖的视线从人群头顶划过，落到摄像机包围的演员身上，谭真默正直挺挺地趴在一张长桌上。

　　回到室内后，谭真默的助理给她揉脚按摩，可她还是感觉不到双脚的存在。不过一想到只是冻僵，她就安心了一些。她更在意的是接下来的戏。
　　她饰演的女主角是一个孤女，收养她的老男人有某种令人不齿的癖好。
　　饰演养父的演员是位老戏骨，将剧中养父的变态和道貌岸然诠释得十分透彻到位。在他面前，谭真默真实地感受到至深的压抑和畏惧——

　　年迈的男人走到桌前弯下腰，看似慈祥地注视养女的脸。他的皱纹里积着灰尘，脖子上松弛的粉红色皮肤像拔光了毛的鸟的皮肤。那双下垂的眼睛注视的，不是一个拥有思想和尊严的活物。
　　她是一条盛放在大白瓷盘里的鱼，血水从鳃里流出来，渗进白嫩光滑的肌理。
　　他走到她背后，将手放在她的后颈上缓缓向下抚摸。那只骨节突起、无法完全伸直、甲床干燥的手指，逐层划过她的鳞片。

　　她的身体没有对触碰产生任何生理性的反应，大睁的双眼仿佛冬日冻在冰层里的死鱼的眼珠，空洞地泛着白光。
　　导演布满怒意的脸上拨云散雾般露出几许满意的神色。之前她一个镜头重拍了十几次，导演憋着火给她说戏，恨不能自己穿上裙子亲身上阵。没想到现在这场戏她终于全然融入了角色，对那种孤立无助、在绝望中屈服和麻木的心理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言不发的养父和一动不动的少女之间，唯有皮肤摩擦的声音。现场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折磨人心的演出中。
　　——拍摄还在继续吗？
　　谭真默有些疑惑。那种激起皮肤紧缩的触感，滑落到脊椎中途阒然消失了。
　　摄像机依然在拍摄，导演也没有喊停。但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不想再让导演和大家失望，然而那种怪异感引发的不安驱使她收缩肩胛骨，试图找到身体的存在感。
　　肩胛骨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双脚的麻木蔓延扩散，覆盖了全身，连呼吸也有些困难，唯有意识无比清晰。
　　没人注意到她的异状。她看起来只是在按照剧本和导演的要求，去呈现她的角色。
　　谭真默试着保持镇静，可慌乱像蚂蚁一样在她心里啮咬。她唯一能动的眼珠飞速乱转，突然定格了似的直勾勾看向前方。

　　围在面前的人群，像被风吹开的刘海，豁开一条缝。一个诡异的木偶，像是处心积虑想用刘海遮挡的额头上的脓包，独断独行地闯入她的视线。
　　木偶白花花的脸上布满豆粒大的疮洞，嘴咧得很大，几乎要突破脸的边际。仿佛就等着被发现似的，木偶在谭真默看过来后，开始朝她爬过来。

　　吱扭……咔哒咔哒……
　　谭真默眼睛越睁越大，瞳孔越缩越小。
　　——不要……别过来……
　　木偶森然的笑脸越来越近，她疯狂挪动手脚企图逃离那张脸，可即便她的脑袋就要炸掉，身体还是无动于衷。
　　——别过来……救救我！谁来……

　　狞厉的笑容蛮横地印在她的视网膜上，她头皮一麻，突然从桌上滚了下去，像一坨冻肉笨重地摔在地上。
　　她眼前一黑，很快又恢复了清醒。
　　木偶不见了，周围一片寂静。
　　——哪……哪去了？为什么这么安静？人呢？人都……

　　谭真默的眼珠颤巍巍地滚了一圈，导演、摄影、编剧、她的化妆师……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所有人都呆若木鸡，所有人都在笑。
　　他们保持固定的姿势，眼神、表情和肢体无比僵硬。他们的下巴两侧出现了奇怪的分界线。他们的笑容，和木偶的笑容一模一样。

　　思考力在荒诞的现实面前失禁了一般紊乱。谭真默恐惧至极，只想闭上眼睛逃离这可怕的一幕。
　　就在这时，再度传来诡异的声音：沙沙，沙沙……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她的眼珠不由自主向上转动，那张脸赫然闯入视野。它从她刚刚趴着的长桌上探出脑袋，脸上令人晕眩的孔洞、夸张的狞笑和刺耳的尖叫，在她的视界里交织成一片猩红的画面……